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外殿傳來了一道腳步聲,一個長得和秦瀾雪一模一樣的人低垂着頭恭恭敬敬的站在了內殿的入口,跪倒在地道。
“皇上,今日早朝上連關和武陽關捷報,竇湛和皇甫蒼上奏摺讓朝堂論功行賞,此次新招的西北新兵裡有一個叫季月的少年,他……”
小靈子一一將朝堂上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括季月如何策反退敵,以及朝廷對一衆有功的新兵的封賞。
待小靈子將朝堂的事情彙報完,軟塌上閉着眼睛的秦瀾雪也緩緩睜開了眼。
當那雙極爲澄澈美麗的丹鳳眼顯露出來時,剎那讓那張美得似仙似妖的清絕臉龐變成了另外一番美景。
不再是如仙似妖清絕妖冶的美,而是一種介乎於最爲澄澈的純白以及最爲黑暗潮溼的黑之間的美。
這種美太過複雜,第一眼會覺得那每一處極致完美的線條勾勒出的清絕容顏,美得勾魂奪魄猶如仙人,可第二眼就會發現那每一處線條都透出一股子致命的誘惑,讓人不小心就入了魔。
尤其是那雙極爲澄澈美豔的丹鳳眸,明明是那般比明鏡還要澄澈的純白,卻因爲太過澄澈輕易就能倒映世間所有潛藏的黑暗與罪惡,而顯得恐怖驚悚。
秦瀾雪將視線落在入口跪在地上低垂着頭極爲恭敬的小靈子身上,那輕飄飄的視線哪怕小靈子低垂着頭,可是身上一瞬間的陰冷寒意還是讓他清楚的感知到了秦瀾雪的視線。
哪怕已經跟在秦瀾雪身邊半年,小靈子仍舊無法在這樣隨意的一個眼神下保持鎮定,心臟不受控制的狂跳,四肢慢慢寒涼,就仿似身體的血液在一點一點的流失一般。
“從五品?”
如遠山穿透的迷音冰涼無情的落入小靈子的耳,讓他短暫停頓的腦袋瞬間快速運轉,第一時間就聽懂了秦瀾雪話中的意思。
連忙道:“回皇上,是。”
“太低。”秦瀾雪似乎有些不滿,眉梢微微動了動,看着小靈子的眼神也多了一分陰涼。
小靈子的身軀在那視線下越來越涼,越來越僵硬,卻低垂着頭恭敬的說:“皇上,以剛從軍的新兵身份來說,中郎將已經是最高封賞了。”
小靈子這麼一說,倒是讓秦瀾雪慢慢收回了視線,雖然低了點,不過用不了多久,阿君會將它變得更高的。
就在兩人說話間,外面快步走來一個小太監,跪倒在內殿入口急聲道:“皇上,太后往長興宮來了。”
秦瀾雪聽言,看都未看那稟報的小太監,擡眸看向樑上舒舒服服躺着的小櫻子:“去處理。”
齊千櫻翻身跳了下來,細長嫵媚的眼冷寒邪性中劃過一抹玩味,王氏這個時候跑來長興宮,該不是打了什麼主意吧?
不過在秦瀾雪面前齊千櫻卻不敢放肆,哪怕他現在已經是齊湘國的皇帝,恭恭敬敬的應了一聲:“是,主子。”
隨後便拿出易容的麪皮快速的貼上,整理好後在太監的服侍下穿上了帝王的衣服,小靈子也在這當中快速的整理了自己,將面上易容的麪皮拿去,換上了太監總管的服飾。
在門口宮人通報響起時,跟隨在齊千櫻身後走了出去。
“太后駕到!”
躺在軟塌上一動不動的秦瀾雪,在聽到宮人的通報時,澄澈的眼眸深處藏匿的一點幽藍幾不可見的閃爍了一下,那般陰寒妖異……
齊千櫻頂着秦瀾雪的臉,在王太后被一衆宮人簇擁而入時,顫顫慄慄帶着幾分懼怕的瞬間就朝着地上跪了下去。
只是或許因爲太過膽小害怕,身軀一歪就跌倒在了小靈子的身上,整個人就那麼狼狽的坐在了地上。
他可不到算真的跪這老妖婆。
王太后走進大殿,一眼就看到跌倒在地極爲狼狽的‘秦瀾雪’,眉頭頓時嫌棄的蹙在了一起,出聲呵斥道。
“怎麼回事,膽子小也就算了,現在是連路也跟着走不好了?!”
隨着王太后的一聲呵斥,所有宮人更是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擡。
‘秦瀾雪’嚇得頓時縮成了一團,躲在了小靈子的身後,眸光閃爍着點點淚花怯弱的看着前方一身暗紅鳳袍高貴豔麗的女人。
王太后見‘秦瀾雪’那副膽小懦弱的樣子,面上越發陰沉不喜,也懶得再說什麼,在溫嬤嬤的攙扶下走了過去。
跟在身後的宮女連忙讓人找來椅子放下,王太后走過去坐下後,纔將視線再次落在了‘秦瀾雪’的身上。
“過來,躲那麼遠難道哀家還能吃了你不成?!”
帶着三分厭惡七分火氣的聲音讓‘秦瀾雪’的身軀更加顫抖的猶如篩子,蒼白着一張清絕精緻的臉,站起身顫顫慄慄的挪着步子走了過去。
不過並沒有靠近,在距離王太后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住,低垂着頭瑟瑟發抖,整個人看起來充滿了惶恐害怕,弱的讓人覺得一隻手就能捏死。
王玉璃臉上的神色越發難看了幾分,不過也沒再多計較,反正這孩子這麼多年都是這幅樣子,雖然讓人看着厭惡不已,不過也正因爲如此才最讓人覺得放心。
王玉璃看了身邊的溫嬤嬤一眼,示意她將蒐羅的畫像給‘秦瀾雪’,才慢慢說道。
“哀家讓人蒐羅了一些品行優良長相端莊的女子,這些畫像你先抽個時間看看,過些天哀家會在宮裡舉辦賞花宴,會讓這些畫裡的女子都一起來宮裡坐坐。”
“到時候你去挑一挑,若是有喜歡的,哀家就將她冊封爲皇后,你已經成年多月,之前哀家不在宮裡,所以沒有爲你操辦,現在也是時候爲你選個溫良淑德的妻子了。”
一旁的小靈子連忙讓人接過那一卷卷畫像,又恭敬的立在了一旁,齊千櫻低垂的眼底劃過一抹冷邪的笑意。
爲秦瀾雪選妻?這是嫌命太長了吧……
先不說秦瀾雪滿心滿眼都只能看到一個人,就算沒有那個女人在,也沒有哪個女人能有季君月那本事壓制秦瀾雪。
當真成了秦瀾雪的枕邊人,估計這一睡就再也沒有醒來的可能,不僅沒了性命,還屍骨無存。
王玉璃看着面前低垂着頭懦弱無比的少年,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的,最後直接蹙着眉厭棄的站起身一甩鳳袍,頭也不回的走了。
果然對於這麼懦弱的人,她還是喜歡眼不見爲淨。
在多餘的人全部離開後,長興宮的大門再次關上。
齊千櫻和小靈子走進內殿,齊千櫻看了一眼塌上閉着眼睛的秦瀾雪,從宮人手上拿過一卷卷畫卷打開查看了一番後,脣邊露出了一抹冷寒邪性的笑容。
“全都是四品以下官員家的嫡女,而且都跟三黨勢力沒有任何瓜葛,王太后這是怕主子娶了有勢力的妻子,助長了羽翼呀~”
小靈子站在一邊將剛纔溫嬤嬤悄悄將王氏的意思告訴他的話說了出來:“皇上,王太后的意思是讓小的想辦法讓皇上注意到太常寺少卿的女兒和翰林院侍讀學士之女。”
齊千櫻挑眉:“這兩個人似乎都是清王一派的人。”
秦瀾雪睜開眼,那片澄澈中瞬間劃過的陰森黑暗之氣讓齊千櫻和小靈子呼吸一窒,隨後便聽到那令人迷醉又極其陰涼的迷音入耳。
“太閒,殺了那孽種。”
隨着秦瀾雪的話音落下,一陣陰風吹過,似乎有什麼從這大殿無蹤無影的消失不見。
小靈子看不到,只覺的那一瞬無比的冷,冷的刺骨。
齊千櫻多少看到了一抹一閃而逝的黑影,也知道那是鬼骨魔兵,當初他返回齊湘國時秦瀾雪就給了他十個鬼骨魔兵作爲助力,其中的殺傷力有多恐怖,他已經領教過。
鬼骨魔兵出,那個半歲多的小兒就算被保護的再好,也是死路一條。
不作死就不會死,好端端的不回家陪自己的親兒子,跑來這裡招惹秦瀾雪,這王玉璃也真是嫌日子太好過了……
隨後,秦瀾雪又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暗紫色的脣掀起,吐出兩個字:“燒了。”
本來是想留着那孽種讓三方慢慢斗的,不過既然她太閒,就去處理自己兒子的喪事吧!
小靈子立馬讓人將畫卷帶出去小心處理了,他就知道,上次突然出現在長興宮的女子纔是這秦宮的女主人,王太后竟然想送其他女子過來,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當晚,一道消息傳入了太后的寢宮,王玉璃聽完後瞬間暈死了過去,嚇得宮中的一衆太醫手忙腳亂進進出出了一晚上,這才歇停下來。
溫國公府和清王府的人傾巢而動,將守在佛華寺的一衆宮人侍衛包括暗衛全數審了一遍,手段之殘忍,正應了那句話,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一個。
可儘管他們將守護在那孩子身邊的人全部殺了,仍舊沒有問出一絲一毫有用的線索。
除了知道平國公府的人一直在無所不用其極的暗害這個孩子,其它關於這孩子如何死亡,被誰所殺的線索絲毫沒有。
最後,溫國公府和清王府將矛頭一致對準了平國公府,因爲沒有絲毫的證據而不得不隱忍不動,但也因爲那被寄予了太多希望的孩子的死,讓兩黨人之間原本還算進水不犯河水的關係瞬間變得水火不容,最明顯的就是在朝堂之上展開了各種暗鬥。
忠義王一派的人本就保持中立,現在兩派人私下鬥起來,他們自然是保持着隔岸觀火的態度看着,正好藉此機會漁翁得利。
醒過來的王太后也再沒心思給秦瀾雪選妃,甚至下令整個秦國半年內嚴禁喜事,理由是太后夢到了先帝,爲讓先帝保佑秦國世代昌順,這才讓全國爲其哀悼焚香燒紙。
平國公府雖然莫名成爲了替罪羔羊,可是對於那個孩子的死他們也是樂見其成的,解釋了一遍對方不相信後,也不在乎了,反正要鬥他們奉陪就是。
朝堂上的激流暗涌,身在邊關的一衆將士自然是無法體會到的,此時上連關的一衆人等正在因爲朝廷送來的封賞旨意而激動不已……
開元二十八年十月一日,五道封賞聖旨傳達上連關。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安南將軍徐皋率領一衆將士守衛上連關,趕走敵軍,勇冠三軍,賜大宅一座,布匹三千,黃金三千。”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偏將軍魯威率領一衆士兵守得上連關西面平靜,賜布匹三千,黃金一千。”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偏將軍張武率領一衆士兵守得上連關南面太平,斬殺一千,賜布匹三千,黃金一千。”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西北新兵季月巧破敵軍詭計,利用羣獸殲滅敵軍五千,令上連關西南兩面度過危機,成功策反敵軍奇襲,又率領一百新兵潛入敵軍軍營斬首敵軍統帥領將二十四人,救下數百百姓,箭射敵軍首領,令敵軍八萬潰不成軍,才智過人,赤膽忠心,卓絕超羣,特冊封爲西北軍中郎將,賜宅院一座,布匹三千,黃金五千。”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西北新兵樑鈺、夜硯、阮墨、星初、齊全……英勇果敢,殺敵軍將領,救百姓,賜布匹五十,銀票五百。”
五道聖旨,唯有一道是封將,其餘四道全是賞賜,這是衆人早已預料到的。
在場的一衆將領都知道季月有可能被封賞的軍職,所以對此並無意外,反倒是跟在季君月身後一起聽從旨意的一百新兵,一個個全都興奮了。
季月封將了,這也就代表今後他們這羣人都可以跟隨在他的身後,奉他爲領將!
軍中職位,最末伍長,隨後是什長、百夫長、屯長、軍侯、都尉,之後是將職,中郎將便是將職中的最末。
然而對於一個新兵來說,直接從什長跳到了中郎將,不過短短的一個月,已然是奇蹟中的奇蹟,整個九幽大陸各朝各代歷史上的第一遭。
所有人中唯一站着的皇甫蒼,聽完傳旨的宮人宣完旨意後就讓人給了那公公一些銀票,將人給送出去了。
皇甫蒼回身,如子夜般深沉危險的眼掃過衆人,少了幾分壓迫多了三分溫和,最後落在季月身上:“其餘人軍中的職位你看着提升就行。”
不是將職可直接由軍中最高領將自行封賞,本來這事是由皇甫蒼或者交給徐皋也行,可皇甫蒼卻讓季月來對這一百新兵論功行賞,這份權利不可謂不大。
季君月也毫不客氣的應承下了,當即就給衆人升了職位。
樑鈺、夜硯、阮墨三人被季君月直接提升成了軍侯,其餘人全數屯長。
對此,一百人沒有任何人有意見,樑鈺、夜硯和阮墨三人的表現一路來衆人都看在眼裡,三人不僅什麼都走在前面一馬當先,此次潛入敵軍殺敵,阮墨是最狠最勇的一個,二十四顆人頭至少有兩顆都是出自他的手。
樑鈺危機中冷靜不亂,救了自己的同伴在那名首領反抗前阻止了有可能發生的意外。
夜硯提供計謀,讓衆人在敵軍營外製造假象,使得敵軍軍營人去樓空,三人不僅比所有人努力,也提供了所有人沒有提供的計策和功績。
所以理所當然,他們三人該比他們所有人職位高。
星初對此驕傲的擡了擡下巴,不過也沒有出聲反駁,這三人的表現他也是一路看過來的,季月很公平,雖然只讓他當了個屯長有些不滿意。
皇甫蒼看了季月一眼,發現這小子無論遇到任何事情始終衣一副波瀾不驚隨意又帶着幾分乖張邪肆的模樣,無論是面對他給予的壓迫感,還是面對這封絕無僅有的封將旨意,他都是那副模樣,甚至給他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既然這邊的事已了,你們這羣新兵也該離開繼續北上了,明早隨本將軍一起前往武陽關。”
按理說新兵在上連關匯合後,最多停留兩天就該繼續北上,但因爲上連關和武陽關突發戰爭,這纔在這裡耽誤了近半個月的時間。
軍營裡對於這一百人一飛沖天的成績除了羨慕就是羨慕,沒有人覺得不應該,但心中多少還是爲此震動的。
尤其是季月被冊封中郎將的事情,不僅整個上連關傳開了,甚至一路隨着時間的推移而快速蔓延,季君月等人還沒從上連關離開,武陽關的人就收到了消息。
甚至到最後還沒過半個月,整個秦國的人都知道了,包括西北邊關的那五千老兵……
彙集在武陽關的兩千西北新兵全都震驚了,一個個都等着看看那季月究竟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竟然從軍一個月就從新兵成爲了中郎將。
對於季月的厲害,沒見過的人心中還是有幾分保留的,相信季月很厲害,卻不怎麼相信他如傳言中那般厲害到令人歎爲觀止敬佩仰望的地步。
毫無疑問,如今季月成了西北軍的中郎將,他們這羣新兵自然是要受到他的管制的,這也讓所有彙集在武陽關的兩千新兵心思各異起來。
“聽說不僅季月成了中郎將,跟隨他一起去殺敵的那一百新兵也全都升了屯長,其中還有三個成了軍侯,說不定咋們這羣人裡,以後還有不少人被分配到那一百人的手底下呢。”
“這還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一百新兵跟着季月算是暫時熬出頭了,可不像我們還是什麼都不是的新兵。”
“不過運氣好了點而已,若是武陽關發生戰役的時候武將軍讓我們參戰,說不定我們這羣人裡同樣有人能立軍功!”
衆新兵聽了這人的話,一時間安靜了下來,原本還跟着一起附和的人,這下子都不說話了。
他們可是什麼都不會的新兵,真要上了戰場,那就是死路一條,對於這點自知之明衆人還是有的。
會在這裡嚷嚷也不過是出於羨慕嫉妒而已。
“那邊的,幹什麼呢?!還不快過來訓練!”
隨着一個軍侯的大喝,聚集在一起的小團體紛紛散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了。
是不是真有那本事,等見了面就知道了。
開元二十八年十月二日,在上連關逗留近半個月的西北新兵再次行軍出發,隨着皇甫蒼等三千西南軍一路前往武陽關。
十二天的路程,皇甫蒼並沒有帶衆人走官道,而是帶着新兵翻山越嶺,也算是一邊行軍趕路,一邊練兵。
通過這半個月的魔鬼訓練,對於行軍新兵已經不如一開始那般苦難辛苦,反而覺得很輕鬆。
皇甫蒼見此,直接下令由白天改爲夜晚行軍,給新兵增加了難度。
好在一路在大山裡鑽,因爲有季月提供的藥,那些野獸聞到味道就避着走,倒是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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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估計在十一點半左右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