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雲……醒一醒……景雲……”
一個女性的聲音在景雲的腦海中不停的迴盪,聽起來是那麼熟悉,又是那麼的遙遠……
“慧……”景雲無力的呼喚着。
“景雲……醒醒……”
那聲音越來越近,逐漸清晰……不是慧,而是艾拉。
“啊!”
景雲猛的坐了起來,感覺頭痛欲裂,腦袋彷彿要炸開一樣。
“別動!”鬼醫怒喝道,“手術剛做好,觸角還不是很牢固,弄掉了,我就白忙活了!”
景雲的視線由模糊變得清晰,慢慢的,他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這裡位於破廟的內殿,正如景雲預料的,已完全被鬼醫改造成實驗室了。
此時的景雲正坐在一張手術檯上,身上的衣物完好,也沒見那裡有什麼傷口。
“手術?鬼醫給我做手術了……觸角!”
景雲猛的摸向自己的額頭。
鬼醫突然飛身出現在景雲面前,擡手打落了景雲將要摸向額頭的手,怒喝道:“說了別動!”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景雲憤怒的問道。
“自己看!”
鬼醫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面大鏡子。
景雲一望,驚恐的大叫起來:“啊…………”
鏡中,景雲的額頭上,赫然出現了一對長長的觸角,猶如兩條鋼鞭,正緩慢的擺動着。
“你竟然又把觸角移植到我頭上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噓……”鬼醫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不耐煩道,“吵死了!想知道原因嗎?自己體會吧!”
“我自己體會什麼……”
突然,景雲閉嘴了。他突然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這感覺很難形容,如果非要說,就好像……就好像是與某種東西連接了心網。說它是東西,是因爲它的精神領域很奇怪,有喜怒哀樂,卻沒有人類的思維。對方不是人……難道是……不!肯定是……七星虎甲!
“有感覺了嗎?”鬼醫問,“靜下心來,仔細的感受。現在,你已經與它成爲一體了。你的感官,就是它的感官。它的感官,也是你的感官。現在我問你,它在哪?”
景雲閉上眼睛,本該漆黑一片的視野中,慢慢浮現出另一個畫面。那正是此刻七星虎甲所看到的一切。在七星虎甲的視野中,出現的是景雲的後背。
景雲猛的轉過身去,發現七星虎甲赫然出現在自己的背後。
從外表來看,這已經不能算是七星虎甲了。那七顆耀眼的亮星已不見了蹤影,外骨骼上的光彩也消失了,只剩下了一身暗淡的紅色。頭上倒是多了一對觸角,只是很不靈活,仔細看,其實是假的。腹部看起來也很完好,但是沒有呼吸的起伏,應該也是假的。
它沒有任何想要攻擊的意思,反而非常的高興。景雲能清晰的感受到,七星虎甲對景雲的喜愛與依賴,這種情感並非主僕,更勝過至親,而是真正意義上的人蟲合一。七星虎甲,已經與景雲連成一體了。
同時,景雲也感受到了,七星虎甲的身體十分的虛弱。往日那個煞神一般的七星虎甲完全變了,變成了一隻毫無攻擊性,並且隨時都會死去的可憐蟲子。
“沒了觸角,它就活不了對吧?”景雲問。
“何止是沒了觸角。它的整個腹部都無法再生了。還好鞘翅和斷足都長了出來,不然連飛和跑都不行了。”
“我給你們的蜂王餅,沒收到嗎?”
“這種程度的身體殘缺,蜂王餅也無濟於事。”
“那爲什麼不在第一時間把觸角移植回到它身上?”
“觸角還不夠成熟,需要移植到下一個活體器皿上繼續生長。”
“活體器皿?你就選擇了我?”景雲實在怒不可遏。
“沒錯。你救過七星虎甲,它的體內流着你的血。你是我能找到的,唯一合適的人選。”
“那你爲什麼不提前告訴我!”
“告訴了你,你還會同意手術嗎?”
“那你就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偷襲我啊!”
“對!”
“你!”景雲被氣得說不出話來。良久,才緩緩開口道,“鬼醫……你一直不放棄這隻七星虎甲,是不是……爲了久參前輩?”
“誰說的?”
“我知道,你千方百計的想把這隻七星虎甲養大,是爲了不用犧牲活人,就做成能治好久參前輩的良藥。這樣久參前輩纔會肯吃,對嗎?”
鬼醫將頭扭向一邊,沒有回答。
景雲嘆了口氣,沉聲說道:“其實……久參前輩一直都明白你的苦心……”
“別再說了!”鬼醫憤怒的打斷了景雲的話。
“我說的是實話!”
“實話?最殘酷的就是實話!”鬼醫第一次的情緒失控,“這個世界,每天都死那麼多的人!那個老東西又能救活幾個?一生都在救人,就不能讓別人救一次嗎?老東西!老不死的!你已經活了這麼久了……就不能再多活兩年……不……一年,哪怕再給我半年的時間……我已經找到了七星虎甲……還有最好的培養皿……你的病……馬上就能治好了……馬上……”
鬼醫跪在地上,不斷的用拳頭擊打着地面,手上沒有任何鎧甲,細嫩的右手很快就變得血肉模糊。他擡起手來,鮮血滴滴答答的滴到地上,同時還摻雜着不易察覺的眼淚。
“鬼醫……你,知道久參前輩過世的事了?”
“做完手術後,我翻看了你的行囊,看見了那幾本書。”
“那是前輩留給你的遺物,希望你能繼承他的……”
“一堆廢紙!我已經燒了!”
“你……”景雲想發火,卻不知爲何,就是發不出來。他頭一次見到,鬼醫的內心還有如此柔軟的一面。以鬼醫的爲人,他絕對不會燒那些書籍,反而會倍加珍惜,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其實,就算你提前告訴我要給我移植觸角,我也不會反對的。雖然久參前輩已經過世,但他的疾病依然存在於世上。如果你能攻克這一醫學難關,也算是告慰前輩的在天之靈了。”
“你懂什麼?你知道那是什麼病嗎?就在這信口開河!”
鬼醫背對着景雲,擦乾了臉上的淚水,再轉過身時,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冷酷表情。
“景雲,我告訴你!從此以後,七星虎甲的命就跟你連在一起了。如果它有半點閃失,你也別想好好的活着!”
“我一定會讓它長成真正的成蟲的!不過不是爲了你,而是爲了久參前輩!”
“還有!今天屋裡發生的一切,不許向任何人透露,否則……我讓你生不如死!”
“放心,就算我出去說鬼醫像小孩一樣趴在地上哭,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滾吧!”
“這就趕我走了?”景雲又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爲難道,“這麼大一對觸角,讓我怎麼上街?”
“觸角是你的,你自己不會藏起來嗎?”
“這怎麼藏……”
景雲突然想到,紅天凌宇有一對比這更大的觸角,他都可以收放自如的。
“收……收……”
景雲試着像收自己的觸角一樣,將虎甲觸角收回皮下。結果真的奏效了。觸角消失在額頭上,就像從沒有過一樣。
觸角收起來後,他與七星虎甲的感官就不能共享了,但他們的心網依然連接着,這是一種從肉體到精神的雙重連接,幾乎是不可能阻斷的。
“那七星虎甲呢?也讓它跟着我?”景雲又問。
“我已經對它的外表做了處理,常人認不出它是七星虎甲,帶它在身邊吧!把你的修爲分給它,用不了幾天它就能恢復活力,對你會有大用。”
“好吧……我景雲也有坐騎了!對了,鬼醫,你去過南洲嗎?”
“關於南洲的事,我不會向你說半個字!”
“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就是不想給暴風國出力!相反,我很願意看到它的滅亡。你去南洲肯定是爲了搬救兵,我勸你放棄這個念頭。如果實在想去,就去酒館把自己灌醉吧!在夢裡,你也許能到那!”
“暴風國是你的故鄉!”
“我沒有這個故鄉!我鬼醫對天起誓,誰滅亡了暴風國,我就對誰誓死效忠!”
“唉……”景雲長嘆了一聲,起身就要走。
“哎?曲商呢?”景雲終於想起了曲商。
“那個姬蛙族人?不識擡舉,應該已經被解刨了吧?如果你早點醒來,或許還能看到他的全屍。”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