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都給我仔細點,別讓人摸了哨了。”
牛玉堂將兩個哨兵叫到跟前,再三叮囑了兩遍。
雖說現在已經脫離了皖南抗日救國軍十九支隊,可以前養成的一些習慣卻都保留下了,譬如野外宿營時,必須設明暗哨,查完明哨,牛玉堂又接着查暗哨,發現暗哨潛伏得挺好,至少他就找不着任何破綻。
查完了哨,牛玉堂纔回了牛四根的臨時指揮部。
“哨查完了?”正閉着眼睛養神的牛四根問道。
“大哥你放心,明哨、暗哨我已經反覆查過了,沒有任何紕漏,十九支隊要想打這過,那是癡心妄想。”牛玉堂在牛四根對面一屁股坐下,又從架在篝火堆上煮着的鋼盔裡倒了半搪瓷茶杯開水,再從於糧袋裡抓了一把炒麪泡進去
牛四根睜開眼睛,漫無焦點地盯着火頭,說道:“玉堂,讓你受累了。”
“大哥,你這叫啥話?”牛玉堂拔出刺刀伸進茶杯,一邊將炒麪攪成麪糊,一邊說道,“不過大哥,羽田老鬼子不讓言三拳這龜孫子過來,卻非要把咱們調過來,害咱們大冷天在這喝西北風,你說,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事?”
牛四根冷然道:“還能有什麼事,羽田老鬼子不信任咱們唄。”
“羽田老鬼子不信任咱們?”牛玉堂道,“不能吧,上次葫蘆谷一戰,要不是大哥你,小日本的炮兵大隊早讓十九支隊給滅了,就這,羽田老鬼子和藤堂高英也沒理由懷疑咱們,大哥你是不是想多了?”
“一碼歸一碼,這次調咱們堵槍眼,那就是考驗。”說到這裡,牛四根便又嘆了口氣。
現在牛四根是真擔心十九支隊會來,十九支隊要是真的過來了,他就真難做了,要是放十九支隊過去吧,小日本那裡不好交待,可真跟十九支隊拼命的話,他心裡還真沒什麼底,而且他也真心不願意跟十九支隊拼命。
牛玉堂三五幾下把麪糊喝了,然後抹了抹嘴說道:“這小日本的差還真是難當。”
“那你還能怎麼着?”牛四根嘆道,“亡國奴啊,你就別再妄想有什麼尊嚴了。”
正說着,一個潛伏哨忽然跑了回來,向牛四根報告道:“旅座,有緊急情況。”
“咦,你怎麼跑回來了?”牛玉堂火道,“我不讓你在前面山坳裡潛伏呢嗎?”
牛四根擺擺手制止牛玉堂,問那潛伏哨:“老葉,什麼情況?”
名叫老葉的潛伏哨湊過來,壓低聲音說:“旅座,徐,徐司令要見你。”
“你說啥?”牛四根聞言頓時臉色大變,徐司令?徐十九?
牛玉堂更一下拔出了手槍,厲聲喝問道:“在哪,他在哪?”
老葉便僵在那裡,不說話,牛四根趕緊制止牛玉堂大呼小叫,又問道:“老葉,徐司令他人現在哪裡?”
老葉道:“就在前面山坳,他想跟旅座你單獨談談。”
“大哥,你不能去。”牛玉堂當即說道,“他一準沒安好心。”
“你給我閉嘴。”牛四根喝住牛玉堂,又問老葉道,“他一個人來的?”
“對,一個人來的。”老葉點了點頭,又道,“徐司令還說,如果旅座擔心安全,他可以來這裡跟你談,不過,不能讓別人知道。”
“行。”牛四根點頭說道,“我現在就過去。”
“大哥,你不能去,還是我去把他提溜過來。”
“行了,玉堂你留在這裡,就別給我添亂了。”
說罷,牛四根便不再理會牛玉堂,徑直跟着老葉走了,牛玉堂不清楚,牛四根卻很明白,以十九支隊眼下情形,就真殺了他牛四根又有什麼好處?
何況,牛四根更清楚徐十九絕對不會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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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雙槍、楊大樹都回去了,高慎行左等徐十九不回來,右等還不回來,便有些不耐煩了,這都跟李子涵談的什麼話呀?去了這麼長時間?
高慎行正準備去前面找時,李了涵卻回來了。
看到李子涵只一個人回來,而且還神思恍惚,高慎行便沒好氣地問道:“老徐呢?”
“老徐啊?他,他…”李子涵支吾了幾下,然後把高慎行拉到旁邊無人僻靜處,壓低聲音說道,“老高,我說了你可別急。”
“你少廢話。”高慎行說道,“老徐去哪了?”
李子涵嘆口氣,說道:“老徐他找牛四根去了。”
“啥,你說啥?”高慎行勃然變色,厲聲喝道,“老徐找牛四根去了?”
“老高你別喊,你喊啥呀喊?”李子涵皺眉道,“我都說了讓你別急。”
“我能不急嗎?”高慎行一下火了,大聲質問,“你怎麼不攔着老徐?你又不是不知道牛四根是什麼樣人,你讓老徐一個人去?老徐瘋了,你也瘋了?算了,我不跟你扯了。”
說完,高慎行轉身就走,李子涵趕緊上來拉住高慎行,問:“老高你要於什麼去?”
“追,得趕緊把老徐追回來”高慎行急得嗓子都快冒煙了,說,“絕對不能讓他落牛四根手裡。”
高慎行急壞了,真要讓徐十九落牛四根手裡,那不等於落入了小日本手裡?徐十九要是落入了小日本手裡,那對於十九支隊來說,豈不是滅頂之災?
沒有了徐十九的十九支隊,那還他孃的能算是十九支隊?
“晚了。”李子涵苦笑道,“這時候老徐只怕早到牛四根軍中了。”
“啊?”高慎行聞言頓時僵在那,好半晌才失魂落魄問李子涵,“子涵,老徐這到底是要於啥?他到底想要於啥呀?”
高慎行言語之間頗多悽苦,就連李子涵心下也頗多不忍,險些就要把徐十九的真實意圖和盤托出,不過想起徐十九臨走之前的叮囑,李子涵便又硬生生忍住了。
李子涵輕嘆了一聲,說道:“老徐想用他自己的命,給弟兄們買一條活路
“你說什麼?用他自己的命,給弟兄們買一條活路?”高慎行臉上露出一絲古怪之色,還有淡淡的失落,說道,“這麼大的事,他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李子涵說道:“老徐要跟你商量了,你能同意他這麼做嗎?”
“那肯定不能。”高慎行斷然說道,“我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去送死
“正因爲這樣,所以老徐纔不跟你商量。”李子涵嘆息道,“他還讓我轉告你,從現在開始十九支隊就交給你了,如果牛四根放行,你就帶着部隊去青陽,小日本獨立混成第14旅團一日不離開龍口,部隊就一日不準打回來。”
“可如果牛四根不放行呢?”高慎行道,“牛四根肯定不會放行”
李子涵點點頭,又道:“如果牛四根不肯放行,你就帶着部隊還回二龍山,打游擊,小日本抓住老徐之後,這次掃蕩差不多也就該結束了,獨立混成第14旅團也就應該離開了,再接下來小日本對二龍山的封鎖就不可能再維持之前的強度了。”
“一廂情願老徐太一廂情願了”高慎行兩手抱頭蹲下來,懊惱地說道,“藤堂高英這個老鬼子哪裡有這麼好糊弄的?他這是白白犧牲,白白犧牲啊,而且,這十九支隊要是沒了他徐十九,那還是十九支隊嗎?”
李子涵說道:“老高你知道,老徐就很少有判斷不準的時候。”
“準個屁,自打藤堂高英這個老鬼子來了龍口,他的判斷就沒準過,你說,自打藤堂高英這老鬼子來,咱們十九支隊前後吃了多少次虧了?他怎麼就不長記性,他怎麼就不能長長記性呢,哎呀。”高慎行越說越覺得懊惱。
李子涵勸道:“可現在事情已然如此,我們也只能再信老徐一回了。”
“不行,我得馬上派人跟牛四根談判”高慎行忽然站起身來,說,“讓他馬上放人,他若不放人,那我們就滅了他狗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