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事休息,兄弟三人再度上路,這一次,他們走了足足四十多裡地,纔再次停下腳步休息。
“國仁哥,俺好餓,咱們歇會,找點吃的再走吧!”郭大年捂着肚子,一臉的委屈道。
徐國仁也不怪他,這傢伙不但塊頭大,飯量也大得驚人。
自己從家裡帶的幾個窩窩頭,早在趕路中吃了個精光,三人身上倒是還有從家裡帶來的一些糜子(一種在建國前後,中國北方都曾普遍栽種的農作物,別名,黍、稷等,類似小黃米)。
但這荒郊野外的,顯然不適合用它做吃的,也沒那個條件。
徐國仁看了看前面有片樹林,從身上把自己僅剩的兩個窩窩頭拿出來,給二人一人一個道:“先吃着墊吧墊吧,去前面樹林再休息會,先說好,這是入城前最後一次休息,天黑前,咱們必須進城,否則不安全。”
郭大年接過窩窩頭就啃,像個餓狼一樣,讓徐國仁忍不住啞然失笑,這傢伙要在後世,肯定是個十足的吃貨,而且消化極快,特容易餓那種。
郭虎則把窩窩頭遞給徐國仁道:“哥,我這裡還有倆呢,你吃吧。”
“沒事兒,我不餓,你先吃吧。你那倆給大年留着。”徐國仁推了回去,用毋庸置疑的語氣道。
郭虎也不客氣,當下將窩窩頭擺成兩半,硬塞給徐國仁一半,自己張口啃着另一半,朝樹林走去。
徐國仁看着手中的乾糧,笑出聲來。
雖然在這個時空,沒有網絡,沒有電腦手機,沒有所有一切現代化科技所帶來的方便與舒適,但他卻收穫了在後世極其難得的真心和情義。
遠的不說,郭虎和郭大年兩個弱未及冠的少年,此刻對自己就是真心實意的,他們兩個都沒有什麼文化,表達自己想法時也很單純直接。
郭大年稍微比郭虎粗心一點,但如果有危險,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站到徐國仁身前替他遮擋,這一點徐國仁一點都不懷疑。
真心實意這四個字,在後世,已經被金錢腐蝕的體無完膚,而在這個民智未開,風氣淳厚的年代,它到處都在。
所以,徐國仁此刻想起上學時的一個典故,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人沒有處於困境,或經歷過困境時,是無法體會徐國仁此刻心中的那種感動的。
甚至於郭虎二人也一樣,生於亂世,吃的,對他們來說最重要,那不僅代表可以填飽肚子,更意味着可以活下去。
當有人願意把自己的乾糧省下來,分給自己吃時,等於把活下去的希望也給了自己。
而當你真心對待的兄弟,懂得把這個“希望”反哺,分給你一半時,那種平凡卻又暖心的舉動,彌足珍貴。
吃好喝足,徐國仁他們卯足了勁,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太陽即將落山前,趕到了久聞的平陽縣城。
其實,以徐國仁一個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平陽縣城並沒有給他多麼震撼的初次印象。
畢竟,萬里長城、西安古城牆咱都見識過了。
這座高不過三米多的小城牆,實在沒多大稀奇。
但郭大年和郭虎卻不一樣,兩人看着高高的城牆和雄偉的城門樓子,一時有些愣神。
“走啦,別發愣了,一會關城門了!”徐國仁一人朝他們後腦勺拍了一巴掌,帶頭朝城門走去。
由於許久沒有經歷過戰亂,所以平陽縣城還是較爲繁華的,當然是對於三個從郭家堡那種偏遠山村走出來的三個傢伙來說。
入城後,街道上行人不斷,兩邊各種鋪子都有,越往裡走,越熱鬧,吃的喝的,玩的,雖然建築並不高大,裝飾也略顯寒酸。
但卻應了一句話,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當兄弟三人,揹着鍋和口糧等吃飯的傢伙事兒,走到一個二層古樓建築前時,郭大年和郭虎被門口站着的幾個娘們給吸引住了眼神。
徐國仁看着那幾個打扮的花枝招展,卻充滿俗氣,不斷朝除他們之外的路人招手拋媚眼的窯姐,上前摟住兩個兄弟道:“怎麼樣,漂亮嗎?”
郭大年點了點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其中一個屁股很大的窯姐,“嗯嗯。”
郭虎先是點頭,隨後道:“不過,沒有郭扒皮的女兒漂亮。”
“相信我,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們挺起胸膛走進這裡,不會再被窯姐瞧不起,到時候你們想怎麼樣都行。”徐國仁目視起前方,看清楚了這家窯子的招牌,清香樓。
“咋樣都行?”郭大年一聽頓時來了精神。
“當然!”徐國仁道。
“那到時候,俺讓這幾個小妞給俺唱大戲!”郭大年道。
徐國仁賞了他一個爆慄,沒好氣的笑道:“你就這點出息。”
從清香樓走過,郭虎看着陌生的街道,漸漸黑下來的夜色,忍不住問道:“哥,咱們今晚住哪兒啊?”
徐國仁摸了摸身上兜裡的一塊銀元,茫然四顧,偌大一個熱鬧縣城,竟無他們三人的落腳之地。
不過,徐國仁並不氣餒,帶着兩人穿街過巷,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落腳點,一座位於城南的草亭子。
因爲這裡距離縣警察局不遠,加上守着縣城最寬的一條街道,所以有了這麼一座供路人休息歇腳的草亭子。
不過,趕了一天路的徐國仁他們三個都忽略了一件事兒,那就是這個草亭子有些髒亂,看起來像是有人住過。
又餓又累之下,徐國仁讓兩人趕忙架鍋生火,自己則去取水。
然而,當他回來時,發現郭大年、郭虎正和一羣衣衫破爛,手持棍棒的傢伙對峙着,兩人手裡拿着的是一口鐵鍋和一把豁了刃的菜刀。
“丐幫?”徐國仁看了看把自己倆兄弟包圍的衆人,有老有少,暗暗道。
郭大年看見徐國仁,立即見了救星般招手喊道:“國仁哥,快來,這幫要飯的不讓咱們待在這,還把我們架好的土竈給推倒了!”
“是啊,要不是我手快,咱們的鍋都得被砸爛了!”郭虎掄了掄手裡的小鐵鍋道。
一衆乞丐紛紛聞聲回頭,看向徐國仁。
徐國仁被他們虎視眈眈的目光嚇了一跳,從中讀到了厭惡,笑了笑道:“各位,我們哥仨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如有冒犯,還請多多關照!”
“關照你大爺,這是我們的地盤,趁老子們討飯去了,你們就敢給佔了!信不信我們把你們腿給打斷,扔城外亂葬崗去?趕快給我滾!”一個領頭的中年乞丐仗着人多勢衆,氣勢洶洶的道。
“這位大哥,別生氣,我們這就走,這就走!”徐國仁騰出一隻手朝郭大年和郭虎二人輕輕擺手,示意二人出來。
兩人立即拎着他們的糜子和行禮,朝徐國仁走來。
不料,那中年乞丐突然喝道:“站住!人可以走,吃的得留下來!”
徐國仁本不想和這羣沒知識沒文化沒同情心的三無乞丐計較,畢竟他還抱着大家都是中國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想法。
但是現在看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還是有他的道理的。
人善被人欺,更是一句至理名言,在這個溫飽都成問題的年代,什麼道義,良知對這些餓慣了的人來說都是狗屁,只有活着才最重要。
因此,他先是笑了笑,對那中年乞丐道:“這位大哥,我們哥仨就這點口糧,給了你們,我們吃啥?”然後眨眼示意讓郭大年和郭虎來到自己身邊。
“老子關你們吃什麼,我們有的吃就行了。”中年乞丐一臉兇惡的道:“識趣的,趕快放下東西滾蛋,否則,一會讓你們想走都走不了!”
徐國仁見倆人都順利穿過乞丐人羣,來到自己跟前,頓時變了臉色,發狠道:“給你大爺!”同時,將水桶中的水奮力潑向中年乞丐等人,頓時將他們澆了一個落湯雞。
“快走!”徐國仁見郭大年還想傻笑,立即大聲提醒,言訖轉身帶頭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