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蕭離開電視臺的時候,雨已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凌晨氣溫降了好幾度,他裹緊身上單薄的襯衫,仍感覺寒氣源源不斷侵入骨髓。
錄製結束後,柏蕭跟嚴巋然通過電話,嚴巋然反覆強調他會來接自己,並讓柏蕭在電視臺等着哪都別去,柏蕭有些坐不住,想着他住的地方離電視臺不遠,嚴巋然應該很快就能來,便步行到離電視臺不遠的主幹道等着。
這樣做能避免被記者拍照爆料,畢竟電視臺外面已經成爲意外高發地段。
柏蕭自己死豬不怕開水燙,但嚴巋然現在正是事業上升期,絕不能被抓到任何不利把柄。
柏蕭朝主幹道走,發現身後跟着一輛低調奢華的黑色汽車,始終與他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沒理會,繼續走到與電視臺出現視覺盲區的位置,剛想轉身問個究竟,就被一件柔軟的衣服矇住了腦袋,接着一雙手粗魯的胡亂拉扯,成功讓衣服穿過柏蕭腦袋,接着是兩條袖子,柏蕭仍有疑惑,但暫時放下戒心,畢竟能來給他穿衣服的,肯定不可能是敵人。
對方就站在他身後,近到能感覺到彼此的體溫,但柏蕭想側頭卻被按住了腦袋,他只能低頭看着被套在身上的羊毛衫,質地柔軟舒適,應當價值不菲。
柏蕭頓了一下,有些好笑道:“這樣很好玩嗎?”
對方沉默不言,徑自爲柏蕭撫平襯衫衣領,拉齊羊毛衫下襬,又將一把傘塞到了他手裡,接着轉身就離開。
柏蕭迅速扭頭,隨後驚訝得半晌沒踏出一步,他能接受這時出現的任何人,但絕對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會是秦欒華。
那個在華娛慶功會上,被璀璨華麗聚光燈籠罩的天生王者——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柏蕭閉了閉眼,他看見秦欒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向車內,似乎沒有半點與他攀談的意思,但羊毛衫仍殘留着餘溫,像在無聲提醒柏蕭,他眼見的或許並非就是真相。
秦欒華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他飛快逃回車內,卻因緊張進錯了位置,他僵硬的端坐在副駕駛,感覺到柏蕭炙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燙得他渾身似被火燒起來一般,他觸碰過柏蕭的指尖同樣發着燙,酥麻的悸動從指尖沿着脊髓,迅速蔓延至身體每一寸肌膚。
他心頭迷你小人像喝醉了酒一般瘋狂轉圈,因激動而渾身顫抖——我摸到柏蕭了,他摸起來好舒服好柔軟好誘人,現在感覺快飛起來了怎麼辦。
秦欒華是特意來接柏蕭的。
他知道柏蕭必須面對現在的困境,也相信柏蕭能安然度過這道難關,但心裡清楚不代表就能毫不在乎,他仍會擔心柏蕭心情如何,也擔心柏蕭會不會誤解他的做法,畢竟從表面看來,似乎那道傳言只需要他一句話就能澄清。
今晚錄製節目,以柏蕭的地位必然會受到輕視,並且無論柏蕭節目表現如何,他都會繼續被人挑出黑料大肆攻擊,他被辱罵的局面並不會出現任何好轉,秦欒華思來想去,怎麼都感覺不放心,滿腦子全是柏蕭的身影,有他與自己勾肩搭背翻牆出校的畫面,有他爲林雅揍自己的畫面,也有他近乎絕望斷絕彼此關係的畫面。
所有場景紛亂摻雜在一起,他抱着腦袋在沙發躺了一小會,然後聽見窗外下雨的聲音。
秦欒華猛地想起來,柏蕭現在應該還在錄節目,他出來後肯定會覺得冷,他甚至可能連傘都沒有帶。
那一瞬間他忘記了先前所有的顧慮,直到用衣服罩住柏蕭的腦袋,觸碰到他有些冰涼的肌膚,聽見他動聽猶如蠱惑般的聲音。
秦欒華才驟然驚醒過來。
柏蕭原地猶豫片刻後,微微彎腰叩響了車窗。
他視線穿透玻璃,瞥見秦欒華凌厲近乎完美的側臉弧線,夾着不可褻瀆的距離感,他漠然看着前方,似乎並未注意到柏蕭的到來,半晌才稍稍側頭,搖下車窗後並未與柏蕭目光對視。
“……”
“…………”
氣氛尷尬地僵持了數秒,柏蕭不禁嘴角微微抽動,他敢保證剛纔那人就是秦欒華,但現在這個故作無辜彷彿所有與我無關的人又是誰,秦欒華你能演得再真一點嗎!
然後兩人同時開口。
“你……”
“有事嗎?”
柏蕭擠出笑臉:“呵呵。”
“你怎麼會在這裡?”
秦欒華一本正經的撒謊道:“剛好路過。”
柏蕭挑眉,語氣怪異道:“所以你沒看見剛纔把這件衣服給我的人?”
“沒。”
“…………”
“坐在車裡也能淋溼衣服嗎?”
“風大,雨被吹進來了。”
“這衣服我穿着有些大,你穿應該正合身。”
秦欒華脣角上揚,語調聽起來猶如恩賜般,“既然你這麼誠心想送給我,我就勉爲其難接受吧。”——雖然原本就是他的衣服,但只要柏蕭穿過,就有了值得收藏的價值。
柏蕭默然,被噎得說不出一句話,他張了張嘴,想問秦欒華是不是還記恨自己打過他,也想問他知不知道謙謙的身世,又想起如今兩人天差地別的身份,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
秦欒華見柏蕭突然情緒低落,還以爲他氣自己的隱瞞,便想要將功折罪,反正他就是來接柏蕭的,總得把人安穩送到家。
他面無表情道:“雨好像越來越大了。”
柏蕭:“嗯。”
“現在不好打車。”
“嗯。”
“我正好沒事,你撐着傘不累嗎?”
柏蕭幽幽的看了秦欒華一眼,爲扳回一城而身心愉悅,微笑道:“不累。”
秦欒華:“…………”——心上人總是不懂我,心好累。
於是,柏蕭撐着傘在路邊等嚴巋然,秦欒華則坐在副駕駛等着柏蕭,內心並深感無限挫敗,他揪着頭髮懊惱地趴在車前,將觀察柏蕭發掘到了近乎變態的程度。
柏蕭外形條件非常好,他皮膚白皙,身材頎長,臉部輪廓符合現在大衆審美,一雙漂亮的眼瞳夾着恰到好處的笑意,從外表看來,柏蕭無疑是精緻俊朗的美少年,即使他的年齡已跟少年搭不上關係。
秦欒華託着下巴,看得有些入神。
柏蕭是個只要願意對你好,就能無時無刻讓你感受到溫暖的人,他想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柏蕭的?是當年那件事情催生了情感的變化,還是從一開始,他就眷戀柏蕭而不自知?
在等待將近一個小時後,柏蕭接到嚴巋然打來的電話,詳細並憤怒的敘述了經紀人對他的威脅以及他沒能趕過去的原因,他亂罵一通後,又疲憊不堪地壓低聲音道歉道:“阿蕭,我可能來不了了,對不起,經紀人沒有事先通知我這個通告——何穗肯定是故意的,她早就不滿……”
“巋然,我知道了。”柏蕭打斷他即將說出的話,“你認爲我會因爲你沒來接我而生氣嗎?你先冷靜下來,現在不能跟何穗鬧翻,這對你的演藝事業非常不利,你記住,無論你將來做出什麼選擇,我都絕不可能恨你。”
嚴巋然沉默半晌,認真道:“阿蕭,永遠不會有那一天的。”
……
掛斷電話後,柏蕭盯着連綿不絕的雨珠出了一會兒神,嚴巋然幫他的事不可能瞞住龍勝,作爲經紀人,何穗這樣做無可厚非,她是爲了嚴巋然未來的發展,與龍勝作對於嚴巋然來說絕無益處。
這些柏蕭都心知肚明,所以他纔會對嚴巋然說那些話,但即便如此,他心底仍有些連自己都說不清的失落感,猶如藤蔓般纏繞在他心頭。
拋去諸多煩惱,柏蕭視線再次轉向始終陪在身旁的低調黑色汽車,他實在想不通,秦欒華究竟哪根筋不對,竟然閒得沒事真陪他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他就這麼期待能送自己回家嗎?
他懷着無限疑惑,再次敲響了車窗玻璃。
這次玻璃很快降下,柏蕭沒指望秦欒華先開口,直接問道:“你現在還沒事嗎?”
秦欒華點頭,心頭迷你小人幽幽轉醒,試着雀躍蹦跳後才發現腿已經在牆角蹲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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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蕭又笑道:“那你順路嗎?能送我回去嗎?”
秦欒華撇過頭,思索片刻後,有些勉爲其難的點頭,“本來不順路,但看在你這麼真誠請求的份上——可以。”
“……”柏蕭想把成羣飛過額頭的烏鴉統統烤了來吃。
有句話說得好,送喜歡的人回家,哪裡都順路。秦欒華現在就在踐行這句話,他表面若無其事,心底其實興奮不已,只是從柏蕭的角度,並不能從秦欒華繃緊的側臉窺探到他的情緒。
雨勢逐漸增大,氣氛有些詭異的沉默,柏蕭難耐的盯着窗外,總覺得現在應該找點話題,又想不起能聊些什麼,聊他的近況?秦欒華難免會覺得他在暗示。聊以前的往事?好像又沒有舊事重提的必要。
就在這時,他看見秦欒華左前方懸掛的金色鈴鐺,內部似乎被堵住無法發出聲音,但熟悉的材質外形仍讓柏蕭感到無比驚訝。
他沒想到這麼多年,秦欒華竟然還留着這個鈴鐺。
柏蕭有所感觸道:“那個……你還留着?”他想的是,這個鈴鐺畢竟是林雅送給秦欒華的,他既然一直留着,就表明秦欒華還惦記着林雅,這份深情倒是難得。
秦欒華卻會錯了意,以爲柏蕭窺探到了他的心思,他頓時有些難爲情,在柏蕭的注視下,耳朵不禁微微發燙,半晌才掩飾住情緒,嗓音仍有些低啞道:“哦,忘記扔了。”
同時心道:那個鈴鐺可是柏蕭親手做的,他怎麼捨得扔。
作者有話要說:風信子的花期過後,若要再開花,需要剪掉之前奄奄一息的花朵。所以風信子也代表着--重生的愛:忘記過去的悲傷,開始嶄新的愛。
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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