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瓜你怎麼了?”
徐十九和高慎行趕緊轉回來將二瓜扶起。
趁着扶起二瓜的當口,徐十九不着痕跡地往二瓜的褲襠裡摸了把,發現二瓜並沒有大小便失禁,便不禁鬆了口氣,國軍由於缺醫少藥,就是軍醫也廖廖無幾,所以軍官們都懂得一套評判傷兵是否有救的簡單標準:如果大小便失禁,那這個傷兵就基本上沒救了,如果大小便沒有失禁,那就有得救。
“大隊長,我要死了。”二瓜卻以爲自己要死了,因爲失血過多,他只覺得一陣陣的發冷,老兵們常說人快死時都會感到渾身發冷,想到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二瓜扁了扁嘴當時就哭了起來,“大隊長,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嗚嗚嗚…...,,
徐十九給二瓜檢查傷勢當口,一隊日軍從後面追上來了,此時天上的烏雲已經散開,大半個月亮將大地照映得一片銀白,五十米內視野良好,高慎行擡手就是一槍,一個日冇本兵應聲倒地,再迅速拉動槍栓推彈上膛,再一槍又擊斃了一個日冇本兵。
剩下幾個日冇本兵趕緊趴倒在地,一邊舉槍射擊一邊大聲求援。
高慎行敏捷地閃到一顆樹後面,小日冇本的子冇彈打得樹皮亂飛,卻沒能傷着高慎行,趁着小日冇本拉動槍栓的短暫間隙,高慎行又從樹後面閃出身來,對着前方放了一槍,不過這次沒能打着人,小日冇本趴在地上,目標小了。
對射了片刻.又有一大羣日冇本兵大呼小叫着從遠處跑了過來,高慎行趕緊回過頭對徐十九說道:“大隊長,小日冇本來援兵了。”
二瓜回頭一看,不由得神情一慘,哭着對徐十九說道:“大隊長,你別管我了,我反正要死了,我留下來,我留下來打阻擊,你和慎行哥快走,快……”二瓜哭得眼淚汪汪,卻還是從邊上抄起步冇槍,又將子冇彈一顆顆壓進槍膛。
“二瓜你沒事,就是小腿上被鑽了個槍眼。”這會徐十九終於檢查完了傷勢,又解下自己綁腿給二瓜包紮,一邊安慰道,“包紮一下就好了。”
等徐十九給二瓜包紮好,那一隊日冇本兵已經迫近到了百米之內,小日冇本射冇出的子冇彈在夜空下炫出一道道耀眼的曳光,徐十九背起二瓜就往前跑,高慎行在樹後面再堅守了片刻,然後一邊放槍,一邊往另一個方向撤退。
幸冇運的是又一團烏雲遮住了明亮,徐十九和二瓜的身影立刻隱入了黑暗之中,只有一邊跑一邊開槍的高慎行還隱隱可以看到,日冇本兵便放棄這邊,咬着高慎行追了下去,不過追出幾裡地後就被高慎行輕鬆擺脫了。
安亭,58師師部。
14師留下來負責炸橋的工兵營長李方亮再次找到了馮聖法,要求炸掉安亭大橋,因爲此時從浦東、南市以及北冇新涇撤下來的主力部隊已經全部過了安亭大橋,後面已沒什麼成建制的部隊了,有也不過是三五成羣的潰兵。
馮聖法卻讓工兵營的李方亮營長再等等。
李營長便有些急了,說道:“馮師座,這萬一要是小日冇本的大部隊追上來,到時候來不及炸橋,這個責任我可負不了。”
馮聖法道:“不管出什麼事,責任我來負。”
李營長只能報以苦笑,其實他也隱約知道馮聖法爲什麼堅持不讓炸掉大橋,58師有個營好像被日軍圍在了青浦,馮聖法在等這個營突圍出來跟他匯合呢,不過在李營長看來,那個營已經被日軍給包圍了,又怎麼可能再突圍出來?
“馮師座,我說句實話你可別生氣,被日軍圍在青浦的那個營只怕早就打光了。”李營長說道,“再說淞滬會戰打到現在,幾十個師都損失了,區區一個營又算了什麼?你不爲自己的安全考慮,也該爲58師剩下的幾千官兵着想對吧?”
馮聖法摸出懷錶看了看時間,說道:“李營長,再等半小時怎麼樣?如果凌晨四點前十九大隊還沒到,就炸掉大橋。”
“好吧。”李營長只能無奈點頭。
待到李營長離開,馮聖法也不免嘆息了一聲,他何嘗不知道十九大隊要想從青浦突圍出來可以說是難如登天?可不知爲什麼,他對徐十九卻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信心,這傢伙能在戰場上屢屢創造奇蹟,這次說不準還能創造奇蹟。
青浦,阪井支隊司令部,
阪井德太郎連扇了岡本保之七八記耳光才終於將心頭的怒火給泄了,阪井這老鬼子不可能不生氣,一個支隊將近萬人圍攻只有區區一個國軍團把守的青浦縣城,還有野炮聯隊、戰車中隊配合作戰,結果打了兩天沒打下來。
到最後還讓數百國軍突圍而去,阪井老鬼子能不窩火?能不生氣麼?
岡本保之說起來也是堂堂大佐,這會卻被打成了豬頭,還不敢吭一聲。
谷壽夫坐在旁邊也是神情不善,仗打成這樣,不僅阪井德太郎臉上無光,就是整個熊本師團也跟着丟臉,其實他也很想扇阪井德太郎幾耳光,不過顧及到對方也是將官,在軍中也有着相當的地位,扇耳光不太合適,這才作罷了。
下野一霍看不下去,問谷壽夫道:“師團長,再接下來怎麼辦?”
谷壽夫嘆息了一聲,說道:“幾百支那兵散入鄉野,猶如兔子逃進森林,再想逮住它就難了,不過這畢竟不過是幾百只兔子,再難掀風作浪了,也不值得本師團爲之興師動衆四處圍剿,命令,阪井支隊仍按原定計劃向崑山進軍。”
“哈依。”阪井德太郎雖滿心不願卻只能領命。
安亭,橋頭。
工兵營長李方亮正坐在南橋頭抽菸,幽紅的菸頭在夜幕下一閃一閃,給這個寒冷死寂的夜晚增添了一絲微弱的溫暖,看到旁邊的哨兵攏着手凍得直髮抖,李方亮便將抽剩T的半截煙遞了過去,哨兵滿臉驚喜地接了過去。
抽了幾口煙,哨兵大着膽子問:“營座,咱們是不是應該撤了?”
李方亮心裡正因爲這事煩着呢,當下沒好氣地在哨兵腦門上敲了記狠的,罵道:“你個新兵蛋子,哪那麼多廢話?撤不撤,什麼時候撤,老冇子自己心裡有數,用得着你在這裡得叭得,得叭得的聒噪個不停?”
哨兵的臉便垮了下來,煙都不敢抽了。
李方亮便又嘆了口氣,說道:“其實老冇子何嘗不想走?可馮師座不讓撤,他非要等那個什麼十九大隊趕過來匯合,這個十九大隊已被日軍第6師團主力圍在了青浦,真不知道馮師座怎麼就認定他們能突圍出來。”
“也許馮師座在等待奇蹟。”哨兵訥訥地道。
“奇蹟?這世上要真有奇蹟就好嘍。”李方亮搖了搖頭,正要轉身離開時,耳畔卻隱隱約約聽到了一絲聲響,當下拔出腰間盒子炮迅速扳開機頭,再以槍口指着前面喝道,“什麼人,給老冇子滾出來?”
那哨兵是個新兵,原本是蘇北一個地方保安團的團丁,幾天前纔剛補充進14師,剛把挎肩上的步冇槍取下來,結果心裡一慌再加上天氣冷手也緊,步冇槍竟咣噹一聲掉地上了冇,還把自己腳板給咂了一下,咚得直呲牙。
看到哨這番光景,李營長氣得直想踹他一腳。
“我們是58師的,你們是哪部份的?”對面黑暗中響起來~個聲音。
58師的?李營長心頭猛然一動,便下意識地問:“是不是58師獨立十九大隊?”
“咦,你怎麼知道?你們也是58師的?”黑暗中那個聲音越發近了,大羣黑壓壓的身影也出現在了李營長跟那哨兵的視野中,那哨兵這會兒剛從地上撿起步冇槍,結果手一抖擻就摟了火,寂靜的夜空下頓時響起“叭”的一聲脆響。
“別開槍,我們真是58師十九大隊!”對面那羣黑影趕緊趴倒在地上。
見對方並沒有開槍還擊,李營長就已經信了,不過出於謹慎還是用湖北方言問了句,因爲58師有不少新兵是從湖北補充的,結果對方很快就用湖北方言回答了上來,李營長至此再無任何懷疑,小日冇本的奸細可不會講湖北方言。
槍聲一呼,馮聖法就從指揮部裡衝了出來,問:“哪打槍,哪打槍?”
師部幾個高級參謀也跟着從屋子裡衝出來,還有伙伕、馬伕、衛生兵以及通訊兵,卻沒一個答得上來,只有一個警衛指着不遠處的大橋,不確定地說道:“好像是大橋那邊,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馮聖法當即掏出勃朗寧手冇槍,打開保險,同時回頭吩咐衆人:“準備戰鬥!”
幾個高參也趕緊掏出了手冇槍,衛生兵、通訊兵、警衛也紛紛抄起步冇槍,伙伕、馬伕也各自抄了趁手的傢伙,準備白刃戰。
不過,預期中日軍的進攻並沒有到來,大橋那邊只響了一聲槍響,然後就再沒什麼動靜了,片刻後,大橋那邊忽然響起來喧譁聲,馮聖法隱隱約約聽到十九大隊四個字,便頓時間心頭微動,難道真是十九大隊回來了?
當下馮聖法將勃朗寧手冇槍收起來,轉身大步上了大橋,剛走到橋中冇央,迎面便遇上了十九大隊的官兵,恰好天上的烏雲散開,清冷的月色灑下來,馮聖法便看到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有徐十九、顧瑋、高慎行、獨眼龍……
徐十九大步走到馮聖法面前又啪地立正,敬完禮,徐十九又說道:“師座,卑職把十九大隊帶回來了。”
馮聖法回了軍禮,又忍不住在徐十九胸口捶了一拳,jī動地道:“好小子,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行,阪井支隊又怎麼了,別說區區一個阪井支隊,就算是整個熊本師團,也休想把你小子留住,這世上就沒人能奈何得了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