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九宸來了

雪下了一天一夜,積雪幾寸厚,還時不時的飄灑着雪粒子,地上的白雪映着灰色的天空,濛濛的,迷離恾然。

衛戍燕京各大兵團駐地也被白色籠罩,軍人們並沒有因下雪而有所鬆懈,操練未歇,站崗的衛兵們更是站得如小白楊一樣挺直。

紛紛細灑的雪粒裡,一人披着軍大衣,披雪迎風而來,肩上和帽子上沾着些許雪珠子,駐軍辦公樓前的衛兵們瞧到來人,在一聲“敬禮”裡全部恭敬的立正舉手敬禮。

洪僥仕回敬一個軍禮,走進辦公樓。

衛戍京都的每一個駐軍地皆是重兵之地,守衛森嚴,即使部隊有隨軍家屬,家屬區與訓練場地也規劃有序,訓練場與之軍備防護區,辦公區皆是禁區,連軍人家屬也不得靠近。

辦公樓也是指揮中心,二十四小時重兵把守。

穿過哨崗,洪僥仕走到一間辦公室外,脫掉軍大衣掛在外面,整好衣裝才敲門,喊報告,得到允許推門而進。

軍人時時以嚴律己,爲時刻讓軍人保持謹慎與簡樸之風,辦公樓也沒有配裝暖氣,以防幹部們被享受迷花眼,忘記身上的職責。

沒有暖氣有空調,屋子裡尚稱暖和,厚重的黑色布簾遮住窗子,透不進一絲光,辦公室內只有一人,一個約五十有餘的軍裝男人,他坐在辦公桌後面,神色蕭穆。

奉令而來的洪僥仕,掩緊門,近前幾步再次立正敬禮:“報告司令,洪僥仕請首長指示!”

似在沉思的男子,目光掠至一身冬軍裝的青年大校身上,眼神深邃,他沒有說話,好似又陷入思緒中去了。

司令沒有下達指示,洪僥仕安靜的站着等候命令。

日光燈照着屋內的兩人,安靜靜謐,好在空調運轉的聲音遮住兩人的呼吸聲,否則很容易讓人尷尬。

饒是如此,也讓人感覺壓抑。

過了好一會兒,司令員收回深思的目光,聲音低沉:“有一個關於他的任務,你能勝任嗎?”

洪僥仕沉靜的面色一凜,心裡一片苦澀,他知道司令說的“他”是指誰,那個人跟他淵源非淺,他狠不下心……。

司令員也看到他眼底的掙扎,聲音還是一往的深沉,聽不出喜怒:“四年了,你還是沒下定決心。”

“……”洪僥仕呼吸微滯,身軀不由自主的繃緊。

“想想田美紫是怎麼沒了,想想誰害得洪小閨女小小年紀便沒了媽媽,你每天看見你閨女就不心痛嗎?唉,算了,你既然你下不了決心,回去吧。”司令瞥一眼青年大校,收回目光,說了一句便再不理他,淡然的低頭繼續看桌上的紙頁。

“嗡”,洪僥仕聽到從司令嘴裡吐出的“田美紫”三個字,不可抑自的顫抖,緊貼在身側的兩手攥得緊緊的,冷硬的面孔一陣陣的抽搐。

太久太久沒人提及那個名字了,那是他心底的禁忌,提一次心痛一次,錐心的痛涌上心頭,心如被烙鐵烙到,每根神經都在痛,連呼吸都是痛。

田美紫,他閨女的媽媽!

田美紫,他的愛人!

那是個溫婉的女子,即有大家閨秀的風度,賢淑端莊,又是軍營裡的一朵扎手的玫瑰花,他榮幸的摘到了那朵軍花。

曾經他們是一對讓人羨慕的軍營夫妻,可她,他的愛人,紅顏薄命,死了,在生下閨女不到一年便死了。

想到心愛的人,想到她的容顏笑貌,洪僥仕的心被撕裂般疼痛,痛徹心菲,痛得四肢麻木,痛得心頭滴血。

司令沒有理他,青年大校的心如火煎,臉痛苦的痙攣,眼裡痛恨,悲痛、失望、悲涼、掙扎,一遍又一遍的沉浮不定。

心,飄搖不定。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眼裡的掙扎越來越淡,轉而浮現濃濃的嘰嘲,那一抹諷刺劃過,痛苦的閉上眸子。

垂頭置人不理的司令員,微微瞥一目,又視而不知般的低下頭。

洪僥仕閉着眼睛,僵硬的四腳卻慢慢有了知覺,心裡的痛在漫延,他當年爲要狠心的除掉田美紫?

痛到極致即是清醒,良久,睜開眼,眼底只餘一片沉痛,他當初對田美紫動手時,他們之間的過往種種皆成雲煙,而他這些年遲遲猶豫不決,所爲何來?

“司令,我……”他張嘴,聲音乾澀。

司令招起頭,似乎現在才發現青年沒有走:“噫,你還沒走啊?回去吧。”

“司令,洪僥仕請示任務!”青年站直,聲音冷澀,卻透着一往無前的決心,他昔年不仁,自己爲何要講義?

“你決定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司令員看一眼四肢明顯還有些僵硬的青年大校,搖搖頭:“算了吧,你不合適。”

“司令,我決定了!”有些事拖了幾年,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司令員沉默,暗晦的眸子凝視青年大校良久,微微嘆口氣:“好吧。再給你一次機會,你……”

走出辦公室時已是十點,外面又下起大片大片的雪,洪僥仕裹緊軍大衣,走在雪裡有幾分迷茫,還有幾分痛苦。

他不知怎麼走到停車場的,坐進駕駛室發動車子,紛亂的思緒才被拉回來,看看方向盤,大手青筋鼓了鼓,終究一腳踏踩油門,發車,離開駐軍地。

燕京大道上的積雪已被來往不停的車輾軟成泥,因雪天易出交通事故,出行車輛車速不快,也各自保持着安全車距。

在路上誤近半小時,洪僥仕才趕到離軍區東區大院不遠的幼兒園,幼兒園是私人所辦,設施齊善,老師們也是受過嚴格教育的,執有資格證書,各方條件讓家長們很放心,軍區大院裡有好幾個孩子沒有送去公家幼兒園,反而送到就近的私家幼兒園。

因幼兒園離住區較近,方便接送孩子上下學,洪小四也把閨女送在幼兒園裡,他在門口停穩車,撐傘到門衛說明情況,便等着孩子。

門衛打個電話,過幾分鐘,幼兒園的老師抱着洪馨月出來。

年青的女老師看見洪小朋友的家長,臉上浮上一絲可疑的紅暈,眼裡流露出癡戀,洪小朋友的父親年青帥氣,才三十出頭已是大校,前途不可限量,哪個女青年不喜歡?

就算,就算他結過一次婚又如何?

可惜,她只敢心裡仰慕,那樣的人啊,不是她們這樣的幼兒園老師可以肖想的,僅能遠遠的看看,她也知道洪小朋友的父親來接閨女必然又是要出任務,不放心孩子在家,要送去交給軍部可靠的家屬照顧。

她不敢有任何怠慢,把抱來的小朋友送給家長。

“粑粑!”洪馨月看見等在門衛室的爸爸,張開雙臂要抱抱。

洪小閨女穿紅色羽絨衣,褲子也厚實,套及膝蓋的毛絨絨的靴子,頭戴一隻可愛的絨帽子,全身上下裹得似只海綿寶寶,可愛嬌萌。

“有沒淘氣?”洪僥仕接過閨女半手摟在懷裡,一手撐傘遮住飄雪,滿眼寵溺,溫柔。

“洪馨月小朋友很乖巧聽話呢。”女老師飛快的接過話,洪小朋友長得可愛萌人,雖然不太愛跟小朋友們玩也很受小朋友喜歡。

洪僥仕對老師道了謝,讓閨女跟老師說再見,抱上車放副駕上坐好。

“粑粑,你要送我去壞叔叔家嗎?”車子發動,洪馨月頂着清淨無塵的大眼睛,一臉期待的望着爸爸大人。

“嗯,爸爸有事要去好幾天,馨月去跟蘭奶奶玩,等爸爸回來。”

“好呀好呀!”小傢伙興奮的手足舞蹈。

“洪馨月很喜歡壞叔叔家?”開車的男子大手收緊,眼底劃過一抹酸澀。

“壞叔叔家有蘭奶奶和小姐姐,我喜歡小姐姐,跟小姐姐在一起頭就不痛了,粑粑,你喜歡小姐姐不?”洪小閨女小臉紅樸樸的,笑得天真無邪。

“……”洪僥仕心頭一震,喉嚨堵堵的,遲疑一下,掩去複雜的情緒,輕輕的點頭:“洪馨月喜歡的爸爸也喜歡,等爸爸回來,我們請小姐姐到家做客。”

“粑粑,說話要算話啊。”

“嗯,說話算話。……”

父子倆一路說話,很快回到大院,洪僥仕立即給閨女打包衣服,再次出發直奔軍區西區大院,趕到施教官家還不到十二點。

施教官和狄警衛不在家,蘭姨一個人守着小樓,小閨女不回大院,她要隔個三五天才外出購一次物,前天週末送小閨女回燕大,昨天跑去採購一次,以防下雪出行不便。

家裡存儲物充足,外面又下雪,她也不去串門子搓麻將,在家自娛自樂,到十一點四十分才淘米煮飯,正在琢磨整點什麼菜,接到洪小四電話,早早的在門口等,等轎車開到門口才揭開片簾子瞧情況。

洪僥仕抱閨女下車,撐着傘先送小孩子給蘭姨。

接到電話時,蘭姨便知洪小四要出任務,而且爲期不會太短,否則不會頂着風雪來家,她毫不遲疑的接受照顧洪小閨女的重任。

洪小閨女落進蘭姨懷抱,抱着蘭奶奶的脖子,很開心。

蘭姨笑咪咪的摟着洪小閨女,洪僥仕將閨女交給蘭姨,又去拿行李,把東西送進屋並沒有逗留,回家去打點行裝準備出發。

洪小四公務在身,蘭姨也沒有留他吃飯,目送他登上車遠去,心裡有點納悶,今天洪小四有點奇怪,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難不成任務很危險?

她可不希望洪小四有什麼馬失前蹄,洪小閨女很小就沒了娘,如若親爹再出點意外,最苦的是小娃娃。

是不是打電話問問小赫,看看軍部是不是有什麼特別任務?不過,那事兒得先等等,目前先做飯喝飯自己和洪小閨女最重要。

蘭姨疼洪小閨女,對洪小四也是愛屋及烏,也真把那事放在心上了,抱着小小閨女揭簾進廳,去張羅吃的。

雪好似沒有停的意思,積雪爲人民的出行帶來些不便,卻也沒多大影響,早習慣北方氣候的燕京人民該幹啥就幹啥,燕京各大院校的學生們亦是天天頂風雪上課。

大教室裡被暖氣薰得暖烘烘的,學生們脫了外套披在椅子上,一邊享受着暖氣的溫暖,一邊聽課或閒玩,無憂無慮。

空氣是暖和的,曲小巫女的一顆心拔涼拔涼的,她家大姨媽還沒來!

她家的親戚這幾個月雖然有點不按牌理出牌,好歹也並沒太離譜,大姨媽上個月8號來訪,按理這個月該5號或6號來,她早有心理準備,準備迎接大駕光臨,然而,老姨媽沒有如期來訪。

原想着5、6號不來,就等着吧,等到7、8、9號總應來了吧?誰知9號過了沒見影,只好自我安慰就當它推遲了吧,等啊等,11、12號還是沒見動靜,再等,過了13過14,過了14號待15,過了15只待16。

曲小巫女十七年的人生歲月裡,大姨媽來得最晚的一次就是16號,再遲拖到16號應該會來了吧?可現在呢,親戚還沒動靜。

女人的親戚這玩意兒是個大麻煩,來了吧,煩人;不來吧,嚇人;來大姨媽的歲月證明人還年青,不來大姨媽了,證明已進入衰老期,離土掩脖子的日子不遠了。

大姨媽就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親戚,如果在青年時代它不來了,只能說明兩件事,一,懷孕了;第二,身體出了問題,無論是哪一樣都讓人心驚膽顫。

小巫女還是黃花大閨女一枚,懷孕是不可能的,只能說明身體出現嚴重的故障,導致嚇得大姨媽也不肯露面。

這是個讓人憂傷的事兒啊,曲七月愁哇,愁眉不展,心急如焚,想請醫生大叔診脈,又否定了,醫生大叔哪個月沒給她診脈?診來診去,每次都說休養就好,她遵醫囑休養也沒見有什麼效果。

她覺得醫生大叔大概隱眶了些什麼真相,也表示理解,醫生幫病人隱瞞身體症況也是爲病患者好,醫生大叔沒說真話應該有他不得不隱瞞的理由。

小巫女也並不太在意身體究竟怎麼了,目前最糾心的就是大姨媽的問題,她真的不想來個還沒成年便斷經哇,雖說這一輩子不一定非要結婚生娃不可,可若年紀青青就得了絕經症,心裡總是有疙瘩的。

惦記着大姨媽的事,曲七月除了上課認真,注意力集中之外便有些心在蔫,等最後一節課熬到下課,靠在椅背上幽幽的望天花板,特麼的,這種被大姨媽折騰的忐忑心情好難受,下輩子堅決的不能做女人,哪怕投胎做牛馬也要當公的。

曲同學心情陰暗,可不代表其他同學也心情不好,大教室裡的學生們當講師宣佈“下課”,穿衣收拾課本,走人的走人。

“同桌,心情不好?”

郭大興用手捂在曲同學的暖寶寶肚皮上,試探一下熱度,還好,還是暖暖的。

“嗯。有點不爽。”心情豈止不好,是非常不好哇。

“是不是誰惹你了?告訴我,我去幫你揍一頓。”郭同學捋捋袖子,準備大幹一場。

他別的什麼不行,打架,他在行!

原本他對打架也不在行的,自經過殘酷的軍訓,再加上這些日子一直跟國防生相互切蹉,大有長進,也激發出一些男兒血性,喜歡熱血沸騰的事兒。

初入學時他本是面腆的男生,跟女生說話會臉紅,自跟曲同學接觸多了,再加上進入國防生團支部,又兼進燕大學生會,跟人打交道的機會多多,也練就出膽量,性子越發外向開朗。

學校嚴禁鬥毆,然,郭同學可不怕,他乃“奉旨”行事,教官交待他多加照顧曲同學,誰欺同曲同學可以先揍再論,他有先宰後奏之權。

也因受施教官委託關照曲同學,郭同學也是護短的厲害,在國防生裡也護曲同學的短,他已是副支書,督管國防生,但凡知道誰背後質疑或非議曲同學,立即着手整治,最初國防生中的老生還不服,尤其是曾經的團幹們總搞小動作,被收拾幾回也服帖了。

不服不行,郭同學是新生沒錯,一身功夫卻不賴,誰跟他動武討不到好處。

郭同學在新生中極有信服力,也因此順利入選團支部成員,當他榮任副支書,原團支部成員們原本人人以爲郭同學塊頭大,力氣大,不過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暗中給他使絆子,當幾次三番的吃虧,才知他是燕大新生理科第一,那是力量與頭腦並存的一個硬茬。

人有多少能力,便會挑起多大的擔子,郭同學一向很忙,傍晚經常有各種會議和活動要忙,大多時候下課即不見人影,他也只有中午較閒,會粘曲同學。

“卟噗-”

滿心陰鬱的曲七月樂了,那些愁呀憂呀被趕跑了不少,眉眼舒開,灰暗半天的臉一下子開顏。

大塊頭有時真是不錯的開心果,他不善花言巧語討好孩子歡心,卻是真實坦誠,很有安全感,女生們很少討厭他。

“大塊頭啊,你是力量與智慧並存的紳士,不要動不動就捋袖動拳頭,君子動口不動手,咱們是文明人,要做個文明禮貌,仁善厚德的好學生,別人拳頭招呼過來,咱們不能也拳頭招呼過去,知道嗎?”

曲小巫女伸手拍拍同桌,一臉的語重心長,小閨女是好學生,不崇尚暴力,要爭當端莊大度的好淑女。

趴姐姐望上的金童玉童望天花板,姐姐,你確信別人拳頭招呼過來你不會還手嗎?

姐姐大人溫柔的時候想做到小鳥依人,溫婉大方,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等皆不在話下,粗暴的時候就是一頭母暴龍,無論對面是誰都敢揮拳頭。

如果有人揮拳頭過來,姐姐不還手,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在玩耍或做戲,一種是家裡最敬重的長輩,比如,姐姐在奶奶面前那絕對是個好孩子,哪怕棍子打頭頂也不會眨眼,換其他場合,誰想讓她不還手不躲閃,純屬異想天開。

知道姐姐的爲人,小朋友們也不拆穿,趴在肩上笑得一臉盪漾。

見小女生的臉陰轉晴,郭大興也舒了一口氣,同桌最近幾天心情欠佳,做什麼都沒興趣,他感覺壓力山大。

本來小女生怎樣跟他沒多大關係,別忘了他們是同桌,天天坐一桌,身邊有個人鬱鬱不樂,你能不壓抑嗎?

“別人拳頭招呼過來我們不拳頭招呼過去,難不成等着捱揍?”郭大興古怪的打量曲小同學,同桌糊塗了不行?

“誰說要捱揍的?”曲七月一巴掌拍在帥哥後腦勺:“咱們不能拳頭招呼過去,這個時候該出腳,一腳踹過去,送人離開千里之外。君子動口動不手,咱們是君子,不能動手,當然要動腳嘛。”

“……”拿着講義準備走的講師,嘴角狂抽,還以爲那個小女生會以德報怨,誰知結果竟是這樣!

對於小女生和大塊頭,講師不陌生,或者該說所有給小女生講過課的講師和教授們都記憶猶深。

那個小女生初看你以爲是朵弱不禁風的小白蓮,實則是帶刺的薔薇花,一不小心會扎得你鮮血淋淋;

初看,你以爲她是個很普通的小女生,實則是個很特別的人,她長相清秀並不驚豔,卻耐看,且越看越順眼;

表面來自鄉村,若以爲她是個沒見識的小村姑那就大錯特錯,她所獵及的東西很多,往往不經意間便流露出的氣勢更是不輸飽受世家氣勢薰陶而長大的名門貴女。

她的特別掩藏於普通之下,很容易忽視她,卻又無法忽視她。

對於小女生的特別,講師和所有同行一樣,知而不宣,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多說多錯。

“有道理。”郭大興憨笑。

講師和聽到的同學默然,同學,你能有點主見麼?

郭同學對小女生言聽計從,無論她說什麼,他會覺得有理的,這讓N多人無力,所幸曲同學是個好孩子,從不教唆郭同學幹壞事,要不然一棵好苗子就毀了。

衆人正在腹誹,正門這邊有數人涌到門口,一把拉開門,瞬間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天,美女!”

唰,還在整理書本衣服的,正要走的一致扭頭,曲小巫女和郭同學也追隨大衆潮流轉面而望。

那一望,能看到門口情形的人倒吸了一口氣。

門口站着一女一男,女子正對着門立在廊道上,她有一張精緻漂亮的臉,那臉漂亮的讓人覺得什麼句字形容都難繪其容,身段窈窕,身穿紫色長風衣,配一雙長過膝蓋的白色靴子,脖子上系一條藍色綢緞圍巾,配紫色與藍色搭配亮爽清新,紫與白相鑲清純靚麗。

她的一頭烏髮高高的紮成馬尾,戴金髮箍,那髮箍是古式樣的冠,十分耀眼,復古的髮箍,時尚的衣服,古與新相結合,和諧自然。

看起來極頂多十五六歲的樣子,皮膚像剝去皮的熟雞蛋,白晳細膩,氣色紅潤,漂亮的臉蛋嫩得一捏好似能揉出水來,紅脣粉粉的,鮮豔的讓人想一親芳澤。

她的一條手臂上搭着一抹火紅,不知是衣服還是什麼,熱烈的顏色與紫色相襯,也極爲順眼。

外面雪映天空白蒙迷離,她立廊不動,所有的背景幾乎皆成虛無,她清純似夢,靈動如天空的那抹雲,漂亮的不真實。

漂亮少女身邊站着一個黑風衣的青年,戴墨鏡遮住了臉,那樣的酷相本該光彩奪目,而在漂亮少女的風華面前,就如明珠遇上太陽光,毫不起眼。

衆人的目光皆定格在漂亮少女身上,若說一身綠軍裝或藍風衣的施教官讓人驚豔到想沉淪,那麼清純的少女給人的感覺是震撼,讓人看一眼足以刻骨銘心。

他們也從沒見過有人穿紫色如此好看,那般的韻味只可意味,不可言傳,就如紫色天生爲她而存在,也真正的譯釋它所代表的神秘、尊貴。

當見過了這個漂亮的少女,許以此生,他們覺得再無人能穿出紫色的韻味來了吧。

有人說人的一生會遇見兩個人終生難忘,一個驚豔時光,一個溫柔歲月,然而,眼前的少女卻將兩者相結合於一處,即驚豔時光又溫柔歲月,那一身風華讓人永生不忘。

拉開門的幾人呆住了。

看到少女的人也愣住了,講師也不例外。

沒人出聲,沒人說話,怕一聲驚碎那個漂亮精緻的少女,怕打碎那個美好的夢,那樣的人啊,看看就心曠神怡,心靈恬靜。

這一刻,心靈好被天河水洗淨,乾乾淨淨,沒有黑暗,沒有不堪的*,有的,只有想看着少女而已。

九……宸?!

轉面而望的曲七月,瞳孔放大,一圈一圈擴大,心裡震驚得無以復加,九宸來了,男扮女裝?!

九宸是男人,百分百的男人,這一點她確信不疑,也絕對不可能弄錯,而現在出現的這個九宸卻穿着女裝,他究竟要幹嗎?

她被震呆了,張着嘴差點不合不上,愣了一愣才“呼”的合上,思維還是混亂的,都不知要做啥。

“姐姐,九宸來了。”

兩小童得瑟的笑,九宸剛來的時候他們就知道了,爲給姐姐一個驚喜,他們沒有說,現在瞧瞧這情形,這個驚喜真的很不錯喲。

啦啦啦,漂亮九宸,這下會引起轟動吧。

嗷,少年,你自求多福!不知道燕大男多女少麼,還扮成小女生跑來冒泡,這是故意傾殺男性生物呀,後果自負。

小式神笑咧一張嘴,等着看少年被人圍攻,他們是不會同情少年的,誰叫他愛男扮女裝來着,曾經他扮女裝,那是因爲世界不同,時代不同,這個小世界是現代的多元化時代,不是古服時期,再扮女裝出現,不轟動纔有鬼了。

那麼漂亮的人兒,若不能引無數男兒競折腰,除非是男生一律男性傾向了,不過,那也不可能,九宸本來就是男的,仍然會吸引人。

總之一句話,九宸少年要火的節奏啊。

那從後門而出的人也看到立前門前的人,愣愣的站着挪不動腳,看到少女的呆住了,不知發生何事的人看向兩道門,發現人皆沉默,一時也住了聲,愣了愣,呼呼噔噔的跑動,想一探究竟。

聲音驚醒傻怔中的人,正想埋怨,恍然發現漂亮少女動了,她把手彎裡搭着的火紅移到面前,另一手搭在上面,輕輕的走向正門。

她腳步輕盈,不知是走動間帶動髮絲,還是風拂來,漂亮少女的黑髮揚動,讓她好似要飛起來,美得虛妄。

墨鏡黑風衣的男子緊隨少女身後。

講師醒過神,乾脆等着人進來。

立在門口的人見漂亮少女走來,情不自禁的讓開路,自動的站到兩側,不敢大聲呼吸。

那些想跑去觀看的人見門口幾個同學讓開路,也紛紛站住,幾秒之間,漂亮少女踏進大教室,偌大的地方再無雜音,有的,只有砰砰的心跳聲,過了好幾秒纔有難以自抑的呼吸聲,和吞口水的聲音。

頂着一片視線,九宸眉宇間攏着一絲笑容,從容高雅的走向坐在盡頭那一列第一排的小女生,眼底,深情款款,柔情似水。

小東西還是那麼可愛,那表情,那眼神,糾結而複雜,她沒想到他會找來吧,更沒想到他會這樣出現吧?

他覺得一定沒猜錯,曾經無數世,每次他男扮女裝出現,哪一次都能嚇她一跳,不過不能怪小東西,他的小東西曆劫紅塵,每一次轉世前喝了忘情湯,忘卻前塵記憶,記不得前世往生。

小東西,我來了。

默吟一聲,心底輕然溫軟,還是他的小東西好,無論投世多少次,身上的味道清清淡淡,乾乾淨淨,靜人心靈,沁人心魂。

視線隨少女移動的人,機械的扭面,看她越過門口的男生,飄然從講桌和講師面前經過,終於有人看清了少女的長髮,髮長過臀,黑如濃墨所潑,又似一匹黑緞披垂,光滑順柔,光可鑑人。

長髮美女!

真正的長髮美女。

望着那盈動的髮絲,人人心頭涌上一絲悸動,那般的人讓人生不出嫉嫉,哪怕是女生也無法嫉妒她的美好。

郭大興盯着走來的漂亮少女,目轉不睛,他發誓,他從來沒見過這般好看的人,哪怕電視電影裡的那些美少女也不及少女三分之一。

漂亮精緻的少女走到曲同學面前,輕印在一抹紅色上的一隻手擡起,輕輕的按在小女生頭頂,溫柔的揉娑:“小東西,怎麼不說話?”

那手,白嫩似剝去外衣的青蔥,指尖尖尖,指如春筍。

中性的很好聽,輕淡溫柔,似春光三月裡的楊柳風,拂過心頭,引得人靈魂一陣輕顫。

嘶-

被驚醒的人抽涼氣,那不是夢,那是真實的!

“你來了啊。”曲七月幽怨的翻個白眼,利索的收拾書本裝揹包,內心是崩潰的,這隻少年這般出現,她會被男生煩死的啊。

想想男生們蜂涌而上的場景,小巫女恨不得把少年拍死,作死的,不知道長得傾國傾城麼,怎麼就不收斂些?

這麼大刺刺的跑來,純粹是想給她製造麻煩啊。

少年長成這樣,正是影視界、服裝界、化妝品等等地方最搶手的香饃饃,請他去當模特,當代言人,保證金錢滾滾來,人氣爆棚。

漂亮少年出現是因爲她,她還不得被人當作知情人士,被人賄賂拉攏,那場面,那情形,想想就頭皮發炸。

曲小巫女悲催的想仰天咆哮,救了這隻少年就等於撿了麻煩,毀了她的法劍,現在又來給她製造麻煩,當初真該把他煉了,煉成鬼使該多好。

悔啊,悔不當初。

若人生有後悔藥,若時光能倒退,小巫女一定會煉了他,哪怕不煉了他,也要堅決的見死不救,任他死翹翹。

他沒死,以後就輪到她被滿世界的蒼蠅般的男生們煩死,

啊啊,誰來救救小巫女?

曲小巫女欲哭無淚,一顆玻璃心碎成渣渣,沒法活了,真的沒法活了,她可以立馬遁地逃走麼?

“嗯。”

九宸愛不釋手的揉小東西的小腦袋,好懷念這種感覺,這麼溫馨、甜蜜。

一幫人還沉浸在漂亮少女所造成的震撼裡無法自拔,傻愣愣的盯着紫衣少女,不會思考爲什麼她認識曲同學,也壓根忘記想跟曲同學有什麼關係。

在衆瞪瞪之下,一顆心又拔涼拔涼的曲七月,穿上外套,把揹包掛肩,看看四周還一片呆愣,毫無形像的爬上桌子翻身落地。

曲同學才站穩,九宸一手把小女生肩上掛着的揹包奪過來扔給身邊的墨鏡青年,再一把抖開手彎上的火紅鬥蓬,那鬥縫紅如烈火,帶帽兜子,邊上鑲接着雪白的毛皮,精美漂亮。

那紅色忽閃過天空,暈花了一干人的眼,人人只覺滿眼火紅,那紅色忽閃而過,輕然披在小姑娘身上。

九宸親自理好披風,細心的幫繫好帶子結,再給她攏好,鬥蓬嚴嚴密密的把小姑娘包裹在內,如一團烈火,妖嬈熾熱,點亮了教室。

少年伸手攬住小女生,如珍似寶的呵護在手臂彎裡,扶着走向門口,小女生身上的披風長拽於地,搖拽間紅色飛揚,如蕩起一片閃動的火焰,美得驚心動魄。

九爺好溫柔!

戴墨鏡的執事心頭是震驚的,九爺不是狠厲的人,可是,也不是溫柔的人,他們何曾見過九爺如此對待過誰?

他不由想起九爺的各種舉動,在香江城家裡當走出地宮便天天張羅着打包什麼東西上京,當啓程來燕京的路上激動的跟什麼似的,嘴角的笑從沒下臉。

到達燕京按置妥當,昨天修整一天,收拾好心情,今天迫不及待的來燕大,早早的就來了,在車上坐幾小時,那表情一看就是在忐忑不安,而當終於決定上樓來見人,那表情大有壯士斷腕的悲壯,還有激動難抑。

無論哪一種表情,都是九爺曾經沒有出現的表情,這個小女孩對九爺一定非常重要吧?

九爺無所不能,九爺在意的人,必然有着不同尋常的身份,九爺認定的人,不是誰都可以觸碰的,他們不敢揹着九爺深查小女生,對小女生表面背景之後的東西一無所知。

漂亮少女圈攬着乖巧的孩子,旁若無人的自學生們面前走過,顧盼間的柔情萬種,舉手投足間的風華貴氣,也只爲手彎裡的小人兒而綻放,那風華,傾殺男女。

又是一個護犢子的!

講師將漂亮少女的一舉一動收入眼底,震撼之際便是嘆息,小女生是哪家名門之後,怎個個寶貝着她?

瞧瞧,軍部有個冰山軍神像護眼珠子一樣的護着小女生,現在又跳出來一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少女,前者不好惹那是公認的,這後者看起來也不像是能惹得的人,這一二個都是厲害角色,讓別的同學怎麼活?

其他的還好說,這麼個漂亮的少女出現在燕大,燕大男生要爆動的節奏啊。

講師心裡即歡喜又擔憂,喜得的是有這麼個漂亮少女,簡直就是活廣告啊,一定能爲燕大大賺人氣,憂的是少女這麼漂亮,怕媒界涌來,會給燕大帶來安全隱患等問題。

曲小巫女可不管老師在想啥,柔順的配合着少年的保護,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少年還沒賠她法寶呢,有什麼事也得等把法寶和損失賠清再論。

這帳,要怎麼算呢?

是打死他呢,還是打死呢,還是打死呢?

這麼漂亮的少年,不打,心裡難平衡;打死了可惜,而真開打,感覺有點下不去手,不是因爲太漂亮,而是因爲感覺好熟!

感覺跟少年很熟很熟!熟悉感是來自骨子裡的熟悉感,宛如她和他認識了很久很久,只是分開了一段時間然後再見般,不討厭不排斥,不陌生。

很奇怪的感覺是不是?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那樣,法寶被毀很氣憤很難過,等氣消了也難免憤憤不平,可自始自終沒有真正想要打死少年的想法。

究竟是什麼回事?

好糾結啊,曲七月糾結的腸子打結,誰能給小巫女解惑,說說少年的來歷和與她的牽扯?

------題外話------

嗚,偶以來絕對不要承諾萬更什麼滴,太考驗偶的承受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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