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酒老者擊掌道:“好俊的身手,小兄弟,老夫請你喝酒,你喝是不喝?”
東方昊聞言雙目立時一亮,心道方纔那五名壯漢本來是衝着老者而來,要討回什麼金牌,想來老者必定知道些有關他們的情況,何必捨近求遠呢?
心念至此,復與老者相對而坐,道:“晚輩汗顏,實不諳酒道。”
那老者笑道:“無妨,你道誰一生下來就會啦,好,老夫免費教你飲酒,常言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老夫瞧你不癡不呆,只要用心學,想來三五年當有小成。”
言罷解下腰間十數個小葫蘆。
東方昊忍不住失聲而笑。道:“這品酒一道太也艱深,晚輩資質欠佳,不學也罷。”
老者不悅道:“知難而退麼,使不得使不得,來,你且喝一口陳紹,什麼味道?”
東方昊拗不過,喝了一口,一咧嘴道:“辣。”
老者又換了一個葫蘆讓他喝,道:“這個是狀元紅,什麼味道?”
東方昊飲罷又一咧嘴,道:“辣。”
老者頗爲耐心,又道:“你再仔細品品這太白醉,什麼味道?”
東方昊雖於酒理所知不多,但不同的酒入口感覺卻也並非不辨。只怕老者論起酒來沒完沒了,才佯裝憨傻,無論什麼味道,均一言以蔽之——辣。
老者被氣得捶胸頓足,惱道:“孺子不可教也。罷罷罷,沒得糟蹋了老夫的好酒。”
邊說邊將十數個精美的小葫蘆又系在腰上。複道:“瞧你武功嘛,倒是蠻不錯,老夫雖遊歷江湖數十年,卻沒瞧出你的師承來歷。但不會品酒,終究是美中不足,哎。”
東方昊道:“前輩說的是,晚輩有一事不明,尚請前輩賜教。”
老者道:“但說無妨。”
東方昊道:“方纔那幾個壯漢是怎麼回事,可否示下?”
老者哈哈大笑,撫須道:“告訴你何難,不過嘛,你先得替老夫解一個謎,如何?無功不受祿,方顯英雄本色。”
東方昊也是哈哈大笑,道:“買賣公平,童叟無欺,妙極。如此前輩請出謎題吧。”
老者沉吟片刻,似在回憶,又似把不定出什麼題纔好,雙目倏然間一亮,道:“有了,你聽好。‘上拄天,下拄地,塞得乾坤不透氣’,你道是什麼?”
東方昊雙目轉了幾轉,道:“前輩,可否以謎破謎?”
“以謎解謎當然更有趣,你且說說看。”
“前輩聽仔細,‘頭朝西,尾朝東,塞得乾坤不透風。’”
老者不知所以然,迷惑道:“這算什麼謎底,搪塞老夫麼?”
東方昊詭秘一笑,道:“自然算謎底,晚輩只不過把前輩說的那個東西放倒了而已。”
老者恍然大悟,擊掌道:“妙極,嗨,這個謎乃是昔年大悲禪師口出,要老夫猜的。原來是老禿子故意作弄於我。想來猜謎一道,當能入能出,入則洞幽燭微;出則海闊天空。不入自然無所謂出,而只入不出則惑矣。老禿子果然參悟了禪理。小兄弟,你替老夫解了多年未解之謎,老夫要重重賞你。你方纔想說什麼,儘管說好了。”
東方昊聽老者大講禪理,聯想自己謎一樣的身世,不覺心有所思,。老者後面之言,便沒聽見,只怔怔地發呆。
老者見狀,道:“老夫可要告辭了。”
東方昊這才醒悟,遂又把剛纔想問的話重複了一遍。
老者沉思道:“老夫本與他們素昧平生,只是日前途徑保定府,在六味齋飲酒時,有七八個蒙面漢上得樓來,也要吃酒。那時雅間已滿,而這些漢子非要將客人趕走不可。小二不依,他們便拳打腳踢,繼而三五個壯漢打了進來,老夫氣不過,將他們料理了。他們打老夫不過,只好屁滾尿流,抱頭鼠竄。其中一人,就是剛纔那騎棗紅馬的大漢,懷裡掉出一塊金牌,老夫揀了,一見是純金所制,心道正好給了六味齋老闆做賠償之資。豈料那人瘋狗似的撲了上來,瞧他架勢,是寧死也不肯舍了金牌的。老夫不願與他夾纏,點了他穴道,便上路了。沒想到這幾個混小子居然又追了上來。”
老者從懷裡摸出金牌,只見此牌有茶杯口大小,正面突出一個篆體“華”字,背面則是猛獸圖案。通體金光燦燦,果然是純金打造。 老者沉吟道:“方纔那混小子,說話南腔北調,又以黑布蒙面,顯見不願讓旁人認出,莫非有什麼陰謀麼?不過這金牌老夫卻知道些來歷,乃是山西大同府華家莊的族徽。如所料不錯,那麼這些漢子是華家莊的人,卻不知是什麼輩分,他們來這裡做什麼?”
東方昊想起雪龍駒,道:“華家莊的人與五道觀有什麼交情麼?”
“你說保定府城西的五道觀麼?”
“正是。”
“五道觀的玄玉道長是武當山天河子道長的徒兒,華家莊世代尚武,大家同是武林中人,彼此相識也是有的。至於有無過命的交情卻也難說得緊。據老夫所知,十數年前華家莊在江湖上也是響噹噹的一大派,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十八般武藝樣樣不凡,特別是華氏兵器譜,更是令天下學武之人垂涎三尺。
“不過華家莊的名頭之所以響噹噹,還不是因爲武功如何了得。雖然華氏兵器譜傳說神乎其技,但華家莊有個規矩,就是隻有掌門纔可以修煉,因而沒有得到普及。華家莊的勢力主要是靠財力支撐的,據說鼎盛時期富可敵國,所以他們的弟子無論走到哪裡,只要一亮金牌,就會有人大開方便之門,華家莊也因此深以爲傲。
“後來華家莊跟洋人做海上生意,整個一個船隊遇上臺風,全軍覆沒,血本無歸。無數債主逼上門,華老大隻好自殺謝罪了。老大死後,華二哥自任掌門,但此人志大才疏,有掌門之名而無掌門之實。反倒是華三哥被大家擁戴,勉力頂門立戶。據說還有一個華秀才,原是華老大的幕賓,有些道行。總之,華家莊雖有東山再起之心,但終究劫後餘生,元氣大傷,況且羣龍無首,難有驚人藝業。”
東方昊想起在鴻運樓遇見的華二哥,兩相印證,看來這華家莊的現狀確已式微。遂道:“多謝前輩悉以告之。”
那老者笑道:“老夫瞧你長得像我一個徒兒,心中歡喜,客套話全免了吧。”
東方昊忽道:“敢問前輩名諱?”
“相逢何必曾相識,小兄弟,你去吧。”
說罷老者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