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黎明時分,天空中突然有一道耀眼的紫芒潰散開來,將本來有了些許亮色的天幕完全遮掩,紫氣升騰,旭日將躍,若是換了其他時候,這等異象定會被人當做是千年難遇的吉兆。
只是此時,所有月河宗長老走出洞府,擡頭看去,神色說不出的凝重。
突然,那紫芒潰散的源頭處一陣波紋迴盪,空間起伏不定,似有一個極爲強大的存在正在另一處空間全力轟擊,欲要衝破空間壁壘。
“比我預期的晚了兩個時辰,看來他是費了一些精力,去仔細研究過紫鎖獄。”蕭清雲放下酒碗,緩緩站起身,擡頭看天說道。
“他還會對你出手嗎?”喬遠皺起眉頭,有些擔憂的問道。
蕭清雲搖了搖頭,自信一笑,便不再去看,又懶散的躺在微涼的草地上,閉上了眼。
空間波紋迴盪幅度越來越大,紫氣亦是愈加濃郁,一刻鐘後,先前隱去的紫色鎖門再度出現,被一道白影以強橫之姿從內部悍然轟破,不待衆長老看清那白影,便有猛烈狂風捲散紫氣,白影落在三月峰頂,消失不見。
所有人面面相覷,最後皆是鬆了一大口氣,一來是因爲樸月安然無恙,二來則是他出來後,並未大發雷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兩位化魂中期修士交戰,對月河宗來說,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這一日過後,月河宗很快便被那些離去的各勢力之人推到了風口浪尖,所有震撼人心的事蹟以風捲殘雲之勢,迅速傳遍南泰每一個角落,即便是常年在最北端瞻神崖觀海的修士,也在第二天晌午收到了消息。
此事傳播之廣,速度之快,影響之大,堪稱罕見。
月河宗的聲勢隨之暴漲,徹底壓過了楚水國其他三宗,而身爲此次事變的始作俑者,封陽門慘淡收場,不僅損失了一個策反的宋家,還折損了一名太上長老,更有傳言,封陽門隱藏最深、實力最強的一位老祖也被鎮壓在了月河宗,可謂傷筋動骨,元氣大傷。
經過一場戰爭的洗禮,封陽門展現出絕對強悍的實力,剛剛坐上南泰第一宗門的位置,沒想到,竟在月河宗栽瞭如此大的跟頭,任誰也無法相信,可隨着那些親眼見證過一切的各勢力賓客回到宗門家族,漸漸地,所有人都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
有龍潛於淵,吟嘯而天地震。
隨着月河宗聲勢暴漲,一個南泰幾乎大多數人都不陌生的名字再次被提起,正是那場雙修大典的主角,喬遠。
傳聞中,此人以元嬰後期修爲力挽狂瀾,乘炎龍俯瞰衆生,敗宋家老祖毀其肉身,一指逼退枯化老魔,踏仙府鎮壓封陽門神秘老祖,更有人猜測,那股毀天滅地、險些將整個月河宗毀去的力量就是出自此人手筆。
只是當人們聽說之前半塊大陸震動,出現連綿數千裡的裂谷,更有八萬散修因其喪命時,就再沒有信這種無稽之談。
一個元嬰後期修士能有這種破壞力,還不如讓他們相信喬遠能一個滅了封陽門。
因此事,連帶着喬遠其他光輝事蹟也被人懷疑真假,有些別有用心之人更是直接放言,這是月河宗趁機在爲門下弟子造勢,以營造出門中人才濟濟的景象。
畢竟有蘇真珠玉在前,其他宗門的一些天驕實在不願相信,蘇真的小師弟竟是一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後起天秀。
各種傳言真假難分,鬧得沸沸揚揚,不過那些宗門或者家族的高層卻是深刻的明白,月河宗的確是一條韜光養晦的潛龍,喬遠也絕不是一般的元嬰後期修士。
不管外面各種或誇張或貶低的傳言如何喧囂,樸月與南松子藉此震懾羣修的計劃算是成功了,之後就算有人知曉公良禹坐化,也不敢輕易挑釁這條潛龍,最重要的是,讓一直對月河宗心存覬覦的封陽門遭受重創,相信此刻只要樸月幾人站出來振臂一呼,沒有人會不樂意痛打落水狗。
樹大招風,牆倒衆人推,樹倒猢猻散,三句話足可道盡封陽門如今危急的局勢。
不過這一切,顯然與喬遠沒多大的關係了,還有半年,他便要動身前往雷仙宗,與公良禹的約定,喬遠會遵守,只是沒興趣爲樸月的王圖霸業效力。
時間流逝,七天轉眼而過,南泰修真界早已因月河宗的驚變而震動不安起來,各宗門家族紛紛有所行動,或收縮地盤,或召回在外的弟子,或派遣使者前往月河宗,希望與其建立友好關係,更有不少附屬於九封國的修真家族,秘密派人請求能夠依靠月河宗。
風雲變幻,暗潮涌動,似乎一場新的戰爭正是無聲的醞釀,只待那條潛伏於深淵的巨龍一聲咆哮,戰火便會熊熊燃起。
但相比於其他宗門緊鑼密鼓的調兵遣將,月河宗似乎沒有這個心思,這七天除了接待各勢力派來的使者,便幾乎傾全宗之力在做三件事,第一是修復戰後溝壑叢生的大地,第二則是重新修建那座招待賓客的城池,第三便是建道壇,豎墓碑。
近八萬散修慘死月河宗山門外,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不可抗拒的意外,但月河宗身爲東道主,有責任,亦有義務爲他們料理後事,這是一個大宗門的擔當。
南松子在歸來後,第一件事不是安撫門下弟子,而是親自削下一塊山石,化作十塊百丈墓碑,揚言要爲八萬亡魂超度,另外,他還親自發話,要給予存活下來的散修以及死去之人的親人一些補償,同意那些人居住在重新修建好的城池中,受月河宗庇護三百年。
此舉大善,博得天下散修好感的同時,更讓那些存活下來的散修,對月河宗感激不已。
在此時局動盪之時,有散修這一股潛力無限的勢力支持,月河宗無異於如虎添翼,再加上因封陽門的預謀,才導致的近八萬散修覆滅,這筆賬又算在他們頭上,月河宗高舉義旗,無論爲己爲天爲地爲天下散修征討封陽門,都是名正言順,順應天意民意。
小雨淅淅,踏着泥濘的山路,喬遠獨自走下五月峰,走出月河宗,來到那豎立了十塊百丈墓碑的碑林,任由沁涼的雨水打在身上,神色悲哀中透着深深地自責。
別人以爲這筆賬該算在封陽門頭上,可他知道,這是他自己造下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