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整個暴風國正在悄然發生着鉅變。
海棠王宮的修繕工作全面停止,包括蜜蜂族和黃蜂族在內的所有人員全部撤離,僅留下大國師一人在英靈神殿的前庭。
褐蟻領內的所有黃蜂駐兵,全都收到了女武神的調兵密令,連夜撤出了褐蟻領。而蜜蜂族的大量僧侶,則悄然進入新月城。天亮之前,整個褐蟻領將全部由蜜蜂族接手。
……
英靈神殿的前庭,大國師正在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一個佝僂的身影,悄無聲息的走了過來。
“絕念呀……老僧多麼希望,今晚來得不是你……”大國師低聲說道,語氣中充滿了遺憾。
被叫做“絕念”的這個佝僂老人,便是大國師身邊的那個老侍從。在大國師被囚禁在暴風聖廟的那幾十年裡,只有他一人始終伴隨在大國師的身邊,不離不棄。
“老奴放心不下主人,想來看主人最後一眼……”絕念謙卑的說道。
“那你懷中藏的,又是什麼呢?”大國師始終保持着雙眼微閉,卻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瞭如指掌,就連絕念懷中藏了東西,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絕念嘆了口氣,從懷中拿出了那頂能夠封印大國師力量的金冠,沉聲道:“主人,你什麼時候把金冠帶回去呀……”
大國師嘆了口氣,問道:“你在我身邊有多少年了?”
“老奴十歲那年就開始侍奉主人了,算起來……整整有五十年了……嘿嘿……老奴第一次見主人時,主人差不多已經和老奴現在一樣老咯!五十年過去了,老奴已經形同朽木,而主人,卻越來越年輕了。”
“都五十年了啊……老僧常常對自己說,在我身邊這麼久的奴僕,不可能是十絕殺了吧?可老僧身邊只有你一個人,你不是十絕殺,誰又會是呢?”
絕念苦笑道:“慚愧呀……老奴在侍奉主人之前,就已經是黑蜂的身份了……只不過,一直沒有接受過具體的任務,時間久了,老奴還以爲自己不再是黑蜂了呢……直到十年前,老奴才被秘密的委任成了十絕殺。”
“那這十年間,你找到老僧的致命弱點了嗎?”
絕念望着手中的金冠道:“只有主人戴上這金冠,老奴才有把握殺死主人。”
大國師突然睜開了眼睛,有些憤怒道:“絕念!看在我們主僕二人朝夕相處了五十年的份上,你就不能安心的跟老僧敘敘舊嗎?今晚,忘掉你十絕殺的身份,可以嗎?”
絕念搖了搖頭,低聲道:“不行……過了今晚,老奴就再沒刺殺主人的機會了……”
說着,勿念將金冠戴在了大國師的頭上。而大國師,卻一動都沒有動,只是自顧自的說道:“爲了完成祭樹的宏願,老僧委曲求全了數十年,甚至不惜將自己變成了一個陰險的小人。老僧此刻的全身上下都沾滿了世俗的罪惡!唯有靜心冥想,才能去除這些邪念,獲得在圓寂之後,靈魂進入英靈神殿的資格……”
絕念也自顧自的幫大國師將金冠戴好,這才心滿意足道:“好了!終於戴上去了……現在老奴可以完成畢生的使命了……”說着,絕念從右手掌心生出了一支黑蜂的口針,“一下……只要一小下,主人就睡過去了……不會再有任何的痛苦……”
“絕念!你的尊主已經灰飛煙滅……整個黑蜂巢也被付之一炬!世間再無黑蜂!你就安心的留在老僧身邊,與老僧一同見證暴風海棠的輝煌,不行嗎?”
“王下黑蜂……不背其宗!”勿念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分泌了劇毒的口針,深深的扎進了大國師的脖子。
大國師的雙眼慢慢的合上,但呼吸和心跳都沒有絲毫的改變。
勿念慢慢抽出口針,疑惑道:“怎麼……黑蜂毒都殺不了主人嗎?”
大國師發出了一陣苦笑:“呵呵呵……老僧多麼希望,就這麼撒手而去……可在完成祭樹儀式之前,聖樹不會讓老僧輕易的死去。現在的老僧擁有無限的生命,也算是個不死之人了吧……”
“哦……那老奴的刺殺,算是徹底的失敗了……”絕念在說此話時,語氣中不但沒有半點的失落,反而十分的輕鬆。一個揹負了一生的重擔,終於可以放下了。
“老奴會自己找個地方了斷的……”說着,勿念將大國師的金冠從頭上取下,重新揣到了懷裡,邁着蹣跚的步伐,消失在黑暗之中。
……
……
慧將褐蟻珍和瞭接到新月城後,就讓星虎飛回了景雲的身邊。景雲騎在星虎背上,懸浮在內壁的廣闊空間中,眼睜睜的看着黃蜂族和蜜蜂族的軍事調動,卻什麼都做不了。
他幾乎想過了所有的方法,卻沒有一種可以戰勝女武神。絕望感一點一點的佔據了他的內心,吞噬掉了他最後的鬥志。
……
最終,景雲還是返回了新月城,如同一具行屍走肉,漫無目的走在空曠的街道上。不知不覺中,他來到了雲消樓所在的街區。
雲消樓雖然是一座位於繁華地段的酒樓,但生意並不紅火,而且天一黑就打烊,金龜禮好像對它一點都不上心。現在連午夜都過去了,雲消樓更是不會有人在。
來到雲消樓的門前時,景雲所看到的果然只有一片死寂。所有的門窗都緊閉着,樓內也沒有任何的光亮和聲響。
景雲嘆了口氣,正準備轉身離開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大哥!你回來了!”瞭從旁邊的一個小巷中跑了過來,見到景雲後,內心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金龜禮跟我說,你可能來這裡,讓我過來看看!沒想到還真等到你了!”
望着瞭那天真的眼神,景雲更是悲從中來。明天,這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大哥!你發什麼愣啊?你知不知道,新月城出大事了!不知道爲什麼,黃蜂兵們全撤走了!城外還來了好多蜜羅僧,把新月城圍了一圈。他們這是想幹什麼呀?”
“別去管他們了……”景雲實在不忍將殘酷的真像告訴瞭,哪怕再讓他多開心一兩個時辰,都是彌足珍貴的,“媽和慧呢?金龜禮把她們安排到哪裡了?”
“祥雲團的軍營啊!不然還能在哪?”
“祥雲團?不是和雲中樓一起,都被朝廷裁撤了嗎?”
“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瞭得意道,“祥雲團和雲中樓雖然在表面上被裁撤了,但兄弟們的心從來都沒有散過!幕叔一直在暗中保持着與各大俠客團的聯繫,金龜禮好像也偷着做了不少事。至於軍營,被查封后就一直空着,也沒人管。今天紋仲不是也回來了嗎?又趕上黃蜂兵撤走。幕叔和金龜禮就把三大營所有的弟兄都叫過去了!現在只等你過去,一起商議大事呢!”
“他們……還在等我?”景雲難以置信道。
“當然啦!你是我們的大頭領呀!你不發話,誰敢輕舉妄動?”
“我做了那麼多的錯事……兄弟們還認我這個大頭領?”景雲的雙眼變得模糊,兩行熱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你怎麼了大哥?怎麼還哭上了?快跟我走呀!”
說着,瞭強拉着景雲的手,朝祥雲團軍營的方向飛奔過去,一邊跑,還一邊興奮的大喊着:“大哥回來咯!大哥回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