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見匾額上只算齊整的無憂園三個字,喬珺雲忽而想起這字,還是幼時爹爹爲了她,特意練了兩天之後,才親自爲她書寫的。
有次爹爹覺得他書法大有進步,本想着重新爲她書寫,但卻被她拒絕了。當時是怎麼說的,喬珺雲已經記不清了,只能依稀記得爹爹當時欣慰的笑容。
悵然感浮現在心頭處,喬珺雲側過頭看着彩果與彩香這幾年已經漸漸張開,顯露出的清麗容貌,忽而感嘆道:“你們兩個也長大了。”
是啊,都長大了......
喬珺雲讓春兒幫忙在門口守着,若是有人來立即告訴她。之後,她讓彩香彩果將門關上,看着二人迷茫的眼神,終是下定了決心。她在心中對自己道:“還有何擔憂的呢?彩香彩果這幾年的成長與忠心,早已經證明了她們的可信。現在,正是將收攏她們當自己幫手的好時機。”
彩香習慣性的揉了揉衣角,小聲道:“郡主,奴婢去給您熬薑糖水可以嗎?”
“不急,你們兩個過來坐下。”喬珺雲擡手將二人招呼到自己身邊,摁着二人坐在了牀邊,看着二人侷促不安的模樣,苦澀一笑道:“你們兩個別害怕,我有話和你們說。”
彩果到底是機靈一些,見喬珺雲面露苦澀,就以爲是她在擔心大小姐,乖巧的安慰道:“郡主不必擔心大小姐,姑爺是個人人稱讚的好人,定是不會虧待大小姐的。”
彩香也附和的連連點頭,杏核般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其中隱含的擔憂眼神跟喬珺雲八歲剛醒來時見到的一模一樣。
喬珺雲擡起雙手揉了揉兩人的頭頂。收起心中的那一抹柔軟,正起神色嚴肅道:“你們兩個可猜出咱們府裡共同的仇人是誰了嗎?”
出乎喬珺雲意料,但又似乎早有預感的那樣。彩香彩果不約而同的對視,眼底流露出的猶豫十分明顯。彩果對着彩香使了個眼色。彩香嘴脣嘟嘟着,似是怕猜錯,蚊聲道:“奴婢不喜歡慧芳姑姑,她管的太寬了。”
這話中含義,在熟知真相的喬珺雲耳中,得到的信息自然不言而喻。她曬然一笑,“我也不喜歡慧芳。只是沒想到你們兩個也不喜歡,平時看你們倆姑姑前、姑姑後的,還以爲你們對慧芳有多麼尊敬呢。”
彩果調皮的吐出舌尖,“之前我們只是不喜歡慧芳姑姑。因爲她總是對我們指手畫腳的,以前府裡最威風的可就數郡主和我們倆,就連長勝叔叔都怕我們捉弄他呢。”
彩果嘴中說的長勝叔叔,實則就是喬珺雲爹爹喬武的貼身隨侍,在喬府裡實則比當初要害喬珺雲她們的喬管家權利還要高。說來小時候。喬珺雲帶着彩香彩果四處惡作劇,可是府中的小霸王,即便是長勝叔叔見到,都要躲着她們。
當然,在現在的喬珺雲看來。那不過是長勝叔叔對她們孩子氣的縱容罷了。
彩香也粗聲道:“我有一次給慧芳姑姑送雞湯,走到門口就聽到慧芳姑姑在屋內與梓兒說話,我正想敲門,結果聽到慧芳說郡主您喜歡會武功的梓兒,讓梓兒抓緊籠絡您,要經常讓您回顧當年老爺的舊僚、以及外面是否還有其他鋪子家產之類的。當時我一聽到,就明白慧芳想讓梓兒得到您的信任,好掏空郡主府的金銀財寶。當時奴婢被氣壞了,想起郡主那時候極其信任慧芳,擔心您不相信奴婢的話,就端着雞湯直接回了我的屋子......”
彩香氣鼓鼓的說完,有些心虛的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喬珺雲,愈加小聲道:“回了屋子,我本氣不過的想把雞湯倒掉的,可是一想起慧芳在府裡的聲勢,就沒敢倒......”
“爲什麼你會認爲我不相信你呢?”喬珺雲認真的看着低頭揉衣角的彩香,“說說吧,你該不會又把雞湯端給慧芳了吧?”
彩香聽喬珺雲並不像是生氣,立即就來了精神,擡起頭兩眼放光,“我覺得雞湯給慧芳喝簡直便宜了她。奴婢有次氣虛,您讓楚原御醫爲奴婢開藥,裡面就有一味郁李仁,可以通便......嘿嘿,奴婢端着碗回了廚房,用郁李仁煮好水收起來,舀了其中一些放在雞湯裡又熬了半刻鐘後,雞湯的香味就把郁李仁味道去的差不多,看不出來有何不同......嘿嘿,然後奴婢就把加了料的雞湯端給慧芳啦!那之後連續三天,我都是這麼做的。”
彩香說完沒聽到郡主吱聲,快速擡頭覷了一下,見郡主一臉驚訝,抿嘴偷笑道:“自從那之後,慧芳再也不敢享用郡主和大小姐份例的母雞啦!”彩香得意非凡的如是說道。
彩果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事兒,驚訝的張大了嘴,“你膽子可真大,要不是慧芳自認爲掌控住郡主府,無人敢動手,那早就查出來是你幹得了!”
喬珺雲也是沒想到一向認爲最老實的彩香,竟然能幹出這種小壞招,不過她也知道這次是彩果僥倖沒被發現,連忙出聲教導,“以後可不許在做這種事情了,風險太大。”
彩果猛的點頭道:“對,除了郡主吩咐,你可不許再擅自行事啦!”
喬珺雲言語一滯,看彩香一副知錯了、記住了的模樣,艱難道:“當時慧芳有些瀉腹,可是請了楚原幫忙把脈來的,你這點兒小花招是怎麼瞞過去的?”
彩香茫然的撓了撓頭,睜着無辜的雙眼道:“我不知道啊,當時我還嚇得夠嗆,就怕楚御醫查出來是我給雞湯動了手腳呢。”
聞言,喬珺雲腦筋一轉,大約猜到了什麼,遂略過此事不提。她猜出彩香彩果此刻只是敵視慧芳,但卻未猜出喬家被......的幕後真兇。但她既然已打算說清楚此事,自然也不再拖延,鄭重道:“我今日才發現你們長大,有能力作爲我的左膀右臂。現在,我要說的是事關咱們郡主府,以及喬家的大事。如果聽了之後,你們兩個就同我一樣揹負上了責任,你們確定能承擔起責任,並不對任何人說嗎?”
彩香彩果想起將軍公主還有大少爺逝去後,驚險的那一夜,不約而同猜想到喬珺雲要說出真正的幕後主使,遂重重點頭,以表示自己的誠心誠意。
喬珺雲見她二人如此認真的模樣,心中也暗鬆了口氣,“我要說的是仇人就在我們上面,而仇人的走狗正在我們府裡,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你們懂嗎?”
“嘶.....”“嘶......”彩香彩果霎時間倒抽一口涼氣,瞬間聯想到了當初莫名其妙險些被滅族之前,沈家被查出謀害朝中重臣以及公主而被誅九族一事。
彩果震驚不已,下意識的問道:“那沈家......是上面的走狗,被利用完就被銷燬了嗎?”
喬珺雲搖頭否定,再次回想起臨死前太后親口承認時,自己的心中有多麼憤恨,語氣中隱藏着殺氣,“是上面的兩人共同主使的。他們見我喬家與沈家實力過大,就狠心下手設下計謀一下子除掉喬沈兩家,最後還不忘將我兩家設成死敵,矇蔽我與姐姐。”
彩香彩果安靜下來,雖然奇怪郡主是如何知曉此等機密要事的,但也心知她們不能問。
喬珺雲察覺到彩香彩果的靜寂,平緩了一下語氣,“現在慧芳不在府上,我纔有時機將此事透知給你們。下午慧芳就會回來,說不定還會帶着慧萍一起來看看郡主府。我之所以會告訴你們兩個,是覺得你們兩個應該能掩藏好自己的情緒,且我又不想在準備籌劃的時候,身邊有兩個不清楚緣由的人。當然......”
喬珺雲依次掃視彩香和彩果,說道:“若是你們覺得還需要花費些時間來消化,那我可以找個緣由先關你們兩天禁閉,等你們能控制好表情情緒再放你們出來。你們自己做決定吧。”
彩果聽出喬珺雲話語中的疲憊,張嘴就要說自己沒問題。可話音還沒吐出分毫,就被彩香壓制住了手背,只聽她沉穩道:“郡主,奴婢與彩果雖然要比您想象中成熟得多,但此次事關重大,還是請郡主先將奴婢二人關禁閉,等奴婢能完全控制住,不會露出端倪的時候,再放我們出來吧。還請郡主能夠諒解。”
這最後一句請求諒解,顯然是因爲讓喬珺雲獨自一人面對慧芳,而心中有愧。
喬珺雲確實被驚到,對於彩香現在就已經有三四分日後沉穩的模樣,不免覺得既驚訝又喜悅。
至於彩果剛剛一時的激動也被她收入眼中,喬珺雲不清楚是不是她記錯了。小時候的彩果確實機靈,但卻不會像剛剛那樣性急。而性格老實的彩香,之前竟會爲了出氣而給慧芳下藥,與記憶中沉穩的模樣也有少許出入。
喬珺雲可沒忘記小時候在府裡惡作劇的時候,彩香都是那個不敢動手只是善後的。
不過,彩香彩果身上表露出的絲毫差別,極有可能是因爲今生與前世二人經歷改變,而對性格產生的丁點影響,也是合理的。
喬珺雲見彩果被彩香勸住,知道二人作出決定,遂起身走到桌邊,拿起盛着茶水的金邊描蘭天灰底的瓷茶壺,直接丟到了自己的腳邊,濺起的茶水暈染在桃紅衣衫上十分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