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在下午兩點左右,一輛武直從停機坪處盤旋高飛,騰昇於高空。
湛藍色的天空中,武裝直升機的螺旋卷正以高速運轉,帶着這一羣可愛的戰士們,離開了這片土地。
特級軍區門口,葉錦蓉的車還久久停着。
車窗被搖了下來,從敞開的車窗裡頭,可以看到女人用哭腫的眼神,憔悴的臉色,癡癡的迎送這一架武直的離開。
在廣闊無垠的天空中,武直就像一隻小蒼蠅一樣,越飛越遠,越遠越渺小,漸漸的,消失的了女人的視線之中。
一直到連點餘光都看不見的時候,車內,靜候了一天的葉錦蓉方纔收回目光,悄悄關上車窗,頷首開口,“走吧,回去吧。”
司令聽令,便立即拉下油門,啓動車子,緩緩駛離特級軍區。
這不是第一次,葉錦蓉落寞的離開軍區門口。
至今,她還能回想起,她到底在這軍區門口感受了多少次落寞。
第一次,是在京城的時候,她來這裡找段瓊樓告白,但是段瓊樓以兩人的家庭背景原因拒絕了她。
第二次,還是在京城的時候,她來這裡找段瓊樓道歉,但是道歉之後,段瓊樓給她的依然是拒絕。
第三次,是在C市,那天因爲段乘雲的事情被發現,段瓊樓在軍區裡憋了一整天,沒出來見她。而她,也在軍區門口等了一整天。
都說事不過三,早在第三次,葉錦蓉這樣等待段瓊樓的時候,心裡就已經告訴自己,她不會允許自己再經歷第四次這種情況。
如果段瓊樓以後,還讓她再這樣落寞的等他一回,她也是無論如何都會放棄他。
這是第四次…
早已超出了葉錦蓉對段瓊樓的寬限次數。
並且這一次,葉錦蓉離開的時候,心底泛出的酸楚,無奈,與難過,遠遠超過之前幾次。
可是這一次,她的念頭,卻還是如之前幾次那般確定。
段瓊樓走了。
又一次拋下她走了。
又一次讓她在軍區門口等了他很久,還讓她自己回去。
段瓊樓這個男人在葉錦蓉的字典裡,挑戰了葉錦蓉好多好多方面的底線。
可是葉錦蓉至今,還都願意爲他一一修改自己的底線。
她傷心、難過、痛苦…
可她還是不願意放棄,不願意離婚,不願意在這關鍵時刻離開段瓊樓。
這一切一切都不願,都源自於她理解。
段瓊樓的苦衷,段瓊樓的難處,段瓊樓的立場……她竟然都能理解。
她終究還是要接受這個現實,終究還是要打破自己的底線,讓自己去適應這個現實。
誰讓她嫁的是軍人?
誰讓她從碰到段瓊樓開始,就立志要當軍嫂?
誰讓她那麼那麼愛段瓊樓…
葉錦蓉可能剛剛纔領悟到,因爲她愛段瓊樓,所以她也要愛段瓊樓的信仰,愛段瓊樓活着的目標,愛段瓊樓所珍惜的東西…
他體內沸騰着的血液,就像黨旗上飄飄染紅的顏色,那是段瓊樓堅持了一輩子的信仰。
從這天開始,葉錦蓉要陪他一起堅持下去。
“小姐,小姐,你餓了嗎?”
邊上的小花手上拿着已經涼透了的早餐,嘗試着開口問葉錦蓉。
小花也知道,現在問葉錦蓉這些問題可能不太合適。
但是,葉錦蓉已經沉默一整天了。
從她醒來以後,幾乎就沒怎麼說過話,沒展露過什麼情緒。
這下好不容易把段爺迎送走了,一路上也是愁眉不展,小花不知道該怎麼跟她開口會比較合適了?
“小姐,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啊?你都一整天沒吃東西了…你昨天還哭了那麼久,不爲自己,也得爲孩子想想吧。”
小花一邊小聲咕噥着,一邊遞上手上冷包子。
她摸了摸手上的包子,確實是涼透徹了。看看也不太好吃,就又收了回來。
“要不我們還是去吃點別的好吃的吧,回家,讓阿姨給小姐做好了……”
正說完這句話,小花沒想到,葉錦蓉會主動伸手過來,拿走她手上的包子,失魂落魄的打開,一口一口的往自己嘴裡塞。
“小姐……可是包子都冷了…”
之前見着葉錦蓉不吃東西,小花覺得心疼。
現在見葉錦蓉又吃了東西,小花心裡又覺着不對了。
總覺得葉錦蓉這樣很反常,小花有點擔心。
“小姐,要不你少吃點吧,墊墊肚子就好。我們回家讓阿姨給你做好吃的,好嗎?”小花問。
可是,葉錦蓉沒有回答她。
這裡頭夾了菜餡兒的包子,葉錦蓉兩口三口就吃完了一個。
她兩邊腮幫子鼓得滿滿的,正在用力咀嚼,分明看起來吃的那麼用力,可是目光卻渙散的可怕。
葉錦蓉的視線不知道在看哪裡,瞳孔像是散開的,沒有聚焦起來。
“小姐,包子都冷了,你隨便吃一個就好了…”
小花還在一邊小聲規勸,可是葉錦蓉三口兩口又吃了一個包子。
這每一口食物下肚,葉錦蓉都在心裡告訴自己一句——要好好過日子,即便味同嚼蠟,也要把自己的身體養好,自己的生活過好。
段瓊樓不在了,她又不是沒有了全世界。
她還有家人,還有孩子,還有朋友,還有她自己…
她比徐曉曉還多一樣的東西是希望…
至少,她還可以在心裡期望着,段瓊樓什麼時候能回來,段瓊樓總有一天會回來。
等段瓊樓回來的那一天,她還要以她最美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
她是京城第一名媛,她還是那個美貌智慧集於一身的女人,是他老婆,是一個合格的軍嫂。
帶着這樣的念頭,葉錦蓉猛烈的咀嚼着她嘴裡的食物。
一口又一口的,雖然吃不出什麼味道,可是胃裡感覺舒服了。
就這樣,他們離開特級軍區,重新回到了市中心人民醫院。
當葉錦蓉再一次回到徐曉曉的病房時,她早就已經將自己的情緒收拾的差不多了。
她可能有些累,所以一回來就睡了。
睡在一邊的軟沙發上,睡得很舒服,很香甜。
小花把葉錦蓉這次的經歷悄悄告訴了徐曉曉,讓徐曉曉沒想到的是……徐曉曉都接受不了的事情,葉錦蓉居然接受了。
葉錦蓉能夠那樣平平靜靜的送段瓊樓走,又能夠這樣安然無恙的回來,足以證明,葉錦蓉的心理接受力,其實比徐曉曉要龐大的多。
正在照顧孩子的徐曉曉,將視線葉錦蓉身上流落了很久。
見葉錦蓉睡得那麼安穩,睡得像個孩子一樣,徐曉曉心內便知,葉錦蓉已經將自己心裡的那道坎給說服過去了。
這些天來,葉錦蓉一直有跟徐曉曉說,她覺得徐曉曉是一個非常合格的軍嫂,她一直拿徐曉曉當目標,希望能成爲徐曉曉這樣的軍嫂。
可是,在這一瞬間,徐曉曉眼中的葉錦蓉身材更爲高大,更加偉大,更像一名合格的軍嫂。
徐曉曉,自愧不如。
……
日子,開始在平平淡淡中過的更快了。
沒有段瓊樓的日子,一開始葉錦蓉心裡還會覺得有點落寞。
平時吃喝拉撒都覺得挺孤單…
雖然段瓊樓也不能每天都陪着她,可是感受到段瓊樓在更遙遠的地方,段瓊樓不知死活…
葉錦蓉的心還是會空落落…
就好像生命中少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當然,她也強制自己不去想那些可怕的後果。
每次一想到段瓊樓可能會回不來時,她都會告誡自己,是她想太多了,她不能太烏鴉想…
自我催眠的次數多了,葉錦蓉對段瓊樓的回來也充滿了希望。
就這樣,慢慢調慢慢調,她終於讓自己調到了正正好的狀態。
那種狀態是……從每分每秒的想他,到每天想三次,到每天想一次…
最後一次,一般都是在睡覺前,看着他的照片入睡。
葉錦蓉,在努力剋制自己對他的思念。
她會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