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趕舒同文的其實只是小日本的搜索隊。
小日本陸軍有着嚴格的步兵操典,紮營、行軍、作戰都有嚴格的規定,譬如紮營時必須修建堅固的營防,行軍時必須派尖兵搜索隊,作戰時的規定更多,其中就包括白刃戰之前必須拉開槍栓,退出槍膛裡的子彈。
小日本的尖兵搜索隊一般是騎兵,有時候則是摩托化步兵。
青陽縣憲兵隊派出的搜索隊就是一個摩托化步兵小組,有三輛邊三輪摩托,九個日本兵還有一挺歪把子輕機槍,按說摩托車怎麼也要比人跑得快,不過青陽縣通往龍口縣的公路路況實在太差,騎摩托車還真不比人快。
“停停停止前進”軍曹長村田突然下令。
上等兵岡田便趕緊拉緊鎩車,邊三輪摩托車嘎吱一聲,一個甩尾橫在了路中央,後續跟進的另外兩輛邊三輪也緊急鎩住。
“軍曹長,怎麼了?”一個上等兵從車斗裡坐起來問。
村田沒有吭聲,只是用警惕的眼神仔細地搜索着四周,四周一片死寂,剛剛在前面奔跑的兩個人已經消失,車燈照到的地方一片雪白,照不到的地方卻一片漆黑,隱隱的,村田感受到了莫名的威脅,這小鬼子參加過徐州會戰,經驗豐富。
“掉頭,回去。”村田觀察了片刻,再次下達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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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呀,小日本怎麼走了?”
前方黑暗中,看到小日本掉頭走了,舒同文不由急了。
剛纔他擔心駐地老鄉吃虧,尤其擔心青陽縣遊擊總隊吃虧,所以遠遠的便鳴槍示警,可現在看到青陽縣遊擊總隊早就有了準備,各個部隊也都在趕來參戰的途中,便希望能夠趁這機會打個伏擊戰,消滅掉這一股小日本。
旁邊樑大膽卻拿旱菸管敲了敲腳底,氣定神閒地道:“放心,待會小日本還得回來。”
對附近地形,樑大膽就算閉着眼睛都能畫出地圖來,小日本大半夜的不呆在縣城,卻跑到游擊隊控制的地盤上來,絕沒安好心,不過,不管他們安的什麼心,打的什麼主意,要想從這過去,就只有兩條道,這一條還算是好走,老鷹嘴那邊根本不通。
樑大膽跟舒同文這纔算是搭上話了,當下舒同文向樑大膽伸手說:“樑隊長,今後咱就是搭襠了,你是老革命了,今後還請您多關照。”
樑大膽卻只是冷冷地看了看舒同文,並沒有伸手的意思。
舒同文的手便僵在那,收回去吧,不妥,可一直伸着吧,好像也不好,他早聽說樑大膽是個難纏的主兒,卻沒想到兩人才剛見面,樑大膽就會給他這樣一個難堪,當着這麼多戰士的面,舒同文一時間真有些下不來臺。
那邊樑大膽又大吼道:“三連長。”
一個隊員匆匆跑過來,道:“有”
樑大膽撇了撇嘴,道:“帶指導員去指揮部,咱們指導員可是從延安抗大出來的,知識分子,上級領導寶貝着呢,待會打起仗來,可別讓小日本的槍子給傷着了,真要那樣,支隊長可饒不了老子,老子更饒不了你們。”
舒同文的臉也沉下來,這話讓他聽着十分刺耳。
領了任務的三連長走過來,苦着臉說道:“指導員,要不先回指揮部?”
“不用了。”舒同文冷冷地拒絕了,說道,“我舒同文也算是個老兵了,不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哪有讓戰士們衝鋒在前,我卻躲在後面的道理?”
舒同文的性格就是這樣,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你若給我呲牙,我也絕不會爲了維護團結就毫無原則地忍讓你,樑大膽一頓夾槍帶棒,舒同文也就不客氣,當即就用冷言冷語硬棒棒地頂了回去。
一句話,我舒同文來青陽縣不是來受你鳥氣的,我是來打小日本的。
三連長便有些不知所措,兩個領導見面就掐架,他夾中間也很爲難。
“唉呀,老兵啊?失敬這麼說指導員肯定參加過不少戰鬥了?”樑大膽呀一聲,又上上下下打量着舒同文,說道,“給大夥講講你的戰鬥故事唄?”
樑大膽嘴上說着,心裡卻別提有多膩歪,這些個白面書生,在抗大摸過幾回步槍、打過幾回靶,就敢說自己是老兵,真要打起仗來,能夠不朝天放槍就算不錯了,還老兵呢,簡直就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舒同文冷冷地道:“要講故事,以後有的是時間,現在怕是不合適吧?”
樑大膽直翻白眼,剛說你人胖,你還真就喘上了?戰鬥故事,你丫能有戰鬥故事?講你在抗大打靶打了幾環?你丫知道漢陽造保險怎麼開不?心裡不爽,樑大膽便也惡氣惡氣地跟三排長說道:“三排長,既然指導員非要參加戰鬥,那就隨他吧。”
樑大膽跟舒同文掐架這會功夫,小日本果真又兜頭開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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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大尉很鬱悶,作爲青陽縣的憲兵隊長,他的職責是維護青陽縣的治安,龍口縣的治安原本跟他沒有關係,可九江一個電話打過來,他就被勤務兵從被窩裡叫起來,然後匆匆集結青陽縣憲兵隊主力,連夜馳援龍口。
武田大尉並不清楚龍口發生了什麼,只是旅團長的語氣很急。
從青陽縣到龍口縣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要經過老鷹嘴,一條要經過燕窠,從地形圖上看,從老鷹嘴走更近,但是道路更狹窄,而且地形更加複雜,燕窠要相對遠些,但是道路較寬,相對要好走一些,不過燕窠附近有共產黨游擊隊在活動。
武田大尉原本是想在不驚動共產黨游擊隊的前提之下,趁夜悄悄通過燕窠
可非常遺憾的是,搜索隊纔剛剛行進到燕窠附近,就遭到了不明武裝分子的襲擊,槍聲一響,武田大尉就知道悄悄通過燕窠的計劃要落空了,再往前走,多半會遭遇游擊隊,於是果斷下令掉頭,全軍改走老鷹嘴。
可是到了老鷹嘴,武田大尉卻痛苦地發現,因爲前陣子大雨,山洪爆發居然沖毀了一座橋樑,如果是在平時,架橋、修路也不算什麼,可現在要趕時間,武田大尉就沒轍了,要麼放棄所有車輛、輜重,全軍輕裝疾進、去龍口。
要麼,冒着遭遇游擊隊的風險,再走燕窠。
武田大尉最終決定還是走燕窠,強行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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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讓樑大膽說中了,小日本真又回來了。
舒同文已經冷靜下來,覺得還是應該跟樑大膽緩和一下關係,當下主動搭話道:“樑隊長,你怎麼就能肯定,小日本一定會回這裡來?”
“怎麼就能肯定?嘿,因爲老子會掐指靈算。”樑大膽得意地道。
“隊長你就吹吧,還不是因爲昨天咱們剛去過老鷹嘴,知道老鷹嘴上架的橋斷了,小日本的車隊根本過不去,只能從這過。”樑大膽的警衛員長子卻是個老實人,一語就道破了樑大膽掐指靈算的天機。
“你個熊玩意兒,不說話會死?”樑大膽惱了。
舒同文忍俊不禁,有心想笑,又怕樑大膽臉上掛不住,憋得很是辛苦。
樑大膽從槍套裡掏出盒子炮,咔嚓一聲張開機頭,道:“全體都有,準備戰鬥”
舒同文也卸下盒子炮的彈夾,從挎包裡摸出一把子彈,動作麻利地壓好,上夾,接着又駁上槍托,肩膀抵住槍托做好了射擊準備,舒同文的這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稍有眼力的人一看就知,這是玩慣了盒子炮的。
樑大膽斜眼過來,撇着嘴道:“行啊,槍玩得挺溜。”
“馬馬虎虎吧,還得向樑隊長你這樣的老革命學習。”
舒同文是謙虛,可這話聽在樑大膽耳朵裡,卻是挑釁。
正好前方小日本的尖兵搜索隊已經進入到了一百米內,樑大膽隨手揚起盒子炮,也不瞄準,就扣下了扳機,只聽叭一聲響,頭前那輛邊三輪的駕駛員便一頭歪倒在地車上,邊三輪摩托車失去了控制,便一頭栽進了路邊水溝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