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義東久久無語,如果他答應蘭思定的要求,就等於看着他去送死,但是不答應事情就拖着。
“老周,你考慮的怎麼樣?”蘭思定久等沒有答覆,乾脆主動發問,如果能成他趁着夜黑風高正好趕路,如果不能成他也得趁着周義東還沒有派人來抓他的時候趕緊走。
周義東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好像用盡畢生精力:“我給你爸說一聲,畢竟他除了是你爸以外還是副參謀長,這件事他有知情權,也有決議權。”
這次輪到蘭思定開始沉默了,穩了兩三分鐘才表態:“說吧,儘快給我答覆,突擊的事是我一個人乾的,如果組織要調查等我回來接受調查。”如果回不來這件事自然會被秘密壓下去,蘭思定也不用贅言。
周義東沒說話,算是默許。
然後兩邊都落了電話,周義東緊接着給蘭平川去電,而蘭思定並沒有等答覆,掛了電話他便出了通訊連的辦公室。
門外本該空蕩蕩的操場上烏壓壓的一片人頭延綿至黑夜中,彷彿沒有盡頭。
蘭思定站在門口杵住了腳步:“怎麼個意思都不睡覺,明天不操練啦?”
老坦在人羣的最前面,眼眶泛紅:“蘭隊,大家都是來送你的。”
蘭思定笑了:“送什麼送,以爲我去幹什麼光彩的事啊還趕着十八相送?”他接下來乾的事是在挑戰法律,動靜越小知道的人越少纔有利於隱晦操作,身邊的人能撇清關係最好,哪有人會像他們這樣,急切的想一頭扎進麻煩裡自討苦吃。
“蘭隊,這事兄弟們都放心裡面不會亂說,但你要走我們得送。”老坦是特種軍的支援,他是所有人當中最想
“別廢話,你們路連長跟哪窩着呢?熄燈號響多久呢?沒聽見是不?”蘭思定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語氣也放的輕,責備不像責備倒像安慰。
“我在這。”路首永跟人羣后面站着,“我批准他們來的。”
蘭思定黑亮的眼睛有光輝閃動,他走下樓梯穿過人羣,站在路首永面前:“路連長親自出馬裹亂。”
路首永直視蘭思定,規規矩矩的行了軍禮:“首長,脫了這身軍裝你就跟軍區沒有任何關係,你代表的是你個人,你想清楚了嗎?”
蘭思定好似不在乎的一笑:“要不你們再圍觀一下我換衣服?”
路首永的喉結不由上下滾動着,他鼻頭髮酸:“兄弟們就送你到這兒了,你一路小心。”
蘭思定軍姿挺拔,這纔回了路首永的軍禮,道一聲:“再見。”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前方有未知的兇險在等着他,前一秒的軍禮說不定就是他這一生最後一次的軍禮,身後的兄弟也說不定是最後一次見面。
有些難以抉擇的事總要有人去抉擇,而他已經抉擇過便永不後悔。
……
“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老蘭,你怎麼想的?”周義東給蘭平川去了電話,把事情的大概講明白,這會兒想要蘭平川的表態。
蘭平川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張了幾次嘴沒能說出話,辦公室裡橘色的檯燈把他的臉映的蠟黃,他知道他兒子向來會惹麻煩,但是還是被眼前的麻煩給鎮住了。
周義東隔着電話都能感覺蘭平川的痛苦:“你要不願意,我立刻讓人把他抓回來,咱們該辦就辦,該處理也絕不手軟。”即便是組織讓蘭思定滾蛋總比送死來的強。
蘭平川深吸了幾口氣,嗓子鬆一點後才說道:“老周,我當初把兒子送進軍隊裡就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爲國效力爲國犧牲這些他都早有心理準備。
“老蘭,你考慮清楚了嗎?這不是一件小事,如果有問題說不定後期連你也得賠進去,你知道蘭思定現在身邊不太平,出了國境就真的誰都幫不了他了。”
蘭平川說:“如果因爲這件事被調查我沒什麼說的,他到底是爲了國家,我兒子的能力我比誰都清楚,那是個禍害,禍害遺千年沒那麼容易把自己的小命丟了。”
蘭平川的話是安慰周義東但又何嘗不是安慰他自己。
“混蛋,都他媽的混蛋!”周義東掛了電話越想越氣於是破口大罵,不是罵蘭思定而是針對不近人情的系統,法不容情這是千古不變的老話,奈何蘭思定那小子渾身義氣。
周義東氣迷心了,卻還是叫人進來吩咐道:“給委員會打報告,上報委員長,派人去支援蘭思定,一個星期之內不把這事辦下來,老子就辭職不幹。”
……
“周義東,你怎麼回事?你這報告打上來我看着怎麼跟要造反一個性質?”周義東的報告交上去沒一會,宋正虎的電話就追了下來。
周義東說:“委員長,蘭思定闖禍了。”
宋正虎作爲部長關注的是國家軍備整體局勢和國際軍事動態,剛開完一場會,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舒城朝就急急忙忙的來找他,說軍區有事是關於暴動,他正頭疼國土外交的問題,眼看快離焦頭爛額不遠,國內又出事。怒的一拍桌子大吼道:“軍委國防都養了一羣飯桶嗎?什麼事都得我親自把關。”
舒城朝烏糟着臉回:“委員長,出事的是蘭思定。”
宋正虎立馬想掀桌,再聽了周義東打上來的報告,眼睛都綠了。
混賬啊……一羣混賬,他被氣的怒髮衝冠,立刻組織了會議。
舒城朝忙不迭的着手去辦,臨時會議最考驗人的組織能力,部長要召開會議,找的自然是一等一的參會人員,這些人哪個跺一跺腳都影響深遠,要臨時召集到一堆開會,就表示他們需要放下手中的重要事情,重新安排日程,基本屬於不可能的任務,但是他現在必須要打破這不可能,讓其扭轉成可能。
……
會議在三個小時候後召開,時間顯示是早上五點。
參加會議的人員全是總參、副總參、總參助理,職位大的嚇人,半夜不睡覺的聚在一起開會,獨獨缺了蘭平川。
整個會議室內鴉雀無聲,各方大佬盯着頂頭的宋正虎兩眼都快盯成鬥雞,等着看領導人下什麼決定,可等半天連個動靜都沒等到。
蘭思定這件事往重了說是無組織無紀律,不服從命令,挑戰國家和領導人的威嚴殺一百次頭都活該,可往輕了說他是爲老百姓和社會安定着想,如果事情能夠順利解決,事後要找理由搪塞過去,也不是難事,就看委員長怎麼想,是想留蘭思定還是想殺蘭思定。
大家不開口就想等宋正虎開口,探他的心思再做決定。
“老周,說說你的想法。”宋正虎喝完一杯茶這纔開口道。
“我覺得此事要從長計議,要看結果再製定方針。”
宋正虎不鹹不淡的說:“看結果?等結果變成國際糾紛什麼都遲了,我看你最近有點理想主義啊。”
“委員長,我相信蘭思定能夠妥善處理。”
宋正虎用手指敲敲桌面:“因爲蘭思定我們現在都必須坐在這裡開會,這就是你所謂的妥善處理嗎?”
周義東說:“委員長,如果蘭思定不能帶回來好消息,到時候我引咎辭職絕無二話辭,不但我不幹,蘭平川也得撂擔子。”
宋正虎掀着茶蓋慢條斯理的喝茶:“周義東你今年也不小了,要是想內退,我立馬讓人給你辦手續,不用等蘭思定回來。”
所有人心裡都抖了一下,看樣子蘭思定死定了。
身爲軍委委員兼任部長的宋正虎,受中央軍委和國務院雙層領導,怎麼可能沒點壓場子的能力,不過一句話就能讓周義東乖乖的坐下,也讓人覺得他對蘭思定有頗深的怨懟。
周義東老臉紅了紅,知道自己犯渾犯過了,趕緊換副模樣,嘔心瀝血般的說:“委員長,老蘭家也就一個獨子啊,從小就砸軍區裡當國家的物資一樣在用,這些年軍工開發他沒少出力,軍區的事也擔當着,那小子看起來是混了點,但爲人做事從來都利落光給國家長臉沒給軍區丟過人,部長你想想,兒都沒了,他老蘭還有什麼盼頭,我是他的領導,他有事我也應該負責,我剛纔的話沒別的意思,就事論事。”
宋正虎手中的茶蓋一敲,脆生的響:“這些事要你教我?我自己不知道?蘭思定擅自行動自作主張,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還沒說話了你就開始跳腳,什麼叫就事論事,你以爲我聽不出你話中有話?你屁股下的座位是誰給的?是組織給的,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把蘭思定當寶貝蛋子一天放在懷裡捂着,就他那點破事哪一次不驚動上層,你一上來就哭爹喊孃的,你想威脅誰?還來連坐這一套,你以爲我不敢動你是不是?”
宋正虎一通罵,罵的本已經安靜的會議室更是萬籟俱寂,大家一致認爲蘭思定沒什麼活頭好奔了,即便他小子命大能活着回來,那也必定沒好果子吃,委員長憋着火沒出發,不拿黃毛小子開刀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