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的黃昏很美,也很靜。
湖面上蕩着兩條小舟,在悠然地打旋。
蘇堤下的一顆柳樹上,拴着一條小船,旁邊坐着一位戴斗笠的老者,看樣子像是艄公。
西門落停、餘蛟和青白雙龍走近時,那艄公連動也沒動。
青龍道:“老頭,把我們擺到湖心,靠近那兩條小船。”
艄公仍沒有擡頭,只道:“一兩銀子。”
西門落停和餘蛟先後躍上小船,青白雙龍待要上來時,那艄公急道:“不可,要翻船的!”
西門落停道:“師叔,等一會兒岸上也會有人來陪你們,不妨先蘇堤漫步吧,至於泛舟西湖只好等下次了。”
那艄公用長篙在岸邊一撐,小船急速劃去,不一會就靠近了那兩條打旋的小舟。
兩隻小舟各坐着二男一女三人,餘蛟一見眉頭不禁一擰,因爲只有綠竹和雲閉月的影子,而紅梅卻在哪裡?
西門落停則打量着四個男人,兩個艄公顯見都會武功,而另外兩個人定是東方東風的護法無疑,其中一瘦者,還在早上交過手,他使的兵刃是三節棍。
另一個胖子約莫五十歲上下,禿頭,青衣,太陽穴鼓起,內功顯然不凡。
西門落停並沒有吩咐,而戴斗笠的艄公卻自動停下了手中長篙,西門落停雙目一亮,給餘蛟遞個眼色。
餘蛟會意,挪身湊近艄公。
那邊船上,綠竹和雲閉月都向這邊望來,二人齊道:“西門公子——”
船頭上站着的胖子哈哈笑道:“姓西門的小子,要想保住你這對心肝寶貝的香魂,便乖乖束手就擒吧!”
戴斗笠的艄公驀地將小船向對方的兩條小舟中間劃去,浪子餘蛟早有警覺,突地用頭頂起艄公,使一招擒拿手中的“卸”字訣,像背口袋似的,將他投入水中!
只聽“撲通”一聲,水花四濺,艄公落入水中,又即刻露出水面,但此時他已被一張碩大的漁網兜住。
西門落停不禁暗叫一聲僥倖。
雖然二人早已覺察艄公是五毒門的人,卻並不知道兩條小舟之間居然張着漁網。
便在此刻,又有十數條小舟自四面八方圍過來。西門落停和餘蛟正要接近綠竹和雲姑娘的船,猛覺得身下小船劇烈顛簸,終於失去重心,小船傾覆,二人雙雙落水。
原來是幾個五毒門的人潛入船底,將船掀翻。
雲姑娘看得真切,她知道西門落停不會游泳,不禁花容失色,大聲驚呼!
果見西門落停似乎已被淹得昏迷,被拖到船邊,而餘蛟則被拖向另一條船。
船頭上的中年胖子又一陣得意狂笑,道:“他媽的,五行金護法誇你武功厲害,卻原來是個孬種,真可謂耳聽爲虛眼見爲實,領教!”
豈料西門落停猝然躍起,如出水魚鷹,身形未落船上,右足足尖踢中胖子下頜。那胖子得意忘形之中,毫無防備,慘呼聲中,跌進湖水。
西門落停一招得手,更不喘息,雙掌蓄足真力,向那撐篙漢子拍去,正是“雙鳳貫耳”!
那漢子不及還手,已然中掌,木樁似的跌在船上。
雲姑娘見他雙目圓睜,猙獰可怖,抽過長篙,將他掀翻在湖裡。
那邊餘蛟與瘦護法鬥得正緊,餘蛟水性高他一籌,但武功稍遜,是以二人堪堪戰成平局。
此刻十數條小船已圍攏上來,西門落停心道,敵衆我寡,不宜拖延,遂持長篙在手,運足真力,向敵船掄去!
但見狂風乍起,湖面涌起浪頭,敵船左搖右擺,衆嘍囉或被捲入水中,或傷在掌風之下,剎那間已經解圍。
西門落停此刻內功已臻化境,而敵船來襲者都是些通水性的,武功並不了得,自是不戰即敗。
他見餘蛟與瘦護法仍在相持,遂飛縱而起,以指爲劍,半空中向他刺去!
瘦護法也當真了得,腹背受敵之際,竟能快似閃電般抄起綠竹身軀,復向湖中投去!
綠竹驚叫聲中,急速飛出,眼見就要落水。
西門落停大驚,但他驚而不亂,便在足點船頭的剎那間,順手揀起斗笠,向綠竹方向旋去,同時也跟着在湖面飛掠。
那斗笠雖輕,但在真力駕馭之下,卻先於綠竹落在湖面,而西門落停隨即掠到,單足在斗笠上一借力,已抄起綠竹又飛回船上!
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妙到毫巔。
此刻餘蛟已將瘦護法料理了。
原來在他將綠竹投水的瞬間,雖避開了西門落停的致命一擊,但背後不免賣給了餘蛟,餘蛟趁勢拍中了他的死穴。
四人划到岸上,天已擦黑,但見青白雙龍正在數十人中間遊鬥,便都搶入戰團,如此一來,形勢逆轉,只聽一人喊道:“風緊,扯呼!”
數十人爭相奔逃。
那白龍無論何時何地,何人何事,最先想着的一定是姑娘。只見他瞧瞧這邊,又瞅瞅那邊,問道:“咦,紅梅呢?”
綠竹道:“我大師姐尚被關在煙霞洞。”
青白雙龍齊道:“煙霞洞豈不是蛇首堂的地盤麼,咱們是蛇首堂之主,走,去救紅梅姑娘!”
“師叔,殺雞焉用牛刀,你們二位就不用出面了,師侄和餘蛟足以辦妥。”
又叮囑綠竹、雲閉月道:“天色已晚,此地不可久留,你們快隨師叔回客店吧。”
餘蛟有些躊躇,道:“麻將兄,你這一去豈不是上了東方東風的圈套了?還是……”
“多說無益,走吧!”
剛欲轉身,卻聽有人道:“餘公子——”
昏暗的光線裡,只見一團紅影飄然而至。衆人均喜道:“紅梅!”
“大師姐!”
餘蛟與紅梅相對而立,似有萬語千言,苦於衆人當前,羞於開口。
“大師姐,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紅梅不語,卻轉身瞧去。
浮白老人和餘正堂正自笑吟吟走來。
白龍道:“難怪呢,原來師父親自出馬了。”
浪子餘蛟伏地叩首道:“多謝浮白老人。”
浮白老人哈哈大笑,道:“就是老夫不去,餘大俠這當公爹的又豈能袖手旁觀,對不對,餘大俠?”
餘正堂笑笑,無言以對。
劫後餘生,三個姑娘無不興高采烈,相互之間種種隔閡也拋諸腦後,均是嘰嘰喳喳,嘻嘻哈哈,說個不休,笑個不停。
但西門落停怎麼也笑不出來。
他的眼前總是晃動着一雙眼睛。
美麗而陰鬱的眼睛。
這雙眼睛屬於一個溫柔的姑娘,對西門落停來說,這個妹妹是誰也替代不了的。
東方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