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復沉默,詭異的氣氛所帶來的壓力越來越大,到了末了,已是如山般沉重,身爲當事人的兩位親王此際各有心思,卻也不覺得有多難熬,可站在一旁侍候着的棋童侍衛們卻已是漸有不支,臉色爲之煞白者不知凡幾。
“殿下,滎陽王……”前來稟報的老管家大汗淋漓之下,終於支撐不住了,不得不提心吊膽地站了出來,小聲地提點了一句,可話尚未說完,一見蕭如濤的眉頭已然皺起,吃了一驚之下,話便只說了半截子。
“六弟,小九既然來了,不妨就與爲兄一道去見見可好?”蕭如濤並沒有朝老管家發火,而是笑呵呵地看着蕭如浩,淡淡地問了一句道。
“也罷,九弟來一趟也不容易,見上一面也無不可。”蕭如浩雖滿心不想在這等時分去見蕭無畏,可蕭如濤已開了口,就算再不情願蕭如浩也只能應承了下來,臉色雖平靜依舊,可眼神裡卻飛快地閃過一絲隱晦的懊喪。
“呵呵,那好,小九脾氣大,真要是惹急了,怕是不好相看,六弟請罷。”一聽蕭如浩同意了自個兒的提議,蕭如濤便笑了,站將起來,瀟灑地抖了抖寬大的袖子,擺了個請的手勢道。
“好,那就一道走罷。”蕭如浩見事已至此,索性也就放開了,同樣是笑呵呵地起了身,與蕭如濤一道並着肩說說笑笑地往大門外行了去……
靠,老二、老八這兩個混球架子還真她奶奶的大,竟敢讓老子在這大門口吃風沙,夠狠,下回撞到老子手心裡,有爾等的好看!蕭無畏風塵僕僕地從東宮趕到了齊王府,可這都已在門口足足等了近半個時辰了,也沒見那哥倆個露面,可把蕭無畏給鬱悶得夠嗆,偏生還沒處抱怨去,誰讓他想要將沈、方二人收羅門下來着,這回被人晾在一旁,也就只能是在心裡頭發發狠,卻半點脾氣都發不得——別看蕭無畏在太子面前山吹海侃地,似乎諸皇子所有的動向全都在其掌握之中一般,其實那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實際上,蕭無畏僅僅只是通過不多的內線瞭解到了一點蛛絲馬跡,又派人緊盯住了沈、方二人,這纔有了先前半道劫殺的一幕,至於諸皇子的具體動態麼,蕭無畏所知其實並不算多,也就是知曉蕭如濤與蕭如浩湊在了一塊,蕭如義與蕭如鷹則是分頭坐鎮“金龍幫”與“金錢幫”,隨時準備發動各自已收買的舉子起來鬧事而已,至於他們的具體部署蕭無畏卻並不完全知曉,在這等狀況之下,蕭無畏此番前來齊王府依舊打的是虛張聲勢的那一套,故此,在沒見到兩位正主兒之前,蕭無畏還真沒敢隨便亂髮脾氣。
“喲,九弟來了,呵呵,讓九弟大老遠跑了來,皆爲兄之過也,海涵,海涵。”就在蕭無畏百無聊賴地胡思亂想之際,二、六兩位皇子終於出現了,但見蕭如濤疾步走下府門前的臺階,滿臉是笑地跟蕭無畏打了個招呼,而蕭如浩則是衝着蕭無畏抱拳行了個禮,點了下頭,卻並沒有多說些甚子。
嘿,好小子,一見面就給咱扎刺來了,算你狠!蕭無畏多精明的個人,哪會聽不出蕭如濤那笑語裡的譏諷之意,心裡頭不由地便暗罵了一句,可也沒怎麼往心裡頭去,畢竟此番蕭如濤費了老鼻子的勁纔將太子那傻冒釣上了鉤,卻被蕭無畏橫插一槓子給攪合了,是該好生憤怒上一回的,這也屬人之常情麼,真要是蕭如濤半點都不介意的話,該擔心的人怕就得是蕭無畏自個兒了。
“嘿嘿,二哥說哪的話,小弟本就一跑腿的命,想不辛苦也難嘍,呵呵,二哥很忙麼?若真是很忙,那小弟改日再來好了,左右太子哥哥那頭還有個約,小弟就先去東宮轉轉也成。”蕭無畏雖不怎麼在意蕭如濤的譏諷,不過麼,話鋒上卻是不願弱了半分,同樣是笑呵呵地反諷了回去。
“九弟這張嘴啊,還真是不肯饒人,得,得,得,算爲兄怕了你了,來,走,進屋裡敘話去。”蕭如濤表面上笑容滿臉,其實心裡頭對蕭無畏的橫生枝節已是極度不滿,這纔會一見面便給蕭無畏來了個譏諷,可沒想到蕭無畏居然硬邦邦地頂了回來,登時便被狠狠地噎了一下,很想就此跟蕭無畏翻了臉了事,可到了底兒還是沒那個勇氣,畢竟如今那兩名至關重要的舉子還扣在蕭無畏的手上,雖說蕭如濤早已有了預案,就算事情鬧大發了,也不會傷及根本,然則名聲卻不免要受影響,這可不是一向愛惜羽毛的蕭如濤所願意接受的結果,這一見蕭無畏提起要再次去東宮,蕭如濤儘自氣惱萬分,卻也不敢就這麼讓蕭無畏走了人,只好搖頭笑罵了一聲,伸手比了個請的手勢,示意蕭無畏進府再說。
“九弟,你我兄弟難得聚在一起,今日當得一醉方休方作得數!”相比於蕭如濤的難受,蕭如浩卻是相對輕鬆了許多,只不過他一來是不願跟蕭無畏交惡,二來麼,事到如今,他心裡頭也已起了息事寧人的打算,自是不願看到蕭無畏真與蕭如濤鬧僵了,這便笑着走了過去,就着着蕭如濤的話頭附和了一句道。
正所謂麻稈打狼兩頭害怕,蕭無畏也不願跟這兩位當紅皇子徹底鬧翻了臉,不但是爲了沈、方二人的前程考慮,更重要的是蕭無畏本就打着坐山觀虎鬥的主張,卻不是要自個兒跳下去勇鬥老虎,能有個臺階下,蕭無畏自然不會擰着硬抗,這便哈哈一笑道:“八哥不說還好,這一說,小弟的酒蟲可就被勾上來了,今日可得好生敲敲二哥的竹槓,酒不夠不算完!”
“好說,好說,爲兄處旁的沒有,酒卻是管夠,二位賢弟府中談去!”蕭如濤本正揣測着蕭無畏的來意,這一聽蕭無畏鬧着要喝酒,似乎有着彼此和解的意思在內,心中一動,大體上明瞭了蕭無畏的心思,心情大定之下,自也放聲大笑了起來,一拂大袖子,陪着兩位弟弟說說笑笑着便進了前院廳堂,吩咐擺酒宴款待二人,自有一衆僕役忙着將各色酒食依次呈了上來,兄弟三人各自落了座,閒聊了良久,卻無一人開口去提今日所發生的那樁血案。
兄弟三人都是表裡不一的傢伙,一個比一個能裝,也全都是海量之輩,這老酒喝着,閒話聊着,時而是街頭巷尾的趣事,時而文壇笑料,要不就是天南地北之特色,侃了大半個時辰了,話題都不帶重樣的,氣氛倒是融洽得很,若是不知情的外人一看,一準以爲這三兄弟好得能同穿一條褲子了,實際呢,哥三個都在拼着命地開動着腦筋思索着如何在不着行跡的情況下,摸清對方的底牌,可惜大傢伙都是屬狐狸的,鬧了半天,也沒見誰當成了獵人,各自都在暗自叫苦不迭,可表面上卻依舊是你親我熱地粘乎着,好一場鬧劇似的宴飲。
靠了,這兩小子都如此沉得住氣,這回可不好玩了!蕭無畏口中嘻嘻哈哈地瞎侃着,可心裡頭卻不免犯起了叨咕,很想將事情挑開了來說,可惜卻不能如此去做,畢竟面前這兩位都是心機深沉之輩,可不是蕭如海那等廢物,一個不小心之下,萬一要是被這兩位給算計了,那樂子可就大了去了,可總這麼拖拉下去顯然也不是個法子,眼瞅着酒罈子都已換了倆了,還沒扯到正題上,蕭無畏心裡頭已是老大的不耐了。
他奶奶的,不玩了,左右老子就是來蒙人的,蒙了再說了!蕭無畏心裡頭一發狠,也就懶得再跟兩位皇子多兜圈子了,將手中端着的酒樽往桌子上重重一擱,發出“咚”的一聲脆響,登時便將正侃得起勁的兩位皇子嚇了一大跳,還沒等這二位出言詢問個究竟呢,蕭無畏已是嘿嘿一笑道:“好叫二位哥哥得知,小弟先前剛從東宮裡出來,哈,今日可算是見到太子哥哥發火的樣子,長見識嘍,呵呵。”
與蕭無畏一樣,二、六兩位皇子也早就等得不耐煩了,此時見蕭無畏總算是揭開了蓋子,各自皆精神爲之一振,對視了一眼之後,由着蕭如濤笑呵呵地出言詢問道:“哦?這倒是稀罕事,卻不知太子殿下緣何生氣至斯?”
緣何?嘿,這問題你會不知道纔怪了,孃的,老二這小子還真是不好搞!蕭無畏肚子裡暗罵了一句,可臉上卻露出了凝重的神色,長嘆了一聲道:“不好說啊,唉,一言難盡嘍。”
“九弟就別賣關子了,這不是吊人胃口麼,該罰酒三樽!”左右大傢伙都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一聽蕭無畏如此說法,蕭如浩自也就配合着演了下去,鬧鬨着要灌蕭無畏的酒。
“嘿,成,喝就喝!”蕭無畏倒是爽快得很,自斟自酌地便連飲了三大樽,而後愜意地打了個酒嗝,一副將醉未醉的樣子搖晃了下腦袋,含含糊糊地道:“這事情說起來可就話長了,太子哥哥今日吃了個大苦頭,幸好還算是抓住某些人的痛腳,小弟剛去之際,正鬧騰着要去面聖告御狀呢,哈,御前官司啊,多有趣的事兒,小弟可是期盼得緊了。”
蕭無畏此言一出,兩位皇子的耳朵立馬就豎起來了,都等着蕭無畏接着說下文,可惜蕭無畏竟不說了,光顧着打酒嗝,這一打還就沒完沒了了,鬧得兩位皇子起雞皮疙瘩之餘,恨不得將蕭無畏痛扁上一番,好生拷問一下太子那廝究竟有何打算,可惜想歸想,做卻是不敢如此做,哥倆個無奈之下,臉色立馬有些子不好相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