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他們,跟我衝過去,衝過去我們就能過江,就能活命……”
那團長還在衝着身後的潰兵們怪叫,試圖鼓動潰兵們衝過挹江門陣地到達碼頭,他絕不想自己必須等到難民們都過完了自己才過江,他不想死在這裡。
可是這次,很多士兵們都不肯上當了,先前就是他鼓動了士兵們放下槍出去,可那些人都死了——這種人,永遠都是喊別人先上,自己直到確定沒有危險的時候再上。
更何況,現在這些士兵們都聽到了那下令射殺那些放下槍的士兵之人的名字——路遠!
先前,他們還在恨路遠,因爲路遠騙了他們,因爲他居然下令殘殺那些放下了武器的潰兵,足足近一千人,實在是太冷血,太沒有人性了!
但現在,他們不這麼認爲了!
因爲他是路遠,他是爲了南京城可以不顧一切去刺殺谷壽夫的人,他將自己的生死完全置之度外,只是爲了救人,救這座城!
潰兵們怕死,更恨那些像是老鼠一般偷偷的跑掉的當官的,因爲這些當官的怕死,所以他們也怕死。
他們也不願意像現在這樣,灰溜溜的毫無尊嚴的逃跑,他們也期望,期望有一個不怕死的傢伙帶着他們衝向那些毫無人性的鬼子,他們覺得這樣,或者自己就不那麼怕死。
可是,一直都沒有這個人,即便是要有,也已經死了。
但現在,路遠出現了,這傢伙是不怕死的!
“劉汝齋,有種你自己過去啊,那傢伙是路遠,他殺人不會眨眼的!”
士兵們叫着,退開了一旁讓開了一條通道,亂糟糟的老百姓們涌過來,駐守陣地的兩名團參謀指揮部隊讓這些老百姓排列成有序的隊伍,向着碼頭跑去,一邊賭咒發誓的對路遠和焦大鵬保證,只要自己還有一口氣,都會維持這裡的秩序。
“你們這羣白癡,難道你們不想活了嗎?那混蛋就是個普通小兵而已,找個槍法好的,給他一記冷槍,只要那混蛋一死,這裡肯定天下大亂,到時候咱們就能去下關碼頭,坐船過江!”那團長軍官劉汝齋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路遠是我們四川人,是四川人驕傲——你*連自己的老鄉都想殺?”
“你狗.日.的在蕪湖逃跑,放棄廣德陣地害死了饒師長,現在還想害死他?你還想害死多少人”
劉汝齋身邊的川軍們憤怒了,悲憤的嘶吼着逼近,瞪着一雙雙血紅的眼睛,簡直恨不得將對方給生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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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老子是逃跑了,可跟着老子你們至少還活着,那姓饒的,死啦,跟着他的人也都啦——那就是想當英雄的下場!”
劉汝齋厲吼道,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命只有一條,活着什麼都有機會,要是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我這麼做有什麼不對,有本事你們也去死啊,跟着老子跑幹什麼?”
那些川軍潰兵們的臉上便露出了悲愴的神色,看到劉汝齋,他們像是看到了最卑鄙最無恥的自己,他們發現,原來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資格去譴責對方,原來自己從來都沒有比對方高尚。
“不怕死的,跟我們來,小鬼子現在就在城裡,城裡還有很多人無路可逃,我們必須殺回去!”
路遠在舉着喇叭狂吼,一馬當先的提着步槍衝出了陣地,向着城內殺了回去,川軍團的兵油子們在焦大鵬的帶領下,嗷嗷叫着:“是爺們的,跟着來啊……”
一千多人,帶着一往無前的勇氣般的衝進了飄飄的風雪裡,衝進了炮火連天的南京城,他們知道他們即將面對正在城內四處燒殺搶掠的數萬日軍,他們知道自己很難活下來,他們用他們堅毅的背影全詮釋着什麼叫做視死如歸!
“要活着回來呀……”
看到這一幕,那些潰兵,難民,還有陣地上的兩個團的士兵們都被感動的熱淚盈眶,他們一直在渴望真正的英雄,而這些人,每一個,都是英雄。
“等等我,我也去!”
“我也去啊……”
有幾十名潰兵提着槍跟了上去,他們發現,自己現在站在這裡,簡直丟了所有祖宗的臉。
“我們也去吧!”
川軍潰兵們也在叫道,有人準備衝出去,那些人很多都是四川人,他們能從他們那悲愴的吼聲裡聽到濃濃的親切,他們感動着,妒忌着。
“不許去,老子是你們團長,我命令你們不許去——都跟這我,過江!”劉汝齋怒吼着,這是他的家底,他的財產,他絕不允許他們毫無價值的報銷在南京城,就像當初他絕不願意報銷在廣德陣地一樣。
“別去啊,會死的啊!”
有怕死的緊緊拉住了那些想要跟着衝回去的老鄉的手,他們都是在爲對方好,可又時候,這種帶着關切和親情的好像是一副鐐銬,拖住了某些人成爲英雄的腳步。
潰兵中,有無數人,都身邊的人用同樣的方式給留下了,他們不想看到自己熟悉的認識的身邊的人去死,更不想這些人能去慷慨赴死自己卻選擇留下,從而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卑微。
路遠焦大鵬帶着隊伍,衝進了城內,沿途有無數的難民,潰兵,還在繼續向着挹江門涌去,他們孤零零的身影,像是撲向火焰的飛蛾,明知是死,卻毫不猶豫。
下關碼頭上,所餘不多的船隻靠在了江邊,難民們尖叫着不顧一切的向着船上涌去,不多的船隻瞬間被塞的滿滿當當,卻還有更多的人向船上擠去,想要第一時間離開,場面混亂到了極點,浪花四濺如同被困在了拉網中的絕望魚羣。
那些準備好的門板上,房樑上,也都有不少的人爬了上去,完全不顧冰冷刺骨的江水,使勁的向江中劃去,然後沒多遠,就因爲極度的低溫,沉入了江水裡
“別擠,別擠啊,再擠船就要翻啦……”
船上有人在竭力的控制着船隻,但難民們實在太多,而且幾近瘋狂,他們只想拼命的上船,郭寶昌帶領的隊伍在竭力的維持着秩序,可又哪裡維持的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