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決武場地準時佈置完成。與三年前一樣,山谷的四周由數千白蛾禁軍把守,上空飛着神射衛部隊。不同的是,今年擔任裁判的神射衛比去年少了四人,這四人另有重要任務——看守景雲。另外,今年觀看決武的觀衆也多了許多,整個霜月國,幾乎所有的達官顯貴都到齊了,他們站在山脊的高處,與白蛾女王一起,見證這場關係霜月國國運的決鬥。
祭羽和祭化走入了場地,她們各自穿着與三年前相同的裝束,帶着同樣的武器。
這次倆人沒有相隔百步停下,而是走到了對方的近前。
“姐姐,你終於有聖蟲頭盔了。”
“你的修爲也提升了不少,到小聖了吧?”
面甲之下,姐妹二人都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就如同兒時玩耍般,滿是天真。
這也許是她們姐妹二人最後一次毫無戒備的對話了。決武開始的那一刻,一切美好的回憶都將破碎——這次,是無法挽回的。
白蛾羿女再次降下,將三年前的規則,一字不差的重新宣讀了一遍。
“……使出你們的全力吧!這次,不必顧及姐妹之情。”說完,白蛾羿女飛回了高空。
接下來的隱蔽時間,祭羽和祭化都沒有浪費。她們各自走向對自己有利的區域。祭羽走進了巨松林,祭化則飛上了山谷一端的山坡。
隨着一聲冰晶禮花炸響,姐妹之間的生死決鬥再次到來。
祭化沒有馬上進攻,而是搖動頭上的觸角,藉着谷中微風,向整個山谷釋放出一股強大的信息素。
頓時,整個山谷躁動了起來。林中的猛蟲飛出巢穴,地下的雪虎爬出積雪,就連山脊上的巨白蛾成蟲,都成羣結隊的飛入山谷。它們全都殺氣騰騰,一場猛蟲之間的混戰即將上演。
祭化所釋放的信息素,便是白蛾一族的王者信息素。雖然白蛾族人並不能完全駕馭巨白蛾,就連白蛾女王,都無法像其他種族的女王那樣,大規模的統御本族聖蟲。但擁有王者信息素並且修爲深厚之人,還是可以通過信息素對野生巨白蛾產生影響。
祭化便是利用信息素,讓整個山谷的巨白蛾——包括成蟲與幼蟲——全部進入攻擊狀態,向所有異族生物發起進攻。其它猛蟲們感受到巨白蛾的威脅,也都進入戰鬥狀態。整個山谷,也因此變成了充滿殺戮的修羅地獄。
這種戰法並非是祭化第一次使用。在南領邊關,祭化曾經用它讓一整支南蠻軍隊全軍覆沒。此招能最大限度的調動聖領的自然之力,不費一兵一卒便可將敵軍斬殺殆盡,但也會造成聖領內昆蟲的大量死亡,可謂惡毒無比。歷代白蛾王室都將它視爲禁術,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敢於使用。
今天,祭化在決武的一開始就毫不猶豫的使用了此術,就連白蛾女王都感到無比的震驚。有那麼一剎那,她竟感到了後悔——不該將這對姐妹逼到如此境地。
所有人都聚精會神的盯着山谷,等待着一場慘烈的廝殺。
忽然,一支響箭從巨松林中射入長空。同時伴隨着一股驚人的強者信息素,覆蓋了整個山谷。劍拔弩張的猛蟲們,如同受到了驚嚇,頃刻間四散逃去。這場大規模的殺戮,還沒開始,便宣告了結束。
“姐姐……原來你已經變得這麼強了……”祭化喃喃道。隨即,她通過巨白蛾飛行軌跡的變化,迅速判斷出了祭羽信息素的釋放點,從來鎖定了她藏在林中的位置。
一支寒冰重箭在祭化的弓弦上生成,長弓被她拉到極限,箭頭緩緩擡起,拉弦之手猛的一鬆,重箭如流星一般劃過長空,沿一條拋物線射向巨松林的深處。
“轟!”的一聲,重箭在林中炸開,無數冰晶四處飛濺,無差別的射殺着方圓數丈內的一切。
這便是祭化的重箭射術。白蛾一族的射術有兩個極端,一個是無限精準,一個是無限威力。祭化深知,自己在精準方面沒有天賦,恐怕一生都達不到射術的上乘。因此她放棄了精準,專注提升射術的威力。這種重箭射術,就是讓每一支射出的冰箭,都能如炮彈般爆炸,威力不亞於任何一種火器。三年來,祭化不知用它殺死過多少蠻族。
爆炸過後,祭羽的信息素便消失了。但白蛾羿女並沒有宣佈決武結束。祭化知道,祭羽沒那麼容易被打敗,她又接連向樹林射出數箭。連串的爆炸在林中響起,一顆顆巨樹猛烈的搖晃,其上的積雪紛紛被震落。林中如同下起了鵝毛大雪。
“姐姐!有本事就出來!別躲躲藏藏!”祭化怒吼着。然而換來的只有巨松林的平靜。
祭化生出翅膀,正要飛進樹林。突然又停住了。她回想起三年前的決武過程,自己就是因爲輕敵冒進,才一直被祭羽牽着鼻子走,一步步失去了優勢。
“不能衝動……我要像姐姐一樣冷靜……”祭化耐着性子,始終堅守在對自己有利的山坡位置,等待着祭羽首先露出破綻。
就這樣,決武陷入了僵局。
開始,觀看決武的衆人們還滿懷期待。有的讚歎祭化的攻勢兇猛,有的稱讚祭羽沉着穩重,看到僵局出現,更是興奮不已,因爲高手對決,都是要像這樣靜靜的對峙一段時間,然後再使出精彩的殺招。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時間從中午變成了晚上,祭羽和祭化仍然各自按兵不動。
這對峙未免太久了,久到讓每個人都感到了不同尋常。
“祭羽……你到底想幹什麼?”白蛾女王的眉頭緊皺。
……
王宮冰牢內,景雲已經急得幾乎喪失了理智。任務倒計時:十個時辰……九個時辰……八個時辰……七個時辰……寶貴的時間就這樣快速的流逝着,他卻連身上的鎖鏈都沒有掙脫。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景雲用盡全身力氣掙扎着,鎖鏈勒進皮肉,道道血痕從外衣滲出。
“沒時間了!放我出……”突然,景雲停止了呼喊。他驚喜的看到,眼前的白絨緩緩睜開了眼睛。
經過一天一夜的炭火暖身,白絨終於驅散了體內的極寒之氣,甦醒了過來。
“白絨……你醒了?”景雲小聲呼喚着。
“景雲……我在哪?”白絨神情恍惚的問道。
“噓……小點聲……門口有神射衛!這裡是冰牢!”
“冰牢……聖殿……我們都沒死……”白絨揉着腦袋,開始整理思緒。
“先別想那麼多了!快幫我把鎖鏈解開!”
白絨看了看景雲身上的鎖鏈,站起身來向他走去。剛走了兩步,就被拉住了。她這才注意到,自己也被鎖鏈鎖着。
景雲低聲道:“也不知道這些鎖鏈是用什麼金屬做的。你應該能弄斷吧?”
白絨只是雙手和雙腳被鎖,不妨礙她使用聖蟲之力。白絨用左手摸了摸右手腕上的鐐銬,又用右手摸了摸左手腕的鐐銬。
伴隨“咔吧!咔吧”兩聲,雙手鐐銬全斷了,簡直如同魔術。
景雲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纔沒有因驚喜而叫出聲來。他在內心萬分慶幸,白蛾族人沒有發現白絨的修爲,纔有了眼前這麼好的機會。
白絨又伸手去摸腳上的鐐銬,將它們也解開後,便跑到景雲身邊,去摸他身上的鎖鏈。
近距離觀看白絨的“魔術”,景雲才發現了其中奧妙。
原來,白絨在摸鎖鏈的時候,掌心會同時分泌那種能腐蝕一切的蟻酸。鐐銬的鎖釦機關被腐蝕殆盡後,自然就會打開。
景雲身上的鎖鏈纏繞方式複雜,沒辦法一一找到鎖釦,因此白絨只有靠分泌大量蟻酸的方法,將整條鎖鏈熔斷,才能幫景雲鬆綁。
景雲忍受着刺鼻的蟻酸味道,冒着身體被化爲濃水的危險,讓白絨的蟻酸在自己身邊流了半天,終於感到了一陣放鬆。
“斷了!”景雲大喜。
白絨連忙收住蟻酸,手忙腳亂的幫景雲解開鎖鏈。
“輕點!別弄出聲響!”景雲小聲提醒着。
景雲小心的將一條條斷掉的鎖鏈放到地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慌忙揮動雙臂向周圍釋放寒氣,以凍結周圍的空氣,防止蟻酸的氣味飄出門外,被神射衛察覺。
白絨卻被寒氣嚇怕了,慌忙跑到有炭火盆的角落,縮成一團。
釋放完寒氣,景雲自己聞了聞四周,確認沒有蟻酸味道了,才放下心來。
“幸虧沒擴散到外面……這蟻酸,可不能再隨便使用了。”
白絨朝景雲揮了揮掌心,好像在說:“也沒剩多少了。”
沒有了鎖鏈束縛,景雲已經可以隨意使用聖蟲之力了,於是生出全身的玉蟬鎧甲,小心翼翼的走到牢房的門邊,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
白絨見寒氣消散了,就也湊了過來。
“你能探測到外面的情況嗎?”景雲小聲問道。
白絨點了點頭,然後生出觸角,輕輕的敲擊起牢門。
不一會,她收起了觸角,小聲說道:“門外是一個圓形的大廳。圍繞大廳一圈還有很多門。每個門的後面都有一間和我們一樣的牢房,不過都是空的,還有一個斜向上的走廊,通往外面。大廳裡只有四個人。走廊外有十幾個人。再往外可能還有更多的人,我就聽不清楚了,不過建築結構我都知道。”
景雲用玉蟬觸角向門外感知了一番,判斷道:“大廳裡的四個人修爲深厚,肯定是神射衛。遠處的應該只是普通獄卒。你再跟我說說,大廳的詳細構造,還有那四個神射衛的位置,越精確越好。”
白絨摸了摸腦袋,想說什麼,又覺得說不明白,就走到一個燒盡的炭火盆邊,用手指沾了些炭灰,在地上畫了起來。
景雲湊過去,只見一副冰牢的平面圖慢慢出現在自己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