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和汪紀泉各自駕駛着自己的座機，象兩隻雄鷹衝上了天空，由汪紀泉充當長機，王進充當僚機，畢竟在資歷和經驗上，汪紀泉都要比王進老練了許多，而且對於長距離的轉場，王進除了上一次跟高飛去蘭州接機時經歷過一次之外，再沒有其他的經驗可談，最遠的一次飛行也就是從重慶飛到貴陽。
當兩架戰鬥機衝上了天空，看着下面美麗壯觀的山河隨着飛機的搖擺而上下搖曳之時，王進卻是心情感慨難言。這一片沃土，已然在敵人的鐵蹄之下顫抖戰慄，可是他們這些守候着老祖宗們留下來的基業的戰士們，卻只能無能爲力一般，面對着強盜除了躲避，就是逃奔，這樣的戰士，當起來又有什麼意思呢？可是，他也知道，即便是作爲戰士，他可以毫無故忌地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去和敵人進行殊死的搏鬥，但是這種搏鬥之後的結果又是什麼呢？幾乎沒有任何懸念可言的，那麼壯烈地戰死在碧空之中，要麼在逃無可逃地情況之下被敵人擊中，象李子明那樣解體而燒焦。與其怎麼都是失敗，那就真得不如留着這個有用的軀殼來避重就輕，發揮餘熱吧！所以雖然在航空隊裡的戰鬥與生活令王進感到並不滿意，卻也知道這對於他們這些飛行員來說，如今的這種態勢，就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既然這架驅逐機無法和敵人進行真正的戰鬥，那麼退而求其次，去充當偵察機，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汪紀泉是一個不愛說話的傢伙，雖然他的年紀只比王進大兩歲，但是因爲少年老成，再加上他的模樣長得就有些成熟，而且臉很黑，所以看上去好像要比王進大了五六歲的樣子。他的個子不高，比王進要矮半個頭，但是卻非常得精明，在王進的印象裡，實際上在他們二十一中隊中最精明的人並不是翁覺民，而應該是這位汪紀泉汪哥。翁覺民的精明表現在外，讓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個精明的傢伙；而汪紀泉的精明卻是表現在內，外人看他的時候，還會以爲他是一個忠厚老實的人，而他的這種大智若愚，真得要比翁覺民的鋒芒外露要聰明得多；也正因爲如此，在整個航空隊裡，汪紀泉的人緣要比翁覺民好了許多。自從王進進入到航空隊裡爲止，他還從來沒有見到過汪紀泉與別人吵過架，鬧過彆扭，就那一次因爲石永川的事情，汪紀泉也沒有和翁覺民吵起來，總能夠在最後的時刻對人進行容忍，這也是王進比較佩服他的一個地方。
王進也知道，汪紀泉算是二十一中隊裡只比高飛晚一些的老隊員，他甚至比翁覺民還要早來一年；翁覺民是蘇聯人教出來的飛行員，而汪紀泉卻是真正的中央航校的畢業生，與高飛和何立民算是校友了，他從成都航校畢業之後，直接就到了重慶的第四航空隊裡，也只用了半年的功夫，便成爲了隊裡的骨幹。
汪紀泉執行過的最值得驕傲的一次任務，是和高飛一起駕
機爲國軍的轟炸機護航去轟炸漢口的日本人機場，在回航的途中，他們遭遇到了敵機的追擊，他和高飛兩個人一人擊落了一架敵機，這也是汪紀泉唯一的戰績。
這一次王進跟着汪紀泉進行轉場，按照高飛事先爲他們設計的路線，先從重慶飛往湘西的芷江機場；芷江那裡是一個比較大的空軍基地，所以他們在那裡中轉一下，休息一晚，第二天看情況再從芷江機場出發，前往長沙南面的攸縣軍用機場，因爲這個機場修在武功山區，從來就沒有引起過鬼子的注意，故而是一個不錯的起降點。
相對於四川和雲南這些西南地區擁有密集的機場不同，在華中地區的機場數量有限，能夠起降戰鬥機的機場也是屈指可數的。因爲南昌和武漢被日軍佔領，所以處於前線的長沙地區便成爲了日軍重點轟炸打擊的一處目標，這個地區屬於第九戰區，部隊也有很多，而軍用機場卻沒有，只有南面的衡陽南嶽機場可以承載一定數量的飛機起降，而那個機場就象是湘西的芷江機場一樣，也成爲了日本空軍重點打擊的對象。攸縣機場離着衡陽機場不遠，又處在地形複雜的湘東地區，正是因爲這個原因，這個機場倒是十分得安全。其實最主要的一個原因，還是這個機場相對來說，離着錦江會戰的戰場比較近，便於偵察機的起落。
兩個人兩架戰鬥機在莽莽無際的山嶺的上空飛翔着，就好像是兩隻在汪洋中漂泊的小船，令人倍感孤單。脫離了航空隊的熱鬧，王進知道，從他們離開白市驛機場的時候起，以後的戰鬥就只能靠他們兩個人悉心配合了，這對於他和汪紀泉來說，都是一次不小的考驗。
因爲起飛的時候並不早，所以一直到傍晚時分，他們纔到達湘西的芷江機場，在這裡休息了一夜之後，第二天一大早便離開這個機場，往西南方面的衡陽飛去。他們之所以沒有從北面飛行，就是擔心會在空中遇到敵人的戰機。可是，當他們將要抵達衡陽之際，卻又接到了這個機場傳過來的無線電呼叫，要求他們不要在衡陽降落，因爲根據可怕的消息，一羣敵機正從廣州方面向北飛來，那應該是鬼子的另一個航空隊的機羣，並不同於武漢的那支日軍航空隊，估計是來轟炸桂林機場或者衡陽機場的。
這真得令人感到沮喪，王進只得和汪紀泉直接向攸縣機場飛去，只是希望在他們飛往目的地的過程中，不要這麼倒黴再遇上敵人的飛機。
可是，這老天就真得喜歡跟人作對，你越是怕什麼，就越是會來什麼。
當兩個人從南嶽衡山的上空掠過，從海拔四千米的高空，向湘江逼近之時，真得就遇到了氣勢洶洶而來的敵人轟炸機羣。這是一支由三架重型轟炸機和三架護航驅逐機所組成的六機編隊，那三架轟炸機都是日本自己生產的九六式陸上攻擊機，而這三架護航的驅逐機卻並非是令王進和汪紀
泉感到害怕的零式戰鬥機，而是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更換掉的老式的九六式艦載戰鬥機。
“怎麼辦？”在這個時候，王進不由得急切地詢問着汪紀泉的意見，畢竟此時汪紀泉是長機，他必須要聽從長機的指令。
汪紀泉在前面飛着，顯然也有些猶豫，此時，他們的飛機飛行的高度要比敵機高了五百米，而且是錯開飛行，他們由西向東面飛去；而敵機卻是由南向北飛。如果敵人是去轟炸衡陽城和機場，不應該在這裡與他們的兩架戰機相遇的，因爲衡陽城和機場都位於衡山的南面；如果他們是去轟炸長沙和湘潭，卻又有些愚鈍了，因爲長沙和湘潭離着武漢更近，由武漢機場起飛，從北向南來轟炸，不知道比從廣州那邊飛過來要輕鬆多少呢？
“這幾架敵機估計是轉場！”汪紀泉終於作出了判斷來，他告訴着王進：“他們從廣州那邊飛過來，可能是要去武漢的！我們只有兩架飛機，敵人是六架，我們拼不過他們，還是躲開吧！”他也最終作出了決定來。
聽到汪紀泉的決定，令王進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汪紀泉地選擇是對的，就算是換了王進和何立民來作選擇，也會這麼選的。
“好！”王進只得答應着汪紀泉的命令。如今，他們這兩架戰鬥機因爲都已經加裝了無線電通訊系統，所以兩機聯繫起來倒也十分得方便，完全可以不用再打手式，那也是那些敞篷式的伊爾十五型戰鬥機之間不得不做的麻煩事。
當下，汪紀泉繼續拔高了五百米的高度，到達了海拔四千五百米的高程，王進也緊隨其後，兩機相距有四百米的距離。可是，他們想要避戰的想法卻沒有能夠實現，雖然他們就象是假裝沒有看到敵機一樣得照直飛過去，卻被敵人發現了。那六架敵機中的三架九六式陸上攻擊機並沒有改變航向，依然向着北面飛去；但是，負責護航的三架九六式艦載戰鬥機卻脫離了剛纔他們組起來的隊型，轉了一個變，向着王進和汪紀泉的兩架戰鬥機追了過來，也許在他們的眼裡，面前飛過去的兩架中國人的飛機，就是在自尋死路，他們千方百計得也沒有找尋到與中國戰機決鬥的機會，而在這裡突然遇到，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王進飛在後面，已然看到了敵機追了上來，他下意識地告訴着前面的汪紀泉：“汪哥，敵人跟上來了！”
“我也看到了！”汪紀泉答着，顯出十分鎮定的樣子來。
“我們怎麼辦？”王進不由得問道，同時也有些緊張起來。
“既然他們要打，那麼我們就只好打了！”汪紀泉道，因爲看到飛過來的敵機並非是零式，所以他的心裡也有了不少的底。
聽到汪紀泉已經發了話，王進馬上脆聲地回答着：“好！我們馬上搶佔有利的高空位置！”說着，與汪紀泉繼續向五千米的高空攀爬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