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父女之間的心靈感應,本來乖乖趴在他肩上的小初九,在他落淚尚未說話的時候,就立起了身子,驚奇地看着自己的爸爸。
待到孫玉民嘴裡傷心的說出陸曼走了的話時,小傢伙居然用自己的小手去幫着孫玉民拭去淚水,還在哄着他:“爸爸不哭,我不要媽媽了,我不要媽媽了。”在她的小小世界裡,孫玉民只是因爲她要媽媽,才傷心流淚的。
本來孫玉民處於失望和傷心中,可被小初九的這番動作一弄,心裡騰起一股莫名的欣慰:是啊,就算陸曼拋棄了我,可是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麼的人關心我、在乎我,最重要的是我還有女兒,有妹妹,有這幫子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也許還得加上另一個人,那就是這個改了性子的小姨子陳萊。
腦子裡有了這個念頭,讓他不由自主地朝門口的陳萊望去,就像是遭到拋棄的小孩在無助地尋求收留一般。
陳萊似乎是知道他會去看自己一樣,孫玉民頭一扭向那邊,就看到了她那雙大眼睛在盯着自己,四目相對時,陳萊先是笑了一下,然後重重地點了幾下頭。
孫玉民雖然不能確定她爲什麼要點這幾下頭,但是卻能明白,她這是在對自己表態:我會陪在你身邊的,不會像她一樣棄你而去。
丫頭和初九已經到自己身邊,劉文智結了婚,他們都不用自己操心了,現在連陸曼也走了,孫玉民心中的最後一絲牽掛也沒了。
或許這就是天意吧,孫玉民自我安慰着,已經心無一物,剩下的也只有帶着這幫兄弟們去打鬼子了,想到這裡,孫玉民反而輕鬆起來。陸曼去追尋自己的最愛和夢想,自己也應該去完成一直以來的理想了,當真正的把倭寇驅逐出中華大地後,再去想這些事情吧。
“軍座,”蘇婷開口叫了一聲,可她似乎又覺得這個稱呼太過生分了,又改口說道:“孫大哥,小曼留下的信我們三個都已經看過了,這件事情是孰是孰非,我們也都很清楚。謝謝你的大度,也謝謝你的寬容,雖然小曼最終選擇了聽從她的內心,但是卻沒有否定過她還深愛着你的事實。現在,她已經離開了,但你的生活還要繼續,我們大家也都還得往前走,所以……”
“我知道。”孫玉民沒讓她把話說完,插嘴道:“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只要她過得好,我就會祝福她。”
說完這句話後,孫玉民抱着小初九走出了屋子,陸曼留下來的那兩張信紙,被他隨手拋出了出去,飛飛揚揚地被風兒吹上了天空,很快就消失在了遠方。
雖然嘴上說祝福陸曼,可孫玉民心裡還是空落落了好一陣。若不是八十一師在佯攻高安,和日軍二十四時不時地發生交火,他有可能會真的躺上幾天,來消化和淡忘這個他不願意相信的事實。可現在,沒有時間和空間來讓他療心底的傷。
南京至九江一線有着日軍的三個師團,這還不算僞軍和一些日軍的守備部隊,雖然孫玉民的手上有着四個師的兵力,可戰鬥力究竟怎麼樣,他的心裡是真的沒底。
自八十一師的部隊和鬼子小規模接觸以後,孫玉民的神經就一直高度緊張,吳林生的偵察團的人員被他撒出了近一半,還有鄧東平所掌控的特務營,也被派出了一部分,不是他太過於小心,而是不小心不行,對面可是有着鬼子的三個師團,想當初兩個鬼子特設師團101和106師團,可是牽制着羅卓英的整個十九集團軍,甚至是把王牌七十四軍都調了過來。
連着幾日的緊張和擔心,被一封封加急送來的戰報給化解了,展書堂是軍中的老油條,但並不是說他一點本事都沒有,至少他這個佯攻做得很逼真。
高安到瑞昌不算遠,但也不近,按道理說用電報會比較方便,可孫玉民從棗宜會戰中得到的教訓,他有些不敢頻繁使用大功率電臺,好在有着不少的馬,送起信來也不算太慢。
孫玉民沒想到,展書堂的佯攻高安這個任務完成得非常出色,以至於不僅把中井良太郎、櫻井省三和大賀茂的目光全部吸引了過去,還把遠在武漢的十一軍司令官圓部和一郎的注意力給吸引過去了,甚至是爲了對付他,擬定了一個作戰計劃。
對於圓部和一郎來說,擊潰國軍三十三集團軍,擊斃國軍上將司令長官張自忠已是過去的功勞,而現在他又盯上了另一人,這個人就是有着國軍“戰神”之稱的孫玉民,還有他所掌控的十二軍部隊。
高安那邊虛虛實實地在打着,鬧騰得好不熱鬧,而瑞昌長江邊上的臨時碼頭也在沒日沒夜地、加工加點地修築着。
孫玉民已經收到了鄧東平和錢進發來的電報,幾艘掛着德國國旗內河輪船已經出發,預計十來天時間就會到達,讓他作好接船準備。
這批武器裝備可是孫玉民迫切需要的,有沒有這批美式武器,十二軍的戰鬥力可真的是天差地別。爲了預防萬一,孫玉民甚至是讓七團渡過了長江,在臨時碼頭的北岸建立了一個陣地。
他一天天估算着船隊現在的位置,和預計到達的時間,在船隊即將到來的幾天裡,孫玉民爲了確保不出問題,向展書堂下達了炮擊高安的命令,並命令史中華和王恆率領一三九師,接近八十一師,隨時準備支援。
櫻井省三的第三十三師團其實已經收到調令,即將趕赴華北參與到對華北八路軍和抗日根據地的掃蕩中,可是沒想到恰恰碰上了八十一師對高安的攻擊,圓部和一郎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放走他們,同時,他又向華中派遣軍請求往南昌增援兵力,用以替換即將被抽調的三十三師團,池田直三少將的第二十混成旅團就是這樣被急整從上海派往了南昌,可實際上圓部和一郎並沒有放走三十三師團,加上即將到達的二十旅團,南昌周邊就雲集了三個師團一個旅團的兵力,難怪會讓圓部和一郎信心滿滿。
贛西贛南地區有了三個半師團,雖然106師團要確保九江一線不敢妄自調動,可是有兩個半師團的兵力,圓部和一郎怎麼還會把孫玉民放在眼裡,他很快就擬定了作戰計劃,準備一口吃下,令無數皇軍將士玉碎中國的國軍“戰神”孫玉民和他的國軍十二軍。
孫玉民原本就是因爲擔心八十一師炮擊高安會惹怒日軍,遭至反擊,才讓一三九師向八十一師靠攏,卻沒有料到,炮擊過後,八十一師的一波佯攻居然沒有遭到抵抗,高安的日軍似乎已是人去城空,展書堂本來還在懷疑鬼子在耍花招,可當派人進城偵察,確認沒有鬼子後,他一時傻眼了,鬼子居然會主動棄城而去!和鬼子打了這些年的交道,這還是頭次碰到這樣的事情。
高安是座空城,可展書堂卻不敢把部隊放進去,他先是派了一個營進城,象徵性地佔據了這個離南昌城近得可怕的地方,然後立即電告了瑞昌的孫玉民。
和展書堂不同,孫玉民一聽到這個消息後,他就立刻明白了,這是鬼子得到了自己調動一三九師的消息,誤認爲會強攻高安,而鬼子尚未完成作戰部屬,不想徒添傷亡,纔會主動退兵的。
鬼子的主動放棄說明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自己對139師的調動,完全落入了鬼子的眼裡,這就說明着內部出了問題,不管這個調動是如何泄露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軍部或者是一三九師裡面,隱藏着一個鬼子的間諜。
如果說真有這個人的存在,那麼這對於即將到來的船隊,肯定是個莫大的威脅。現在要找出這個人來,肯定是很難很難,現在孫玉民只能寄希望於這個人不是隱藏在師部和七團,寄希望於這個人不知道有船隊這回事,更加企求他不知道將有一批武器裝備會被運來的消息。
既然知道有這樣一個潛伏者,那就必須要做出一些動作來麻痹他。孫玉民稍一思索,就作出了讓八十一師派一個旅駐守住高安城,另一個旅在高安城後方幾十裡處,依據地勢,設置一道防線,這既是給城中的部隊一條退路,也是給攻守之間做出的一個平衡,不管前面打得順暢否,這邊都可以隨時給予支援,再不濟可以保障城中部隊的撤退。
八十一師是一個雙旅四團的乙種師,如果按照孫玉民的命令執行的話,整個師都將全部投入到戰鬥中,這若是以前的作戰中,展書堂是絕不可能會同意的,可現在他卻想都沒想就按命令執行了。按照軍隊來說,這是一件極其正常的事,可是對於展書堂和八十一師來說,這卻是生死存亡的大事。現在,他沒有一絲遲疑,就依令行事了,這說明展書堂對於孫玉民那真的是處於絕對的信任。
調動了八十一師,孫玉民又故意讓一三九師派出部隊和工兵,在八十一師的防線後面,開始修築伏擊陣地,雖然他很清楚,這道陣地只是做個樣子,騙騙那個隱藏着的鬼子內線,根本就用不上,可是既然要做戲,那就要做足全套。
隨後從偵察和特務這一塊反饋回來的信息來看,鬼子明顯發現了八十一師和一三九師的動靜,三十四團不斷地收縮着兵力,而另一邊的鬼子三十三師團開始向安義方向集結,這個動作表面上看起來像是要協助三十四師團反撲高安城,又像是防備一三九師從武寧方向進擊,但實際上都不是,孫玉民很清楚,鬼子三十三四團的目地自安義武寧一帶,反撲奉新的八十一師後方,到時就算一三九師佈置了伏擊陣地,八十一師佈置了防禦線,都將拿側面進擊過來的鬼子沒有辦法,將會被一口一口地生撕掉。
瞭解鬼子的意圖,清楚他們的作戰意圖後,一般人都會馬上採取相應的措施來應對,可是孫玉民卻一點都不着急,像個沒事人似的,繼續晃盪在瑞昌的軍部裡,一心在期盼着船隊的到來。
此時的南昌城中,大賀茂是一直處於怒火之中,他從來還沒有打過這樣的仗,作爲戰無不勝的帝國陸軍,面對着屢戰屢敗的中國軍隊的攻擊,居然要不斷地收縮自己的兵力,這樣的事情算是頭一遭吧。他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雖然聽從了十一軍司令官圓部和一郎的命令,收縮了自己的兵力,可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一連幾天都在南昌城師團駐地發火,特別是茶杯和酒杯之類的易碎品,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在他手上遭了殃。
這一近乎發狂的狀態直到從上海派遣過來的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到達了南昌,纔將將熄滅他暴躁的情緒。
在歡迎池田直三的接風宴上,大賀茂惡狠狠地說道:“中國軍の十二軍の孫玉民部、羅卓瑛の十九集団は、私の三十四師団の口の中で肉を食べる。”(中國軍隊的十二軍孫玉民部,羅卓瑛的十九集團軍,都會是我三十四師團的口中肥肉。)
遠在瑞昌的孫玉民壓根就沒去管高安附近的戰事,那邊有着展書堂和史中華和王恆在,不說能和鬼子直接硬抗,但最起碼不會陷到絕境,再說了每天不斷的通訊往來,有什麼突發情況很快就會傳過來,而且孫玉民很有把握日軍在短時間內並不會發動反撲進攻,就算身處南昌才一百多公里的高安,也都可以安安穩穩地過一個新年。
日軍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到達南昌的當天,鄧東平和錢進他們的船隊也到達了瑞昌附近的臨時碼頭。
江對岸的新三十四師師長兼七團團長戴存祥,看江上突然開來了七條懸掛鬼子膏藥旗的輪船時,他都愣了一下,要知道瑞昌至武穴這一段早就被十二軍控制了,除非有軍艦護航,否則像這樣的輪船根本就不敢明目張膽地通航。他正準備下令攻擊時,卻發現船上的鬼子的膏藥旗被降了下來,升起了德國納粹旗,他才忽然明白,來的是自家的船。
孫玉民得到消息後,興奮的連夜趕到了江邊,看到十五輛m3輕型坦克被請來的美軍退伍兵開下輪船的場景時,他眼睛裡的光芒從來沒有這麼旺盛過。
除去孫玉民,還有一個人神氣得不得了,威風凜凜的樣子,讓旁人恨不得踹他兩腳,這個人就是董文彬。坦克車卸下來以後,緊跟着卸下船的是十門105mm口徑榴彈炮,和二十門75mm口徑山炮,這一溜嶄新的炮讓戴存祥豔羨不已,衝着董文彬就罵道:“你大爺的,也不知道軍座看上了你那一點,把這麼多寶貝全交給了你,看你怎麼堵衆兄弟們的嘴。”
董文彬完全沒有計較,他笑着說道:“有了這些寶貝,還讓我想着怎麼堵你們的嘴?騷雞公,你也太不識趣了,若你不連着請我喝上三天酒,以後別說做兄弟給你的支援不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