又過了小半年的時間,喬遠終於恢復了行動能力。
不過讓他極爲不解的是,他竟然還是無法調動神識,丹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異變,除了那時刻散出用來滋養身體的熱流,便再沒有其他動靜。
可他如今不能調動神識,沒有修爲,除了肉身強悍一些,便與凡人沒有什麼區別,就算想要弄清楚這是什麼原因,也是有心無力。
“喬遠……”
這天喬遠正坐在一個院落中,曬着太陽,思索着恢復修爲的事,卻突然聽見外面傳來清亮的呼喚。
喬遠連忙起身,打開院落中的一個側門,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蓉姐,今天這貨可不少啊。”
門外停着三輛貨車,上面裝滿了被特殊紗布包裹,並帶着新鮮泥土的靈草靈藥。
在貨車前面正站着一個身穿淡黃束腰裙的女子,那女子一頭青絲紮成一根鞭子甩在身後,整個人看起來極爲利落幹練,正是樑芸的族妹樑蓉。
“可不是嘛,把你蓉姐的都快累趴下了,你快過來給我揉揉肩。”
喬遠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一點也不矯情的給她揉起了肩。
在這裡住了大半年的時間,兩人的關係自然熟絡了許多,平時樑蓉對他很是關照,再加上他們都是性子爽利之人,相處起來頗爲融洽。
正揉着肩,門外的幾名夥計便將那些靈草靈藥全都運到了院子中,移植到了一塊早已開墾好的藥田中。
樑蓉所管理的這家商鋪正是藥鋪,而且他們這家藥鋪與別家很是不同,那就是出售的靈藥,都是剛從藥田中挖出的,靈性絕不會有半分損失。
喬遠自身體恢復行動後,便在藥鋪中幫忙,不過樑蓉擔心他的身體,從未讓他幹太重的活,平時也就是照看一下藥田。
“蓉姐,芸姨這段時間怎麼沒過來?”
喬遠一邊揉着肩膀一邊與樑蓉閒聊,突然想到樑芸有一段時間沒來了,便忍不住問了起來。
“唉!”
樑蓉聽到喬遠的問話,本來嬉笑的神情立刻一收,眼中露出一絲愁緒,長嘆一聲。
“蓉姐,芸姨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喬遠立刻停下手來,走到她的身前,臉露擔憂的問道。
樑蓉垂下眼眸,點了點頭,隨後猶豫了一會兒,才帶着一絲同情的說道。
“姐姐是個苦命人,她資質不錯,又是樑家嫡系子女,當年若不是被楊堅給迷住了,怎麼可能嫁到他們楊家做二房,如今也不會落到兩家都不要的下場。”
“兩家都不要?這是怎麼回事?”
喬遠眉頭一皺,眼中擔憂更甚。
之前他一直躺在牀上,與廢人無異,也幫不了樑芸,如今他雖沒有修爲,但肉身依舊強悍,對付一般的築基修士還是綽綽有餘。
因此他想要多瞭解一些樑芸的事情,儘量能夠幫幫她,償還一些恩情。
“當年姐姐出嫁時,家裡很是反對,因此姐姐還跟族長鬧翻了,所以這些年,姐姐無論多苦,都沒有回過樑家。”
樑蓉緩緩握緊雙手,說着就有眼淚從眼角緩緩滑落,臉上盡是不忍與心痛之色。
“而三年前楊堅隕落之後,更是傳言說是姐姐剋死了他,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姐姐在楊家的日子也極爲不好過。”
喬遠輕嘆一聲,拿出一塊絲帕遞了過去,等她情緒稍微好了一些,才繼續問道。
“那現在是怎麼回事?芸姨到底遇到什麼麻煩了?”
“唉,紅顏禍水,姐姐當年也是風華絕代之人,在姜齊城附近更是極具名氣,因此追求她的人不在少數。”
樑蓉長嘆一聲,臉上露出一絲莫名的表情,也不知是羨慕還是憂愁。
“不過因爲姐姐嫁入了楊家,那些追求者也慢慢少了,可依舊還是有一些不死心的。”
“自從楊堅隕落之後,那些追求者便更加肆無忌憚,其中便以齊家的齊四海地位修爲最高,手段也……讓人不恥。”
說到這裡,樑蓉擡起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旁邊的假山石,將其拍出了一道狹長的裂縫。
“齊四海?是不是一個四十多歲,滿臉鬍鬚的中年男子?”
不知爲何,喬遠一聽到“齊四海”這個名字,便想到了剛來姜齊城,在城門口遇見的那個中年男子。
“你見過齊四海?”
樑蓉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之色,轉頭看向喬遠疑惑的問道。
“剛來姜齊城時,在城門口見過一面,對了,你說他的手段讓人不恥,這是怎麼回事?”
喬遠回想起當時的一幕,並未覺得那齊四海有什麼不妥之處。
現在聽到樑蓉的話語,他倒是可以判定齊四海可能是一個表面君子,卻擅長暗中耍手段的人。
“那齊四海與楊堅的原配有些關係,再加上姐姐與那女人向來不和,所以這些年來,那女人一直想找機會將姐姐趕出楊家。”
樑蓉美目圓瞪,一張透着成熟韻味的俏臉盡是寒霜。
“前些時日,楊家店鋪中出了一件大事,說是新進的貨物有部分是假貨,而那批貨就是半年前姐姐從北原海運來。”
喬遠聽完這番話,心中怒火蹭的一下燒了起來,一雙眼中寒光乍現,將樑蓉都嚇得退後了數步。
“半年前的貨物,他們怎麼可能現在才查出來,這不是明顯的栽贓陷害嗎?”
樑蓉看着這個樣子的喬遠,不知爲何竟從心底生出了一股懼怕之意。
“誰都看得出來是栽贓陷害,可誰敢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呢,現在楊家吵着要姐姐負這個責任,可她一個死了丈夫的柔弱女子,孃家又跟她撇清了關係,誰能幫她?誰願意幫她?”
樑蓉見喬遠收斂了寒光,才呼吸了數口大氣,平復了心緒,緩緩說道。
“齊四海?這件事是他做的?”
喬遠心思靈活,聽到這裡已然明白這就是齊四海與楊堅的原配聯手挖了個坑,要將樑芸推進去。
樑蓉沒有絲毫猶豫,點了點頭。
喬遠心中一緊,連忙問道。
“那現在怎麼樣了?芸姨答應嫁給齊四海了?”
“唉,不答應能怎樣,她們孤兒寡母的,姐姐就算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小虎考慮。”
樑蓉長嘆一聲,臉上露出無奈之色,其實她能看出樑芸心裡是一萬個不願意的,可爲了小虎,樑芸不得不放棄自己。
“蓉姐,我想見芸姨一面。”
喬遠臉色一沉,通過樑蓉的表情他都能看出樑芸是不願意的,可這種事不能靠猜,他必須要當面問一問樑芸,看看她是什麼態度。
樑蓉低眉思索了片刻,輕聲道。
“現在她那裡有人監視,等明日我親自去接她過來一趟。”
“監視?她又不是罪人,怎麼還有人監視?”
喬遠一聽到“監視”,心中怒火再次竄了上來。
“自然是齊四海的人,你也先別生氣了,至少姐姐還是安全的,也沒有被限制自由。”
樑蓉嘴角露出一絲安慰的笑意,伸手拍了拍喬遠的肩膀。
她倒是頗爲好奇,喬遠一聽到關於樑芸不好的消息,情緒就會頗爲激動。
若不是她從喬遠的眼神言語中沒看出別的意思,樑蓉都以爲這小子喜歡上自家姐姐了。
“莫不是他是個沒孃的孩子?”
樑蓉嘴角露出一絲大有深意的笑容,心中暗道。
“蓉姐,你笑什麼?”
喬遠看到那絲笑容,突然有一種小心思被看穿的窘迫感,他扯了扯嘴角,訕訕一笑。
“咯咯……,你好好休息吧,蓉姐去忙了。”
樑蓉噗嗤一聲笑出聲,丟下一句話,便猛地轉身,留下了一個灑脫的背影。
第二天一早,喬遠正在藥園中清理雜草,卻聽咯吱一聲,院落的側門被推開,兩名帶着溫婉笑容的女子攜手走了進來。
“芸姨!”
喬遠看見那熟悉的面容,立刻放下鋤頭,興沖沖的跑上前,開心的像個孩子。
“你身體還痛不痛?”
樑芸細細打量了幾眼喬遠,見他精氣神十足,便伸手撫了撫他白衣上沾染的灰塵,柔聲道。
喬遠看着樑芸溫柔輕撫白衣的素手,只覺得一束陽光照進了心底,驅散了他心中所有的陰霾。
三人坐在院落中聊了半個時辰的家常,喬遠便與樑芸來到了一間靜室。
“芸姨,您的事我聽說了,您能不能告訴我,您是怎麼打算的?”
喬遠擡手給樑芸倒了一杯茶,儘量使自己心緒平和,輕聲問道。
樑芸本打算端起茶杯,可聽到喬遠的話語,卻是將手停在了半空,久久不曾言語。
她的眼中閃過愁緒、悲傷還有思念,最後卻化作無奈。
“芸姨,您若是當我是親人,還請告訴我。”
喬遠見樑芸猶豫不決,不願多說的樣子,心中就已然明白了大半,可他還是想聽樑芸親自表態,如此也算尊重她的意願。
樑芸聽到喬遠的話語,心中淌過一股暖流,自從她與樑家決裂,丈夫又隕落後,她的親人便沒有幾個了。
如今這個與自己沒有絲毫血緣關係的青年,卻主動認自己爲親人,這又怎麼不讓她感動。
“喬遠,你多想了,其實齊四海對芸姨很好,這麼多年,他也一直在等我,就算芸姨嫁了人,他也沒有變過心。”
樑芸沉吟了許久,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柔聲道。
喬遠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他如何聽不出樑芸說的是違心之語。
“芸姨,你若是不喜歡齊四海,又何苦委屈自己,小虎現在還小,他以後長大了,明白了此中緣由,又豈會不自責,不愧疚?”
“小虎?”
樑芸聽完喬遠的話語,坐在那裡有些失神,不知不覺間,兩行清淚便順着眼角滑落而下。
喬遠臉露不忍之色,連忙拿出一塊絲帕替她輕輕拭去了眼淚,低聲勸道。
“芸姨,困境只是一時的,您看我受了這麼嚴重的傷,還不是挺過來了。”
“別說了,你是個好孩子,芸姨不願拖累於你,唉,再說齊家比楊家勢力大多了,未必不是一個好去處。”
樑芸平復了心中的情緒,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伸手拍了拍喬遠的肩膀,柔聲道。
說完她也不等喬遠回話,便起身向着屋外走去,竟連頭也不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