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南重鎮南陽,近郊紅泥灣,這座不起眼的小鎮子,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座大兵營。 國民革命軍第十七軍團五百師的駐地,就設在了這座鎮子裡,往日安靜祥和的鎮子,現在每天都充斥着喧囂,有了五百師這幾千人馬的駐紮,最起碼,表面上這個人數不多的鎮子是繁華了許多。
從信陽退下來之後,五百師就被胡長官安排到了紅泥灣駐紮。紅泥灣鎮,離南陽五十餘里,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有事能隨時召喚,沒事,五百旅這些出身不良、絕非善類的大兵,也能少到南陽城裡搗亂生事,就從這個地點安置上來說,胡長官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然而,這支部隊的指揮官,胡長官一手提拔起來的“愛將”,少將師長高全,此時卻在做着一個沙場悍將,長官嫡系,新進耀升的抗戰名將,所絕對不應該去辦的事情,完完全全辜負了長官對他的殷切栽培。
由於鎮子上忽然多了幾千大兵,茶館、酒肆、集市、窯子各式聲色、娛樂場所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的拔地而起。由於離得大城市近,這裡的各種娛樂行當檔次倒是都不低。五百師這些前半輩子藏身深山老林,最近才穿上軍裝,卻又一直在血與火的戰場上搏命廝殺的豪傑好漢們,一時之間看花了眼。除了在軍營裡應付他們那個野獸師長定下來的非人訓練之外,只要一有時間,這些沒見過多少世面的大兵,必然把多年積攢,又使盡手段才偷偷留下來的私房錢,拿出來捐給那些黑心腸的奸商,賭場裡的黑莊,以及窯子裡的老鴇。
怡紅樓,鎮子上是早就有了,只不過當初這座娼館可是隻有十幾個半老徐娘坐鎮,服務的對象也多是那些趕腳的車伕,附近村子裡的閒漢。如今這裡一下子多了那麼多年輕力壯、出手又豪爽的軍爺,城裡面怡紅樓總店的大老闆,立刻向這個偏僻的小鎮分店輸送了一大批年輕貌美的粉頭,又派了一個精明強幹的老鴇子前來坐鎮。五百師的官兵雖說是往日干慣了強買強賣、攔路搶劫的霸道勾當,在這娼館裡的風評,卻是相當的好。男人嘛,幹完那事真的拉下臉來不給錢的,畢竟是少數。五百師的豪傑們,可是相當要臉面的,用他們的話說,那就是:睡女人不給錢,老子丟不起那人!
今天一大早兒,怡紅樓三樓的貴賓間就被人給預定了,人卻一直沒來。從老鴇子,到整座怡紅樓的窯姐兒、茶壺,全都在心裡好奇。這三樓的貴賓間可是學着城裡的總店設置的,這還是老鴇子鳳姐兒根據總店的命令,在她來了之後,才專門收拾出來的。據說光裝修佈置,就花費了上百塊大洋。雖說現在每天都有豪客光顧,可這半天一個光洋的包間費,包了一整天,卻到現在還不見人影兒的客人,卻還真是不多見,由不得衆人不好奇。
怡紅樓名氣再大、佈置得再豪華,終歸還是一所窯子。窯子裡的生意,自然要到晚上才能紅火。雖說偶爾也有白天光顧的,卻大部分都是急色的忙人,急匆匆辦完事兒就要趕路,一般也都不會計較什麼環境。大上午的,就包了貴賓間,卻一直不露面兒,難怪連見多識廣的鳳姐兒都不時地往門外看。
正當怡紅樓的衆人等的心焦的時候,包下貴賓間的客人終於露臉了。
來了一共三個人,中間那個長相最普通,身穿月白色長衫,頭戴圓邊禮帽,鼻樑上架一副墨鏡的年輕人徑直進了房中落座,另外兩個體型彪悍、氣勢驚人的漢子卻守在了門邊,看這架勢,那位長得最不起眼的,就連穿着、氣質都是普普通通的年輕人,倒是這三位中的領頭的了。
從來就認爲自己看人的眼光準,從業十幾年來還沒看錯過人的鳳姐兒,自從發現自己看差了人,這心裡可就不託底了。眼見客人進了屋,急忙笑眯眯的,領着三個怡紅樓裡最當紅的窯姐兒一扭三晃就要進房。門邊的那兩位看她一眼,讓鳳姐兒的汗毛孔要都炸起來了,感覺比前幾天來的那些,帶兵的長官看她時,還要讓她不舒服。精明的鳳姐兒頓時醒悟過來,這幾位說不定就是那個什麼五百師裡的大長官,心裡立刻又多加了幾分小心。
“你自己進去,她們三個回去。”站在門外的那位身穿黑綢衫,身材高大的壯漢指着鳳姐兒四個人以一種命令式的口吻說道。
鳳姐兒抿嘴兒一笑,剛想說幾句調笑的話,可眼神一接觸那位的眼睛,將要出口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難道這位口味特殊,想要找她這個半老徐娘?鳳姐兒年輕時候,在開封城裡也是有名的紅角兒,難保不會有人聽說過她的豔名。低聲交代了那三位當紅窯姐兒幾句,挺起高聳的胸脯,把那本來就已經相當可觀的臀部更加誇張的扭着,就進了房間。
高全靜靜地坐着,端着酒杯輕抿着,就着滿桌的好菜,姿態優雅的享受着。他擺出的這種姿態,完全是個貴族公子哥兒的樣式,那一舉一動間的優雅大氣,根本就不是那些一夜暴富的暴發戶所能擁有的,這完全是長期的養尊處優,才能培養出的氣質,就這一手,就把閱人無數、經多見廣的鳳姐兒給鎮住了。
“這位爺,您想要什麼樣的姑娘?我這怡紅樓裡的姑娘任爺挑選。可您這不讓人進來……。”鳳姐兒小心翼翼的試探着這位坐着的貴客,這人的樣子倒是沒讓她產生什麼壓力感。可通過門口兒的那兩位,想讓鳳姐兒再像往日那般隨意放肆,她也不敢。
“沒事兒。我今天就是沒事兒幹,想要找你隨便聊聊。你坐,別客氣。”高全指了指對面的凳子。
沒事兒幹,隨便聊聊?鳳姐可不會這麼認爲。不過畢竟是怡紅樓的當家人,該有的鎮靜工夫,鳳姐兒還是不缺的。規規矩矩在對面凳子上一坐,然後趕緊站起來,給對面的貴客把酒倒滿,不管怎麼樣,這行的規矩,鳳姐兒還是熟練得很。
“你叫鳳姐兒是吧?這怡紅樓是你當家?”見對方點頭稱是,臉上卻帶着迷茫的樣子,高全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我想讓你給我找兩個漂亮的清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