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自負輕功,沒料想江舒雪竟能追來,身處明陽山莊內,他不敢與之纏鬥,只好仗着地形熟悉,極力逃逸。
偶爾有武林豪傑看見,驚呼跟來,可惜真正的高手之前都被吸引到了另一處,餘下的輕功差了一截,這兩人委實速度太快,根本跟不上,沒多久就被甩了下來。
待緊跟着追到一處巷子時,那人突然一個閃身,不知躲入哪個角落裡。
江舒雪心中警惕,放慢腳步,凝神細聽。
一道刀芒陡然從身後劈來,江舒雪一個錯身,堪堪避開,頭也不回,當即反手一劍,精準無比,“呲啦”一聲,那人的肩膀已被劃了個長長的口子,鮮血直流。
“‘風雷’的殺手?身手也不怎麼樣麼。”江舒雪輕笑,目光依然凝注在那人身上。
剛纔一番交手,她已看出此人武功差了自己一截,那人顯然也認識到這一點,面色難看的緊。
雨越下越大,嘩啦嘩啦的砸在江舒雪身上,睫毛沾上了一大滴雨水,她不禁眯了眯眼。
那人抓住這稍縱即逝的片刻空隙,突然足尖點地,一手持刀,逼出所有潛力,箭矢般直撲了過來。
刀鋒凌厲,江舒雪凌空躍起,一式燕子歸林,劍法精湛流暢,封住了他的劍勢,那人只覺得對方劍上一股綿長真氣襲來,心下一驚,肘下短劍翻出,卻刺了個空,兩人在空中交錯而過的瞬間,江舒雪對他嫣然一笑,被雨水打溼的笑容明豔不可方物,那人不由得一呆,江舒雪瞅準空子,左手疾揮橫劈,一掌拍出,正中胸口。
那殺手痛呼一聲,氣血翻涌,嘴角沁出一絲鮮血,見手中木盒被拍飛,一急之下,便要去搶。
江舒雪左轉一步,劍光鬥轉,匹練一般將他纏住,頃刻之間又多了數道傷口。
那人眼看着檀木盒跌入陰影中,心中氣苦,自知不妙,卻不知何時出了這麼個未曾聞名的年輕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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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輕響。
江舒雪突然一陣莫名心悸,下意識的望去。
巷子那一端,一個人款款走了過來。
卻是個撐着把油紙傘的紫衣麗人,清水芙蓉臉上一雙美目流光溢彩,她身上佩環叮噹作響,搖曳生姿。江舒雪瞟了那殺手一眼,見他面露喜色,當下心生警惕。
那女子手裡拿着那檀香木盒,打開隨便看了一眼,嗤笑:“好個補中益氣龍鳳丸,小姑娘,這是你弄的?手藝不錯麼。”
笑聲柔媚清亮,江舒雪下意識的想到了自己那個常年浸在泉水裡的雕花銀絲琉璃盞。
“騙人可是不好的哦,小妹妹。”那女子將木盒一扔,也不知使了什麼詭異身法,竟影子一般近了江舒雪的身,迅即揮出數掌,江舒雪劍光一挑,一招落盡春花迎上去,那女子輕輕“咦”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訝色,纖纖玉指猶如蘭花怒放,令人目眩神馳,一時之間竟不落下風。
“妹妹小小年紀,功夫可真不錯,是雲中散人的徒弟嗎?”
江舒雪心下微驚,知那女子看破自己身份師承,卻也不懼,拈着“纏”字訣,咫尺間飄忽進退如同雪舞輕塵,空出一隻手和她拆起招來,她師父的雪中折梅手靈動跳脫,是江湖上數得上的高明功夫,那女子應對的漸漸吃力起來。
突然,一陣寒意從四肢傳來,體內真氣流轉受阻,手腳漸漸冷的麻木,江舒雪心知不妙,霍然看向那女子。
“呵呵,姐姐這‘相思寒雨’的滋味可還好。”那女子身形一轉,避開江舒雪的劍勢,柔聲道,“小妹妹,這是給你個教訓,江湖水深,可別在仗着自己的武功多管閒事。”
言罷,她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江舒雪的臉:“這麼漂亮的臉蛋,爲什麼要裝成男人?真是可惜了!”
“你什麼時候下的毒?我明明沒讓你碰到。”江舒雪牙齒打顫,扶着牆極力支撐住身體,只覺得周身都快要凍僵了。
那女子一雙明眸似嗔似怒,卻不回答,逗貓一般用指甲搔了搔江舒雪的下巴:“哎呀哎呀,好倔的眼神呢。放心,既然沒有人買你的命,我纔不會殺你的。”
江舒雪幾乎被氣得吐血。
見作弄的差不多了,那女子笑吟吟的站起身。
“喂,你別走,我問你,你們真的是‘風雷’的人嗎?”江舒雪強自提起一口氣,揚聲大喊。
“是又怎麼樣?小妹妹,勸你別犯傻,你功夫雖不錯,想報仇還差得遠呢。”那女子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掩嘴一笑,撐起傘雨中仙子一般翩然離去。
江舒雪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雨水泥濘中,她只覺得渾身冰冷,打着哆嗦,雨打在身上更是刺骨,可眼裡卻是熱辣辣的,心裡也熱辣辣的好似一口氣吃下了衛長風那碗紅油麪一般。
就像被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頓一樣,熱辣辣的疼。
那個死女人,不是說這是寒毒嗎?
雨水沖刷在她的臉上,眼前模糊起來。
真糟糕,眼睛被雨水迷住了。
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很狼狽吧。
躺在爛泥裡,之前還嘲笑衛長風,這麼快就輪到自己了,難道真是現世報!
腰畔掛着的口袋抖動了一陣,過了一會,小狐狸的腦袋鑽了出來,它湊到江舒雪身邊,舔舔她的手,又圍着她左轉右轉,過了好一會,江舒雪眼睜睜的看着它邁着優雅的步子昂首挺胸的溜走了。
什麼世道,無情無義的小畜生!
她在心中大罵。
師兄你什麼時候才能趕過來啊,平常嫌你煩趕都趕不開,怎麼現在需要你的時候,你卻不見了啊。
不然,小妖你來也行啊,雖然肯定又會被嘲笑一頓,不過總比現在躺在泥裡好。
意識漸漸恍惚起來,她苦笑,難道自己要死在這裡了?
師孃知道一定氣死了,自己這個死法,還真是有負她那做人可以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但絕對不能不風雅的訓誡。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她定了定神。
面前是個年輕的公子,素色長袍,悠然撐着把傘,沉沉的雨夜,整個人的身影如同浮在青黛水光之上一般恬然。
他身畔,斜出一枝桃花,那抹豔紅帶着一絲破敗殘酷的美感,竟似幅畫兒。
“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美人啊美人,可是有人等你赴約啊?”
見了雨中美人,江舒雪不知怎麼的,忽的竟有力氣吟起詩來,冰冷的雨打在她身上,好像也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自己果然還是很有風流氣質的麼,死到臨頭還不忘調笑這路過的俊美公子,不過,被他看到自己這般狼狽的樣子,也算是平生奇恥了吧?江舒雪苦笑着想。眼前又是一陣發黑。
隱隱約約感到有人俯下身來,一隻手搭上她的手腕,輕輕“咦”了一聲。
聲音好像還蠻好聽的麼。
美人啊美人,你若是救了我,我一定會以身相許,你可就賺大發了!
胡思亂想着,江舒雪失去了意識,陷入沉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