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欒華剎那如遭雷擊,耳膜被震得一陣轟鳴,大腦更加一片空白,那句匪夷所思的話反覆在他腦海迴響,並延伸出無數條紊亂的線,它們互相纏繞在一塊,無論先拔哪一根都扯得神經作疼。
“喂?欒華,你在聽嗎?喂?”
“欒華……”
“……”
秦欒華做賊心虛似的轉頭看一眼柏蕭,只覺得口乾舌燥、四肢發麻,他第一反應是怎麼可能,這是在開什麼玩笑?緊接着又萌生出巨大的狂喜,鞭炮似的噼裡啪啦在他腦顱內炸開,炸得他心花怒放、忘卻呼吸。
“你、你說的是真的?”
“上次真的抱歉,是我太疏忽了,欒華,我保證這次絕對沒錯,我還特意跟你留存的數據比對過,怎麼?你不知道?難道這裡面還有別的問題?”
秦欒華深吸一口氣,他大腦此刻灌輸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信息,必須先冷靜好好梳理一遍。
“沒有,我知道了。”
“謝謝你——還有,你覺得有沒有一種可能……”秦欒華字斟句酌般說得極其緩慢,說到重點處又忽然停下。
“什麼可能?”
“沒什麼,麻煩了,改天我再去找你。”
“不麻煩,不麻煩。”對方趕緊道,“沒給你造成大影響吧?”
“沒有。”
掛斷電話,秦欒華猛地轉身撲到柏蕭身上,他滿臉的狂喜興奮遮天蔽日般朝着柏蕭撲過來,而後眼睛發亮的死死盯着柏蕭,一句話也不吭聲。
柏蕭在他突如其來的動作下有些懵了,他不解的打量秦欒華,又擡手摸了摸對方額頭溫度,確定溫度正常才奇怪道:
“你們在說什麼?什麼是不是真的?”
秦欒華突兀問道:“我在做夢嗎?”
“……”
他緊緊將柏蕭摟在懷裡,聲音因過度激動而聽起來像在發抖一般,“我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你掐我一下,我他媽該不會真在夢裡吧?你不知道我這夢有多好,我想都不敢想!”
“哦。”柏蕭冷靜道,“你到底還做不做了?”
他們剛纔正做到興起的時候,也沒見秦欒華興奮成這樣,那位鑑定的醫生說了什麼天花亂墜的東西,把秦欒華的魂兒也給勾了去,這會更連做的心思都沒了。
他的問話被秦欒華毫無違和感的忽視,對方儼然正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用力摟得柏蕭呼吸不暢,渾身更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着。
他可能真覺得自己在做夢。
柏蕭越想越不對勁,不禁酸溜溜說了一句,“什麼話把你高興成這樣?對我沒興趣了是吧?”
偏偏秦欒華還特別棒槌的應道:“嗯,我特別高興。”
“還做不做?”
“……我心裡慌。”
“冷靜不下來是吧?”
秦欒華想了一下,認真點頭如搗蔥,他現在能冷靜下來才見了鬼,他剛剛得知謙謙是他的孩子,跟他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血緣關係,何況他跟柏蕭第一次上牀的時間,算下來與謙謙的年紀正好符合。
謙謙是他跟柏蕭的孩子。
秦欒華已經無暇顧及柏蕭怎麼能生孩子,他混亂的信息都集中在謙謙身上,在此之前他從沒想過謙謙會是他的孩子,他甚至早已接受柏蕭跟別的女人有個孩子,這個孩子還將陪伴他跟柏蕭一生。
秦欒華沒那麼偉大,他當初也遲疑彷徨過,他每每想到有一個人與柏蕭無比親密,就覺得有股寒氣從毛孔滲入體內,刺得他痛苦不堪。
可他愛柏蕭,在與謙謙相處中更愛上了這個孩子,他無數次想謙謙假使是他跟柏蕭的孩子有多好,他自知這種想法太可笑,所以從來沒深入考慮過。
秦欒華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
甚至大哥說他與謙謙長得很像以後,他也沒往那種可能性想過,那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現在柏蕭卻讓這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變成了可能。
幾分鐘後,爭當棒槌的秦欒華被柏蕭氣憤趕出了房間,發配到外面來好好冷靜冷靜,等徹底冷靜了再進去睡覺。
他們今晚住在老媽這裡,秦欒華出了房間先到書房坐了一會,仍然覺得坐立難安,他翻來覆去想了很久,既有股衝動想把這件事告訴柏蕭,又怕柏蕭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畢竟柏蕭也是男人,他怎麼好當面說出謙謙是你親自生出來的這種話,柏蕭能接受嗎?他會不會感覺受到了侮辱?他要是生氣又該怎麼辦?
秦欒華絞盡腦汁的思考對策,擡頭便看見他家那頭趾高氣昂的金毛巡視領地般走進來,慢悠悠的跺到秦欒華身旁,湊過鼻子嗅了嗅秦欒華身上的味道,然後興致缺缺的打算轉身離開。
“小金,過來。”秦欒華喊道。
金毛轉過身,面無表情的盯着秦欒華,腳下卻絲毫未動,滿臉寫着“有事快說,朕還有公務要忙”幾個字。
秦欒華對這狗東西也是沒話說了,只得自己起身走過去,抓着金毛尾巴給拖到了書桌旁,就這樣金毛前爪還緊緊扣住地面,跟秦欒華要把它拖去宰了似的。
“小金,我想跟你分享個秘密。”秦欒華揪着金毛脖頸上的長毛,“我告訴你,謙謙是我親兒子,親生的,你記得謙謙嗎?就是你最喜歡往他身上蹭的小孩。”
金毛噴出鼻息,哼哼唧唧了兩聲。
“你也沒想到是吧?我剛纔聽見的時候嚇壞了,不過我挺高興,特別高興,我做夢都想謙謙是我親兒子,上次大哥還給我提過醒,可是我沒往這方面想過,你說男人怎麼能生孩子?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我、我就是高興壞了。”
“我跟柏蕭那次很不愉快,他當時還說要跟我絕交,以後兄弟都沒得做,我們應該是那時候有的孩子,可是我真的……真的沒想到他會願意留下那個孩子,我以爲他那時候恨死我了,你說他爲什麼願意留下孩子?還在那樣艱難的情況下獨自把孩子生了下來?”
金毛難耐的扭了扭屁股,察覺到秦欒華短時間不打算放狗離開,便慢條斯理的蹲了下來。
“可我也特別後怕,要不是柏蕭失憶,我可能永遠都不可能知道這個消息,我不能再跟柏蕭在一起,也不會知道謙謙就是我們孩子的消息,我每次想到這裡都特別怕,這些要是一場夢怎麼辦?我醒來那天估計恨不得找個高樓大廈直接跳下去一了百了……”
“我特別佩服柏蕭,他比我強,比我勇敢,如果換了我,也許就沒勇氣把孩子留下來了,他那時候一定受了很多苦,我看見他那道傷疤就應該想到的,他要鼓起多大勇氣才能做到這個地步,我真的想象不出來,我他媽這輩子都必須對柏蕭好,要不然我……我他媽就不是人!”
金毛該蹲爲趴,將頭顱擱在前爪上做出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趴下前順便還抖了抖耳朵。
秦欒華在傾述中漸漸理清了思緒,謙謙是柏蕭親生孩子的消息帶給他的除了驚訝,更多的卻是驚喜,他很快從龐大的信息網中整理出幾條確鑿的消息,然後深呼吸幾口氣,將這些信息嵌進心底。
他此時欣喜若狂,渾身猶如烈焰過境,大概沒辦法冷靜下來了。
心裡慌得不行。
金毛趴得快睡着時,秦欒華總算鬆手放狗離開,金毛當即跳起來,撒丫子似的飛快往外跑去,唯恐秦欒華反悔又讓他趴在那聽無字天書。
秦欒華悻悻摸了摸鼻子,盯着金毛屁股無奈罵了句傻逼。
然後秦欒華又輕手輕腳到謙謙房外,怕驚醒孩子所以沒開門進去,他就那麼嚴肅認真的面對門板站了好一會,正巧又碰上金毛巡視至此,秦欒華眼神還沒到,金毛便炸毛似的跑遠了,腳趾在地板碰撞發出清脆踢踏聲。
“謙謙……”秦欒華低低唸了一句,明明是同樣的名字,同樣的語氣,他卻總覺得多了幾分不一樣的感覺。
似乎突然間,所有屏障都剎那消失無蹤,他與謙謙串聯的那根枷鎖變得格外牢固,再沒有任何能砍斷枷鎖的可能。
他們已血濃於水。
秦欒華懷着亢奮的心情出來,溜達一圈後,仍然懷着亢奮的心情進房間。
他掀開被子鑽進去,從身後將柏蕭直接摟到懷裡,柏蕭抗拒的掙扎着,到底沒能擺脫秦欒華執著的桎梏,對方一隻手臂讓他枕在腦下,另一隻手則落在腰腹,動作親密的觸碰着柏蕭肌膚,他在肌膚上一寸寸的摩挲,最終尋到那道結疤的傷痕。
低沉心疼問道:“還疼嗎?”
柏蕭直接給了他一手肘,不耐道:“你犯病了是吧。”
“嗯,還病得不輕。”
“那離我遠點,別傳染給我。”
“就傳染給你。”秦欒華聲音帶着笑意,“我死也拖着你一起。”
頓了頓,又呸一聲,“好好的說什麼死,阿蕭,你現在清醒嗎?”
“我比你正常。”
秦欒華嗯了一聲,又沉默很久不說話,他始終緊緊摟着柏蕭,兩人滾燙的肌膚毫無芥蒂的碰觸在一起。
柏蕭權當秦欒華今晚在抽風,也許抽着抽着就能正常了,因此也不急於問他原因,見秦欒華支支吾吾說不清楚,他反而沒了想聽的興致,但就在他以爲秦欒華不打算再說的時候,對方突然無比堅決的開了口。
他說了句柏蕭剎那間睡意全無的話。
“阿蕭,你想過謙謙可能是我們的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