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雨這個名字蕭無畏聽着就覺得耳熟,再一看唐大胖子的反應,哪會猜不出那根“蔥”口中的悅雨妹子就是唐大胖子的親妹子唐悅雨,也正是蕭無畏那個未曾見過面的預定大老婆,儘管蕭無畏對包辦婚姻很是反感,也沒少琢磨着要將這麼親事給攪黃了,然則他自己想法子可以,可蕭無畏卻絕容不得旁人在其中瞎攪合,再一看面前這根“蔥”長得人模狗樣的,就更令蕭無畏來氣了,眼珠子轉了轉,心裡頭可就活絡開了。
“唐大少,話可不是這麼說的。”面對着唐大胖子的嘶吼,先前被蕭無畏氣得面色鐵青的李振東倒是冷靜了下來,不單沒有生氣,反倒笑了起來道:“貴我兩家乃是通家之好,某與悅雨妹子又是青梅竹馬,感情篤深姑且不論,再說了,李某雖不才,可總比那無行紈絝要強上幾分罷,況且李某尚未娶親,窈窕淑女,如何求之不得?此事李某已稟明瞭家父,家父亦甚讚許之,不日將上貴府提親,大少從今以後可就是李某的大舅哥了。”
“去你的大舅哥,李振東,老子跟你說,這事絕無可能,家父早將妹子許配給了小三,哪輪得到爾這等斯文敗類,去,哪涼快哪站着去,少在老子面前提這事!”一聽李振東如此說法,唐大胖子更是氣怒難平,臉紅脖子粗地嚷着,可卻似乎有所顧忌,並不敢真兒個地衝上去動手,這副模樣半點都不像胖子一向的作風,着實令冷眼旁觀的蕭無畏對李振東的身份起了疑心——唐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大江南北都有唐家的分號在,尤其是海外貿易這一塊,更是滿大胤皇朝中排頭幾位的大商號,即便是蕭無畏這等平日裡不怎麼關心時事的人,都沒少聽過唐家商號的名頭,再者,姑且不論唐嘯天曾經是軍中重將,身份非比尋常,其身後還站着項王蕭睿這麼尊大神,滿天下能跟唐家平等論交的還真是不多,而聽這個李振東的口氣,似乎還不怎麼將唐府放在眼中,如此一來,其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十有八九就是鎮海軍節度使李明川的兒子!
李明川是個怎樣的人蕭無畏並不清楚,也從沒去關心過,可身爲項王三子,有些事情哪怕蕭無畏不想去理會,可總能傳到耳朵裡,就蕭無畏所知,李明川在當年六藩之亂時是除燕西柳嘯全之外,另一個不曾參與反叛的節度使,此人盤踞於江寧,部衆幾近十五萬之巨,尤以水軍傲視當世,素有“南面王”之稱,只是行事向來低調,甚少參合到朝廷事務中去,一門心思只在經營江南一省之地,這冷不丁地突然將兒子派到了京師,還真令蕭無畏有些子摸不着頭腦的,然則蕭無畏卻也懶得去多想,在蕭無畏看來,管他李振東是啥人,敢跟自己搶妞,那就是找死!
“啊哈,原來是李公子當面,久仰,久仰了。”蕭無畏心中主意一定,立馬站了出來,攔住了正在怒罵的唐大胖子,笑呵呵地拱手爲禮,套了句近乎。
李振東生性狂傲,此番受人指點前來,本就打算當衆羞辱蕭無畏一番,此時見蕭無畏笑嘻嘻地套着近乎,自然不會給蕭無畏好臉色看,這便臉一板,冷哼了一聲道:“某與爾素不相識,休要亂套近乎。”
“呵呵,李公子怕是誤會了,小王所言之久仰可是真的久仰了。”蕭無畏呵呵一笑,“唰”地一聲彈開了摺扇,搖了搖,扭頭看着唐大胖子道:“胖子,早前聽爾說過江寧有個雞鳴狗盜之徒叫啥來着,啊,好象也是姓李,可有此事?”
唐大胖子跟蕭無畏一向是配合慣了的,儘管這幾年沒在蕭無畏的身邊,可功底卻是還在,這一聽蕭無畏的話,立馬就鼓着掌大笑道:“是有這麼個姓李的,名字叫啥俺忘了,俺就知曉其人三歲偷梨,五歲偷瓜,七歲偷看其姐洗澡,十歲爬上寡婦的牀,厲害啊,不得了,着實是不得了。”
“不對吧,十歲就能辦那事?太神了罷,胖子,你沒記錯吧?”蕭無畏哈哈一笑,緊趕着便接了上去。
唐大胖子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哪能呢,俺可不是瞎說,這事兒還真就是怪了,哈哈,指不定那人天賦異稟,要不就是拿手指湊合着用罷,嗯,按俺的估計,還是用手指的成分居多。”
“哦,爲何?”
“哎,這你就不知道了罷,俺跟你說啊,那廝成年了還尿牀,據說那玩意兒不行,找了無數的大夫都沒治好,就更別說當初了,哈,說不定啊,過些天就該進宮了。”
“進宮?這好端端地進宮做甚子?”
“下面不行了,也就只能當公公了唄。”
“哦?哈哈哈,有趣,有趣!”
……
蕭唐二人一唱一和,跟說相聲似的,雖並未真兒個地指名道姓,可誰都知曉這哥倆個罵的正是李振東,話語說得刻薄無比,卻又頗爲有趣,聽得四周看熱鬧的人等全都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李振東氣得臉色跟摸了鍋灰一般,黑得嚇人。
“哼,好利的口舌,爾等也就這號德行,靠着父輩之英名招搖撞騙,李某不屑與爾等一般見識,廢物!”李振東雖被蕭唐二人的無狀言談氣得七竅生煙,可還是強自忍住了大打出手的衝動,怒視着二人,恨聲罵了一句。
廢物?你他孃的纔是廢物!蕭無畏雖喜歡舒適的紈絝生活,可卻絕不想被人稱之爲廢物,更何況這話是出自“情敵”之口,那就更是萬分容不得的了,只不過對於要不要當場發飆蕭無畏也有些子拿不定主意——李振東既然是“南面王”李明川的兒子,來這京師中一準是有着秘密的使命,可不是京師那幫子紈絝能比的,真要是當街將其打傷了,關係也太大了些,難保不出大亂子,至少不能由自己一方首先動手,再這麼着,在道義上也必須能站得住腳,其次麼,跟在李振東身後的那幫子壯漢個個彪悍異常,顯然不是好相與的,自己手下那幫侍衛能不能擺得平這羣渾身血腥氣的傢伙還是個問題,這等沒有絕對把握的事情,蕭無畏自是不會輕易去做,當然了,要想讓蕭無畏就此放過李振東,那也是絕無可能之事。
“啊哈,說得太好了,唔,李公子的自我評定真是精彩至極,廢物,哈哈,好大的一個廢物,胖子,見過廢物沒?”蕭無畏眼珠子一轉,拍了拍唐大胖子的肩頭,嘻嘻哈哈地說道。
“有啊,那邊不就站着好大的一個麼?瞅瞅,來來來,都來瞅瞅,好生看看廢物是啥模樣的。”唐大胖子對李振東可謂是深惡痛絕,一聽蕭無畏如此說法,立馬揚着胖大的雙手,大聲地招呼圍觀者參觀廢物。
“哼,爾等,爾等……”李振東雖也是個跋扈刻薄之輩,可遇到了蕭唐這兩個活寶,算是倒了大黴了,試圖羞辱別人不成,倒被蕭唐二人當猴子給耍了,心頭大怒,哆嗦地叉指着唐大胖子,氣得話都說不完整了。
“怎麼,說不過要動手啊,來啊,別光說不練的。”唐大胖子大袖子一卷,露着白生生的兩條肥胳膊,氣焰滔天地吼道。
“死胖子,找死啊!”
“閉嘴!”
“混帳!”
……
胖子這麼一說,那幫子跟在李振東身後的壯漢全都被徹底激怒了,各自挺刀便要向前,與此同時,王爭等項王府侍衛自也不敢怠慢,同樣迎上了前去,場面登時一陣大亂。
“住手!”眼瞅着一場混戰即將開始之際,李振東黑着臉斷喝了一句,攔住了一衆衝動的手下,紅着眼,惡狠狠地看了看囂張無比的唐大胖子,又看了看無所謂地站在原地搖摺扇的蕭無畏,咬了咬牙關,冷笑着開口道:“討口舌便宜算不得英雄,某聽聞爾乃舒雪城老先生的關門弟子,想必一身武藝出類拔萃,可敢與某一戰否?”
哈,孃的,還真吃定老子了!蕭無畏一聽李振東這話登時就樂了——旁的東西蕭無畏或許不用心,可在習武上卻是全身心地投入過,沒辦法啊,被舒老先生忽悠了一回,爲了自家的“性福”,蕭無畏能不拼命麼,不過麼,除了跟舒老爺子拆過招(說是拆招,其實是被舒老爺子狠命地修理)之外,還真沒正式跟人交過手,此際見李振東身材也就是窈窕形的,不見得比自己壯實到哪去,自是手心發了癢,哈哈一笑道:“想動手,好說,好說,小爺我陪你玩兩手好了。”話音一落,“啪”地收起了摺扇,便打算當街伸量李振東一回。
“且慢,你我都是有身份之人,在這等街頭毆鬥,實爲不堪,爾既是敢戰,後日太子殿下生辰,你我便庭前一搏,且當筵席取樂如何?”李振東一見蕭無畏說動手便要動手,立馬退開一步,冷着臉提議道。
“呵呵,甚地如何不如何的,爾想戰小爺我就陪你耍耍也無甚大不了的。”蕭無畏這會兒尚摸不透李振東的底細,雖說對此人的囂張十二萬分的惱火,可也並不怎麼想當街鬧市,這便無所謂地聳了下肩頭,冷冷地回了一句。
李振東一聽蕭無畏應承了自己的提議,原本鐵青的臉色立馬平復了下來,淡然一笑道:“很好,難得三王子賞臉,李某先謝過了,只是平白相搏卻也不妥,還是有個彩頭方好,這樣罷,誰若是輸了,那就放棄悅雨妹子,爾可敢麼?”
孃的,敢跟老子搶妞,你死定了!蕭無畏心中大怒,可臉上卻依舊平靜得很,咧嘴一笑道:“李公子此言差矣,悅雨姑娘並非貨物,豈容我等爭來奪去,不過呢,爾既然要有彩頭,那也好辦,就賭三十萬兩銀子好了,爾可敢麼?”
“你……”李振東乃是八藩之後,身家自也豐厚得很,此番來京,也確實帶來了不少的活動經費,三十萬兩銀子倒是拿得出來,可真要是輸了的話,勢必會影響到在京的使命,心中自是不免有些子猶豫,然則再一想蕭無畏不過是個無行的紈絝罷了,自忖絕不會輸在其手下,這便咬了咬牙道:“那好,就這麼說定了,告辭。”話音一落,也不管蕭無畏是甚子表情,一扭頭,領着一衆親衛便走。
“哈哈哈……廢物走了,大家快來看啊,廢物逃走嘍……”李振東方纔轉身,立馬聽到唐大胖子那難聽的破鑼嗓子又響了起來,登時再次被氣得牙關緊咬,眼中兇光閃爍,然則卻並沒有旁的表示,恨恨地排開圍觀的人衆,領着一干手下就此匆匆離去了……
“……奶奶的,這李振東真他孃的不是東西,在江寧時就沒少跑俺家裡胡攪,老子就知道這廝沒安啥好心……,小三啊,要俺說,剛纔就不該放過這混球,打他孃的,哎,小三,你聽沒聽見俺說話?”寬大豪華的馬車中,身軀龐大的唐大胖子跟座肉山似地堆滿了半拉車廂,精神亢奮地說個沒完沒了,待得發現蕭無畏竟然閉上了眼,可把唐大胖子給氣壞了,伸出一隻胖手便推了蕭無畏一把。
“聽着呢,聽着呢。”蕭無畏眼睛雖沒睜開,可手卻迅捷無比地擡了起來,一巴掌拍開了胖子那溼漉漉的魔爪,不耐煩地吭了一聲。
“聽着就好,俺跟你說啊,這個李振東……”唐大胖子渾人一個,壓根兒就不因蕭無畏的不耐而有所收斂,搓了搓手掌,又接着嘮叨開了,口沫橫飛之狀,簡直跟“唐僧”顯然有得一比了。
蕭無畏拿這個纏雜不清的唐大胖子實在沒招,索性不加理睬,閉着眼想起了心思來——今日的事情看起來似乎僅僅只是些偶發的事件,可蕭無畏卻不相信事情會有如表面上那般簡單——按唐大胖子的說法,這個李振東乃是一心狠手辣之輩,文武兼備,雖只是鎮海李明川的次子,卻是最有希望接掌鎮海軍的人物,似這般人物又豈會是個莽撞之徒,換句話說,今日李振東的突然出現其實就是場戲罷了,這一點蕭無畏已是可以確定無疑的了,只不過對於李振東演上這麼齣戲的目的何在蕭無畏卻始終沒能想個明白。
衝冠一怒爲紅顏?當然不可能,這事情放蕭無畏身上尚有可能,放在李振東這等心懷“大志”之輩身上,那簡直就是個笑話了,在蕭無畏看來,李振東死追唐悅雨,其最根本的目的只怕還是落在唐家那龐大的資產上,至於唐悅雨本人麼,也許不過是個幌子罷了,如此一來,李振東今日所爲的目的就只有一個了,那就是表態,問題是他要向誰表態,表的又是什麼態?是爲了證明他李振東與項王府勢不兩立,又或是爲了削他蕭無畏的面子,從而討好與蕭無畏有舊怨的那幫人等?還是說此舉只是爲了表明他李振東就是個莽撞之人,用以迷惑朝中的有心人?不清楚,所知的線索太少,任憑蕭無畏如何思索,想得頭都疼了也摸不出個頭緒來。
“篤,篤,篤。”就在蕭無畏沉思之際,窗格上突地響起了敲擊之聲,登時便將蕭無畏驚醒了過來,沉着嗓子問了一句道:“甚事,說!”
“小王爺,小的先前跟着李振東一行,見其行進了‘春滿園’,小的跟了進去,發現其與方去惡、陳百濤一夥人湊在了一塊,小的不敢靠得太近,這就急趕着前來回話。”蕭無畏話音剛落,車簾子邊立馬傳來了蕭三的低語之聲。
“知道了。”蕭無畏平淡地回了一句,可心裡頭卻就此起了波瀾——虞國侯方敏武與太僕寺卿陳明遠皆是不折不扣的太子黨,而蕭無畏的二哥蕭無忌也跟太子蕭如海走得很近,雖不算是正牌的太子黨,可也差不離了,再聯想到自家王府裡的世子之爭,蕭無畏隱約間已把握到了今日這件蹊蹺之事的脈搏之所在,內心裡沒來由地便多了幾分的怒氣。
唐大胖子先前也聽到了蕭三的稟報,只不過唐大胖子本就神經大條,倒也沒想得太多,嘿嘿一笑道:“小三啊,看樣子李振東這狗賊是打算替方白毛那夥人出氣來着,嘿,來意不善哦,啊,對了,這李小賊號稱‘江南一秀’,據說曾得異人傳授,一身武功高明得很,小三,你不會輸了罷,三十萬兩銀子啊,可不是鬧着玩的。”
“扯淡,死胖子,咱像是會輸的人麼,你小子就等着看好戲得了。”蕭無畏心裡頭正自千轉百繞之際,一聽唐大胖子如此說法,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罵了一句。
“哈,那就好,那就好,三十萬兩銀子啊,呵呵,再算上這回從‘中原樓’整來的二十六萬兩,夠咱兄弟幹上一大票的了,俺可是有些等不及了,嘿,得好生算算,銀子一到手,俺的大計劃就可以開始了,哈哈哈,沒別的,就一個字‘爽’!”胖子絲毫不計較蕭無畏的惡劣態度,哈哈大笑了起來,那粗曠至極的笑聲透出了車廂,滿大街盪漾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