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這樣想着的時候,童翹一竄身已經躍將出去。我本能的伸手去攥她,手伸出去,撲了個空,來不及了。
“老闆小心。”
“砰——嘩啦。”
童翹並沒有傷到任何人,而是兩名高個子保鏢護主心切齊齊的擁着坐在藤椅裡的彭天慶兩邊,不知道怎麼的,藤椅大約受不了這麼突然的擠壓,“砰——”的彈將出來,而且因爲彈力過大,居然蹦進了水裡,接着又是一陣咚咚的悶響,嘩啦啦的水花四濺。
“不好。”矮個子男人焦急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老闆還被扣在藤椅上!”
接着是一片到了極點的混亂。
慕晚晴焦急的跑出來,瘋了一般催促保鏢們下水撈人。
可是晚了,彭天慶竟然連帶着藤椅一齊被滑到船尾,攪進了螺旋槳,猩紅的血水好像漲潮了一般四散開。
慕晚晴看見這一幕,當場差點昏過去。
“啊——”矮個子男人對我拳打腳踢。因爲那種電棒的猛烈電流僅僅一下就夠受得了,何況是連續的打擊呢。不過幸好在打我的時候對蜷縮在一旁的童翹他還沒有發狠,畢竟我的身體遠比童翹的結實,她是不經打的,很可能三兩下就斷氣也一點不奇怪。所以,他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到我身上。於是我很快失去知覺,全身污血……
“慕豐,慕豐,住手,你們住手……”我合上眼皮的時候依稀聽見童翹在喊我,喊得聲音都啞掉了一般。
我醒來時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奇怪的是,慕晚晴夫人居然坐在我的病牀邊:“兒子!”她對我叫道。
“什麼?”
“你是我的兒子,你看——”慕晚晴拉開我病人服左邊的領口,在我的左邊肩上有一塊巴掌大的胎記,紅紅的,顏色不是特別深,但是和膚色一起看去,迥然有異,而且形狀勻稱,像一片芭蕉葉,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爲我是紋身了的,但其實這是我從小就有的。我也知道這是我 日後找到親人的唯一印記。只是沒想到居然是彭天慶夫婦。
慕晚晴夫人說:“不會錯的,我死都記得我的兒子這個位置長了這麼一塊胎記。在你昏睡的時候,我已經做過親子鑑定了。”她一說完就抱着我哭,“你爸爸,你爸爸他被螺旋槳攪住,在水裡就死了。”
“什麼?”
我從大喜到大悲,那個胖胖的叫彭天慶的男人怎麼好端端的就死了,不對,他掉進了水裡,難道這樣就?我咬着牙齒捂着自己的腦袋使勁搖晃兩記,那猩紅的血水,那螺旋槳被卡住,吱呀吱呀的令人心驚肉跳的聲音,不由得我俯下 身子,抽泣着擁住爬在我病牀上的媽媽:
“對不起,媽,是我害死了爸爸。”
我覺得整個世界都暗淡了,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不論是家人重逢還是爸爸的死。
可是,這還不止,很快我接到了童曼的死訊,給我傳短信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短信裡面面無表情的告訴我說你女朋友已經出殯了,墓地在……
我萬念俱灰,這時候我已經開始接管家族的企業。
爸爸彭天慶早期是一位民營書商,就在我出生的那一年他帶着自己的家產豁然投身了酒店業,在星平市開了一家五星級連鎖酒店,是星
平市數得上名的商業巨頭。
如今,我在爸爸走後就接管了他的業務,幫助媽媽打理生意。
平淡無奇的生活,在傷痛和自省中總是過得很快的。一晃就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
這天,我鼓起勇氣抽空第一次去了童曼的墓地。我十分想念她,所以我要去見她,雖然這要很大的勇氣。雖然我很怕自己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會再次波濤洶涌。但是,思念不可阻擋。
我一直堅持童曼是我第一次真心去愛也是唯一值得我愛的女人。可惜我們相處的日子是那樣的短暫,就好像曇花一現,現在回想起來恍如隔世,陰測測的像一場虛無的夢。
在一片荒涼的碑石中我按照短信中透露的地址很快找到了要找的那一角傷心之地。
那天下着濛濛細雨。整個天空一片陰霾的鉛灰色,像一幅透不過氣來的水墨畫,還未來的及暈染,已經被徹底的風乾。
時節還是盛夏,但在這種表裡如一的冷颼颼中,我感覺到徹骨的寒意。一個人走在無聲的公墓區,想着想着不由得落淚,在這裡,童曼就一個人睡在這裡嗎?
就好像天氣也會被傳染一樣,我望着心情沉重的天空覺得它是故意跟我作對,知道我心中不快,它也裝出一副悲悲慼慼的模樣,彷彿是在揶揄、又彷彿是在對我無情的嘲笑。
爲什麼會這樣,本來和父母重逢是多麼歡天喜地的事情,偏偏牽扯了這麼多說不清道不明的雜七雜八的事,我不曾想起自己做錯了什麼,雖然自小孤苦伶仃,但是一直碌碌無爲的平庸度日,不爭強好勝,不針鋒相對,爲什麼要受到這麼多的懲罰啊。
我長時間坐在童曼的墓前,看着她笑吟吟的臉,從中午一直坐,一直坐,坐到傍晚。想着各種各樣的事,一會兒羨慕她,羨慕她遠離了紛紛擾擾的紅塵都市;一會兒又可憐她,爲什麼,爲什麼如此善良的她會有一個這樣的妹妹呢?
所有的事情都是童翹牽扯起來的,她任性、自私、結果終於窗了彌天大禍了。害了這麼多人。
遊艇事件轟動了整個星平市,不過媽媽還是刻意得做了低調處理,以爲這是純粹的意外,追究誰的責任都說不清道不明,這既非謀財,也算不上害命。歸根結底,是一次完全可以避免的意外,但是意外之所以稱爲意外就是因爲它並不在人的算計之內。
媽媽很看得開:“那個女孩,就這樣吧,她當時也跳河了……”
“爲什麼我不知道?”
“傻兒子,你當時也在昏迷中啊,你知道嗎,你傷得很嚴重。”我記起來,我確實是被生生疼昏過去的,加上當時體力本就不行,那矮小老頭力氣很大,好像一定要置我於死地般,他下手非常狠毒。
“醫生檢查你身體的時候說你頭上有傷口,好像是舊傷,而且還沒完全好。”
“是的,是我不久前的傷。”
“是呀,所以,你迷迷糊糊的在牀上呆了一個多禮拜才徹底甦醒啊。”
原來如此。
但是在我昏迷的時候,沒有想到發生了那麼多的事。
特別是童曼的死,這會讓我終身抱憾,和爸爸的突然去世一樣,成爲我心頭搬不走的兩座大山。
這些,誰
能知道?
所以,在來墓地之前我詳細的去做了調查,我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情並不複雜,但是簡單的表象在我看來卻疑竇重重。
他們說童翹當時的確跳了河,打撈上來後沒什麼大礙,但是一直昏迷不醒,媽媽看在我和她的關係上並沒有將她置之不理,而是送進醫院並通知了她唯一的親人童曼。
再後來,於巖風又神不知鬼不覺的介入,因爲當時我脖子上的玉蜻蜓被童翹重新拿了回去。
關於童曼的死,他們說:當時童曼突然的被公 安機關抓走,在她被抓走的那天晚上她表現得很異常,守在還沒有甦醒過來的童翹身邊,她時而哭時而笑,最可疑的是有人說她一直摸着童翹脖子上的玉蜻蜓,摸着摸着接着又一遍遍伏在昏迷的妹妹身上哭。後來在看守所,還未來得及上庭,童曼就在裡面自殺了。我回想,記得童曼曾經確實跟我說過她繼母的事,她說她是殺人兇手,她毒死了她的繼母,當時我一點不相信,沒想到居然是真的,可是她爲什麼要在看守所自殺,是覺得自己在劫難逃嗎?如果是那樣,她又何苦鼓足勇氣去自首,多此一舉……
我有太多的不明白了,但是這些東西又不是一時之間可以弄清楚的,我一籌莫展。
時光飛逝,一轉眼,爸爸去世已過去了半年。我以爲這半年的生活對我而言是平淡無奇沉重無比的,但是我又一次錯了,它不是。
因爲我原以爲老死不相往來的童翹又走進了我的生活。所以,這半年也就註定了不平靜。
此時此刻我的腦子很亂。
以爲我懵懵懂懂的一下子從一個窮小子變成一家五星級酒店的繼承人,身份的轉變帶來了我思想的遞進。我看身邊形形色色的人也用上了不同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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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上好或者壞,但是我一直試圖看清的不過是一個“真”的,我需要真實的生活,而不是緬懷過去,但是生活卻總和我作對。
好在我還願意回頭看看,只是回憶過去半年發生的事,我覺得自己混蛋透頂。
但是,也只有這樣,我才能看到自己需要的是什麼?原來一直以來我需要的是順從自己心靈的旨意:相信自己的直覺,愛就是愛,無需其它的解釋。更不應該爲了一些早已經消亡的東西做害人害己之事。
我的孩子氣、倔強、我自以爲是的堅持、這些東西讓我在這過去的半年中接連不斷的犯錯,一顆破碎的心也因此傷痕累累。
不過現在我已知錯,只是希望一切還來得及挽回……
再見遇見童翹是在從童曼墓地歸來的那個晚上。
安靜的夜晚像波瀾不驚的湖面,明晃晃的月兒甜美的掛在空中,散發出溫和的月光。一圈圈的光暈投射下來,照耀着酒店的露天草坪上。
那天晚上酒店在召開新員工見面大會外加聯誼活動。
酒店易主之後新招來了不少員工。我也不知道阿信招進來了一些什麼人,不過他跟我說,一定要參加這個晚會,他怔怔有詞:你是酒店的董事長,是不是要多花一些時間在自己的事業上面呢,不應該不務正業呀!其實他不知道我當時有很多事要忙,比如關於玉蜻蜓的事兒並沒有完,我難道能撒手不管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