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頭髮雪白的爺爺奶奶步履蹣跚的從仙堂裡走出來,我心裡微微發酸。
兩位老人家都已經年過古稀,腰也彎了,背也駝了,走路都沒有前些年那麼利索了,卻還在爲生活勞碌奔波。
而我一個年紀輕輕的大小夥子卻至今一事無成,還要讓他們養着,真是太不成器了。
想到此,我終於下定了決心,撲上去抱住二老,“爺,奶,我願意和你們學本事,接下咱家仙堂。以後我就是咱家的頂樑柱,我代我爸媽好好孝敬您二老!”
我對爸媽的印象只停留在相片上,可以說我的人生就沒有爸爸媽媽,只有爺爺奶奶。
他們傾其一生把我供養大,如今他們年歲大了,是我該反哺的時候了。
哪怕讓我去“騙”,我都不在乎!
爺爺奶奶對視一眼,全都露出驚喜的表情,“小浩子,你說的是真的?”
奶奶顫巍巍的走到我跟前,費力的摩挲着我的頭,“我孫子長大了,懂事了!”
既然決定接堂子了,開堂立口馬上就提上了日程。
爺爺選了個黃道吉日,把陳剛也叫來了。
這是我爲數不多的幾次進供奉着老仙的屋子,也是第一次正眼看仙家的堂子。
說真的,我挺怕這個屋子的,一進來就感覺陰風陣陣,後脊樑骨直冒涼風,感覺全身都不自在,就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在窺視我。
每當這時候爺爺就會和我說,那是老仙家相中我了,所以纔會不錯眼珠的看我。
屋子坐南朝北的方向擺着一張供桌,桌上供着一個香爐,正南方掛着兩張堂單,一張紅,一張黃,堂單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名字,最上方的是通天教主。
下面還有一段話,上寫着:混沌初開太極演,仙佛他把大道傳,鴻鈞老祖收徒弟,收下徒弟兄弟三…
後面還有很長的一段話,這裡就不一一敘述了,總之就是把出馬仙的始末由來講了一下。
紅堂單上寫在深山修身養性,出古洞四海揚名,橫批是有求必應。
黃堂單上寫單香雙蠟長明燈神保,和氣行善積功德天佑,橫批是無量功德。
一旁的架子上擺着文王鼓和趕將鞭(也叫武王鞭),聽說這兩樣“法器”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已經有年頭了,鼓的邊緣都磨的發亮了。
陳剛跟着爺爺奶奶學了有一段時間了,可比我懂得多。
就見他熟練的拿起文王鼓,三聲鼓響又哼哼呀呀了一會就開腔了,唱的正是搬兵訣。
按說我是我家老仙一早就選定的弟馬,請神應該很容易,可偏偏就出了岔子。
仙家是請來了,可是遲遲落不了座,也就是附不了身。
陳剛急的四脖子汗流,直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最後堂上老仙實在沒辦法了,只得先在爺爺身上落座。
陳剛遞上菸酒貢品,等老仙吃飽喝足就開始盤道,來人自報家門是常天龍常老爺子,也就是我家仙堂的掌堂大教主。
就見爺爺哆嗦了一陣,緊接着一陣陰風襲來,整個仙堂的氣溫都降了幾度,冷的人汗毛直豎。
爺爺氣勢一抖,整個變了個人一樣,精神抖擻,氣勢雄渾,兩隻眼睛猛地睜開,彷彿帶了閃電一樣,爍爍放光。
因爲是立堂口,光有我們兩個青瓜蛋子肯定不行,可爺爺現在已經被捆竅了,只有做了多年老二神的奶奶上陣了。
先是問了一堆的問題,很快發現上爺爺身的根本不是常天龍老爺子。
當然了,來的也不是外仙,是我家堂上有名的老仙家了,正是坐堂教主常千仇。
這是立堂口必走的程序,考驗立堂口師傅的能力,能不能辨真僞,壓不壓得住堂子。
我在一旁看得新奇,陳剛也沒比我好到哪兒去,很顯然他也是頭一遭碰到這種事。
辨明瞭真僞,很快奶奶就給陳剛遞了個眼色,陳剛再次敲起了文王鼓請仙。
這一次沒費什麼力,常天龍老爺子很快就來了,依然是落座在爺爺身上。
奶奶按例查了一下有沒有爭教主的,和諸位仙家談判了有一會兒,總算是把第二項也給搞定了。
接着就是談香爐個數、上香的方法和數量、堂口供奉及擺設問題,再就是制定規矩了。
因爲我是捲簾仙,也就是說我家堂子是祖上傳下來的,所以繁文縟節少了不少,基本的規矩還是按照老堂口的走,所以這幾項很順利就通過了。
諸位仙家報了名字後,我恭恭敬敬的按照之前爺爺教我的方法在堂單上一一把名字寫好,由奶奶親手揭下原來的堂單,我再將新堂單掛上去。
這一次兩張堂單合成了一張,各堂教主都有了調整,掛的是紅堂單,兩側對聯沒變,只不過尺寸由原來的三尺三變成了如今的九尺九。
接下來是拜七星、開馬絆,等所有事情都弄完,整整一天都過去了。
最棘手的還是仙家落座的事兒, 堂上老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想要上我的身打竅,可是連常老爺子都親自出手了,依然無法打竅落座,可是急壞了爺爺奶奶。
常老爺子似乎看出了點什麼,冷峻的臉露出一抹凝重,“這娃天賦異稟,也不必躥竅了。反正萬法都逃不過他的眼,又何必拘泥於形式?”
爺爺奶奶鬆了口氣,千恩萬謝了一番,陳剛這才把老仙給送走了。
可別人不知道,我卻是深有感觸。
別看打竅沒成功,但我的身體和感知卻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整個人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腦子裡被種植了很多東西,諸如請仙問卜、求醫問藥、探地闖關、行令佈陣、走陰查事…
腦子裡被強行塞進了很多東西,我頭痛欲裂,緊咬着牙關眼珠子差點瞪脫眶,最後還是不堪劇痛的折磨,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這一覺我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裡我看見了我從未見過面的老媽。
她挺着個大肚子正在生產,就見那血啊順着大腿嘩嘩的往外淌,將身子底下厚厚的棉被都給染紅了。
老媽長得十分精緻漂亮,可她的臉此時卻因爲生產的劇痛而扭曲變形,豆大的汗珠子滾滾而落,打溼了一頭烏黑的長髮。
可她卻沒叫一聲,只是死死咬着牙不斷的在用力。
窗外一輪血紅的月亮高懸在半空,整個小鎮的狗全都撕心裂肺的狂叫,司晨的公雞亂了時辰,“喔喔”夜啼,歸山的鳥鵲環繞小院“啾啾”鳴叫,還有那滿院的狐狸,對着血紅的月亮人性化的跪拜…
一切都顯得那麼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