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我的西瓜!";
胤祥目送走李四之後,猛然拍了一下腦門,記起自己這一番折騰最初的緣由了。
他這都吃了一場官司了,跟他家四哥買的西瓜還不知道在哪兒呢?胤祥趕緊又回去西門外茶棚,找張老闆買了一筐大西瓜。既然買嘛,當然是多買些,總不能真只給他家四哥買,旁人都看着他們兄弟倆吃吧?
胤祥興沖沖揹着一筐西瓜回到驛館,他家四哥還沒有回來。胤祥冰了兩個大西瓜,就去沖涼,躺在竹牀上歇息。
胤祥迷迷糊糊將要睡着,忽聽到院子裡有一陣響動,再細聽腳步聲,似乎正是他家四哥的,胤祥睡眼朦朧地坐了起來,就見到他家四哥一挑門簾,走了進來。
胤禛穿戴整齊,全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的,胤祥一瞧見他這樣,就覺得熱,睡意也都散了些,胤祥從竹子牀上蹦了下來,跑到冰水裡取出一個西瓜。";四哥,吃西瓜!四哥還記得我們頭天來到桐城的那家茶棚嗎?這西瓜是從那兒買來的!";胤祥說着就切開西瓜,先讓給他家四哥吃,看見胤禛接過,再自己開吃起來。
這會兒胤祥又是打着赤膊,不過,這些天,胤祥在驛館裡幾乎都是這樣,胤禛也就淡定了,只是胤禛心中清楚,回去京城免不了被他家皇阿瑪";懲罰";了。
";哦?";胤禛坐在胤祥身邊,也開始吃西瓜,";你今兒到西門那邊去了?";
雖然胤禛府上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但只是吃西瓜嘛,不算是正式的進餐,不必要太過講究餐桌禮儀,兄弟倆也就一邊吃着一邊說話。
";我今天去的地方多着呢!";胤祥當即將今日的見聞經歷同胤禛說了。
聽了胤祥跟着魏老九去了縣衙,胤禛眉頭微微一皺,臉色也變得黑沉了些。
胤祥善於察言觀色,眼見胤禛如此,以爲是自己的緣故,胤祥朗笑着向他家四哥解釋他的行爲,";唉,四哥別說我莽撞,我可是膽大心細,知道那魏老九不能把我怎麼樣,纔跟他玩玩的,可不是將魏老九給弄到牢房裡去了嘛!";
胤禛瞅着胤祥這般自賣自誇的模樣,不禁莞爾,";行了,不是要說你。";
胤祥這下好奇了,";那是怎樣?";不是爲他,難不成是因爲魏老九?
還真是魏老九的原因!";我是在想桐城鹽商問題。";
胤禛說了這一句,就沒有再接着說了。胤祥便心知是他家四哥在政事上遇到麻煩了,這會兒暫時還不能跟他詳細說。
胤祥看着胤禛的煩心樣兒,就想要給他家四哥解悶,又瞥見他家四哥一身他看了就熱的裝扮,胤祥笑着對胤禛說道:";四哥,既然已經回來了,你也就脫幾件衣服解解熱嘛。你不願意光着膀子,但這大熱天的,你又不是娘兒們,脫件衣服怕什麼?何必這麼捂着呢?弟弟看你一身衣服從頭捂到腳,就覺得熱啊!四哥你若是着了熱,也是病啊,弟弟可心疼了!";
胤禛睨了眼胤祥,什麼叫";又不是娘兒們";?這話也就胤祥在他面前說說,他沒有脾氣,換成是旁人,他保不成還真讓那人做做";娘兒們";!就是胤祥,這段話傳到他們的皇阿瑪耳邊去,指不定又要生出什麼事情來呢!至於";弟弟看你一身衣服從頭捂到腳,就覺得熱啊!";也太誇張了,不過,這個句子,似乎曾經在哪裡聽到過一般?胤禛思索了一會兒,不得其解,便也放下不想。
胤禛再看着胤祥,微微一笑,說道:";我這是習慣了。小時候佟額娘就是這麼教我的,說我要有皇子的尊嚴,要時時處處想到皇子的身份,要讓皇阿瑪爲我感到驕傲……";
胤禛自幼被教導穿戴整齊,他也時時刻刻記着保持皇子儀態,即便是在自己的屋子裡,旁若無人,他都衣衫整齊,從不會打什麼赤膊。當然做某些需要脫衣服的事情時就得除外了……
胤祥聽到胤禛說起";佟額娘";就暗道糟糕,皇宮裡無人不知佟佳氏皇后是胤禛心中的疼痛,然而,胤禛此刻臉上卻並沒有多少悲傷,反而是說到最後這句話時,眼中閃現了一抹喜色,胤祥不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感覺自己像是又困頓了似的。
胤禛注意到胤祥的動作,問道:";怎麼了?是困了?";
這麼一點出,胤祥還真覺得有了睏意,就衝着胤禛點頭。
";那你先去歇着,我還要見見何亦非呢。桐城鹽商有大問題,待會兒我再跟你講。";
胤祥就準備去躺着。
胤禛又想到一個問題,問胤祥:";你剛說施世綸眼神不大好?";
胤祥答道:";是啊,手裡拿着一塊大鏡片看狀紙,眼睛還是恨不得貼到狀紙之上,眼睛是很不好了。";
胤禛微微頷首,表明知曉了,再示意胤祥可以去休息了。
";施世綸可是個好官啊……";胤祥嘟噥着,就去一旁躺着歇息了。
胤禛暗想着,在京裡見到的西洋眼鏡,不知道是否會有用。
不大一會兒,何亦非便來求見。
何亦非進來就只看見了胤禛,自是隻給這一位皇子請安。
";請坐。";
胤禛讓何亦非坐下,給他奉了茶,客客氣氣的,就像是招待客人似的,仿若何亦非今兒來這裡不是談論正事,而就是陪同胤禛解悶來的。
何亦非心中可是一片澄明的,胤禛表面上是不急不緩,但何亦非心知這位皇子欽差肯定是急着聽他的工作彙報情況呢!
所謂";早死早超生,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何亦非咬咬牙,主動交待實情,";四爺,您的令旨,卑職不敢不從。可是,您老明鑑,這些鹽商都有後臺,根子很硬,他們根本不買下官的賬。下官奉四爺的令旨去向他們募捐,結果一百名鹽商才交了三萬兩銀子……";
何亦非似乎覺得這個數據還不具備說服力,他又舉出一例來,";還有,施世綸來桐城上任,要修書院,也讓鹽商捐款。可他們,唉!才擠膿包似的交了一百四十兩,這……";
何亦非擺着一張□臉向胤禛訴苦,好像是被拋棄了的糟糠之妻似的。";下宮不是不肯出力,實在是難辦哪!";
胤禛又不是負心漢,當然對何亦非的□臉無動於衷,他冷漠地又問何亦非:";按照你這樣說,那你說河工的銀子該怎麼解決?";
何亦非吶吶道:";您看是不是還是從戶部撥一點兒銀子下來……我們安徽省是真的沒有辦法呀……";
";又要我從戶部撥款?";胤禛似笑非笑地瞧着何亦非,在何亦非惴惴不安的眼神中斬釘截鐵地告訴他,";你死了這個心吧!";
何亦非的心頓時拔涼拔涼的,悽苦不已。
";爺幾次三番讓你想辦法,你就是不肯想,還說是出力了,你出的是什麼力?!";
胤禛這一發作,可把何亦非嚇得不輕,他正想要自辯,胤禛卻根本不給他機會,只聽胤禛繼續恨恨敘說道:";告訴你,爺在這兒幾天,什麼都查清了。安徽最富的是鹽商,爲富不仁的是鹽商,坑國害民的還是鹽商。要錢,必須從他們身上打主意。";
胤禛數落着安徽鹽商,想到他了解到的他們的滔天罪行,火氣蹭蹭就上來了,";爺給他們指點明路,他們居然不領情,實在是太不識擡舉了!";
何亦非額頭冷汗直冒,感覺四貝勒爺的這個";不識擡舉";仿若也包含了自己。
胤禛陰沉着臉,腦海中思緒翻飛,";哼,既然如此,爺我教你一手絕的,定是要他們大出血!";
胤禛說這話時,盯着何亦非,何亦非感覺彷彿有一股血雨腥風氣息撲來。
眼見到一面巍峨高山向自己壓來,何亦非聽到胤禛陰冷說道,";你以藩司衙門的名義出牌子,堵住漕運。過路要路錢、過橋要橋錢,非叫這幫王八蛋把一百四十萬兩銀子湊出來不可。餘下不夠的,你寫個摺子給我,我替你在皇上面前說話。";
何亦非震驚萬分,瞠目結舌地望着胤禛,";這……";他連話都說不出來,實在是胤禛這手段太過匪夷所思了!而且,胤禛站在何亦非身前,何亦非擡頭望向他,感覺這位貝勒爺氣勢驚人,讓他感到很大的壓力。
胤禛卻是胸有成竹:";怕什麼,不修好河工,萬一決了堤、漫了水,橋也沒有了,路也沒有了,他們怎麼運鹽?";
何亦非吞了吞口水,還是不敢奉命:";四爺,不是下官怕事,這樣辦,鬧不好是要出亂子的……";何亦非也不敢太駁胤禛的面子,想了想,他又說道,";求四爺賜給下官幾個字,也好爲臣壯壯膽。";
";這算什麼?";胤禛走到書案前,提起筆來,寫了一張條子,遞給何亦非,";喏,拿去吧。";胤禛冷着面,對何亦非說道,";我替你出面、做主,要是今年秋汛再決了口子,你也用不着請旨謝罪,學學前頭河督于成龍的樣子,自己帶上木枷到北京見我。聽見了嗎?";
何亦非汗流浹背,連忙磕頭回答:";臣記下了。";
";嗯,去辦差吧。";
何亦非領了胤禛這狠厲法子,也不敢不照着辦,沒過幾天,藩司衙門收過路錢、過橋錢的臺子就搭建起來好幾個,胤禛見了,非常欣慰。來軟的,鹽商們不搭理,就只能給他們來硬的了。看這幫吸血毒瘤是要不做生意了,還是乖乖交錢修河工?
安徽的水情至此就視察完畢了,桐城這邊的銀子問題也解決了,胤禛準備跟胤祥一道回京了。
而桐城裡,有人瞧見藩司衙門如今各種收錢的仗勢可是大罵官府的,";他奶奶的,這幫當官的想着法子坑錢!";說話這人年紀同胤禛相當,長得卻是魁梧健壯,一瞧就知道是個粗野漢子。
他身邊一人對他說道:";這措施倒不是要搜刮老百姓的錢,據說是那兩位來此視察的皇子想出來的法子,是要鹽商捐款給修理河工。";
";真的?";粗野漢子說道,";四兒,就是你提到過的那兩個皇子阿哥?";
";是的。";這個回答的青年正是李四。
粗野漢子眼睛一亮,讚道:";沒想到這兩個皇子比我們水盜還強盜啊,哈哈!";當然,對於他而言,這真是讚美。
作者有話要說:有人想到不,李四童鞋是水盜,哈哈~
明天休息一天哈,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