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誠人稱小委員長,對蔣委員長一向是言聽計從,聽到蔣委員長誇王耀武,陳誠便也跟着誇獎了王耀武幾句,順便奉承蔣委員長慧眼識英才,在場的黨國高級將領也紛紛附和,白崇禧心下雖不以爲然,卻也無意掃了蔣委員長的興。
白崇禧人稱小諸葛,戰場嗅覺和洞察力不是蔣委員長能比的,蔣委員長只能夠看到事物的表象,只能夠看到王耀武第5對小日本第10沛團的致命一擊,可白崇禧卻透過表象看到了本質,如果沒有馮聖法第58師的力挽狂瀾以及拼死阻擊,小日本第10沛團早就從萬家嶺突圍,又何來王耀武第5沛的輝煌一擊?
不過中國的國情從來就是這樣,只以勝敗論英雄
第58師雖然打得極其悲壯、極其慘烈,全師近萬官兵拼到只剩四百多人,四個團長死了兩個,十幾個營長更是大多殉國,下面連、排級軍官更不知道換了有多少茬,第58師官兵身上淌下的鮮血幾乎都把萬家嶺給染紅了。
可這又如何呢?軍隊裡從來就沒有溫情,戰爭更不相信眼淚,第58師打得再慘烈,死人再多,可如果沒有繳獲,如果沒有斃敵數,上峰是絕對不會給予半句嘉獎的,一句話,要想嘉獎,你就拿戰功來換,沒有戰功就免談。
白崇禧甚至已經預見到,今後整個第74軍的高層將不可避免地會被第5沛出來的軍官所佔據,而第58師的軍官,今後就別再想有出頭之日了,既便是第58師的師長馮聖法,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被調走或者於脆掛個副軍長的閒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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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安,第l兵團司令部。
第l兵團參謀長吳逸志走進作戰室,向薛嶽報告道:“總座,各界代表都已經到齊,都在城外等着歡迎第74軍呢,我們是不是也去迎迎?”
“應該的。”薛嶽點頭道,“萬家嶺大捷,第74軍居功至偉”
萬家嶺大捷已經勝利結束,戰場也已經打掃過,繳獲也已經清點完畢了,這樣一場酣暢淋淳的大勝仗,當然是要大肆宣傳的,當蔣委員長在武漢召開新聞發佈會,向各國記者宣佈這一喜訊之時,德安也召開了一場盛大的祝捷大會。
毫無疑問,這次祝捷大會的絕對主角就是第74軍。
第74軍也是唯一一支被允許進入德安休整的國軍
說着話,薛嶽拿起軍帽扣在頭上,轉身就往指揮部外走,走了幾步忽然想起個事,扭頭問吳逸志道:“參謀長,第58師有沒有安排進祝捷儀式?”
吳逸志聞言愣了下,這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這次祝捷大會用的是第74軍名義,那是因爲要給俞濟時這個天子門生面子,否則就只會有第5沛的祝捷大會,而不會有什麼第74軍的祝捷大會,至於第58師,當然不在祝捷之列。
無論如何,在張古山完成對小日本第10沛團致命一擊的都是第5沛,斃敵數、繳獲最多的也是第5沛,第58師雖然打得很英勇,傷亡更是慘重,可是在萬家嶺之戰中打得英勇、傷亡慘重的又豈止第58師一家?
覈定戰功的唯一基準就是斃敵數以及繳獲,第58師繳獲極少是不容爭辯的事實,至於斃敵數字,由於第58師中途撤出戰鬥,已經無法統計,事實上,第58師的斃敵數有很大一部份已經記到了第18沛頭上。
這也是當初第18第58師從萬家嶺替下來時,第58師官兵鬧情緒的原因,因爲這樣一來第5沛的戰功就全沒了。
當下吳逸志小聲說道:“總座,讓第58師參加祝捷,不合適吧?”
站在吳逸志的立場上,第58師參加祝捷儀式的確有些不太合適,第58師繳獲很少,斃敵也不多,憑什麼參加祝捷儀式?如果僅僅只是因爲傷亡慘重的話,第l兵團十個軍二十幾個師傷亡慘重的師還少了?第58師參加了,別的師是否也要參加?
薛嶽卻不這樣認爲,沉聲道:“沒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第58師必須參加”
當初狠下心任由第58師在萬家嶺拼光,薛嶽就曾對吳逸志說過,等萬家嶺這一仗打完了,他會給第58師的官兵一個交待,今天,讓第58師倖存的四百多官兵參加祝捷儀式,迎接德安各界以及幾十萬百姓的歡呼,就是最起碼的交待。
當然,薛嶽的交待並不止於此,他還有後續的安排。
吳逸志還想再勸,卻被薛嶽不容分說打斷了:“就這樣,第58師必須參加。”
吳逸志沒有辦法,只得趕緊坐上車趕往城外,臨時通知第58師的殘兵參加祝捷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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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爺挑着熱騰騰的飯擔走進營地,扯開嗓子喊:“開飯嘍,開飯嘍……”
然而十九大隊的營地裡卻靜悄悄的,往常的時候,只要聽到九爺的腳步聲,十九大隊的大兵們便會從營房裡蜂擁而出,可從萬家嶺下來之後,軍營裡的氣氛就全變了,包括徐十九這個大隊長在內,剩下十幾號殘兵全跟換了個人似的,開始變得悶不做聲。
也許只有一個人例外,這個人就是高慎行,自從牛屎墩一戰張友全死後,高慎行便從一個悶葫蘆變成了一個毒舌,逮着機會就滔滔不絕地跟人辯論,以前李子涵在,還有人跟他針鋒相對進行辯駁,現在李子涵走了,就再沒人能跟他抗衡了。
高慎行拿起馬勺攪了攪木筒裡的菜蕩,泛起來幾根肉絲,當下高聲喊道:“呀,今天改善伙食了,湯裡竟然還有肉絲?”
唐瑛募集的經費用完之後,第58師的伙食標準開始急劇下降,不說白麪饅頭、白米飯或者麪條,有時候就連摻雜了大量麥皮的粗麪餅都不能敞開了供應,至於菜餚,更是清湯寡水少有半點油星,今天湯裡有肉還真就是改善伙食了。
高慎行拿馬勺舀了碗湯稀里嘩啦喝了,又扭頭喊:“老徐,各位弟兄,改善伙食了。”
營房裡還是沒人迴應,高慎行吼了好半天,纔有一個瘦弱的身影出來,卻是小癲子,對着裝米飯還有肉湯的兩口木桶拼命咽口水,九爺拿起馬勺照着小癲子一揚,小癲子便畏畏縮縮地退開兩步,卻並不走遠,大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兩口桶。
高慎行從九爺手中奪過馬勺,皺眉不樂道:“九爺你於啥?”
說完高慎行便拿起大海碗裝了滿滿一碗飯,又舀了一大杯肉湯遞給小癲子,小癲子兩步過來接過飯碗,蹲到院子角落裡大快朵頤去了,望着小癲子蹲在那裡大快朵頤,高慎行才放大了音量說道:“這就對了,飯得吃,炮灰也得吃飯哪。”
九爺的嘴脣嚅動了兩下,似乎想說上幾句,可最終卻什麼都沒說。
九爺雖然年歲大了,可他眼睛沒瞎,他看得出來十九大隊的情況不太好,以前那種嗷嗷叫的氣勢已經蕩然無存,一個個變得沒精打彩,師長馮聖法也沒有再來過問,大有放任獨立十九大隊垮下去的意思,事實上,馮聖法的情況也不怎麼好。
沒人出來,九爺只能拿碗裝了飯給端進去,先給徐十九:“大隊長,吃點吧?”
徐十九正靠在窗臺上摩挲着俞佳兮的照片,淡然迴應道:“九爺,先放那裡吧。”
九爺便僵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高慎行端着飯碗進來,笑道:“老徐,不吃飯,你辟穀啊,打算要成仙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