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鋒剛從野戰醫院返回軍部,郭衛權就匆匆而來,一個並不感到意外的消息從五戰區司令長官部發了過來。
徐州淪陷了!
“今天一早,日軍第五師團騎兵聯隊出現在徐州東郊,殿後的第二集團軍31師不敵,師長池鳳臣率部向利國驛車站退去,日寇鐵蹄進入徐州城……”
民國二十七年6月12日,上午9點37分。
新一軍軍部的作戰室內一片沉默,雖然說這一天早有預見,可當它來臨的時候,很多人心理上還是難以接受的。
打了勝仗,卻丟了國土,這對中國·軍人來說,是何等的恥辱!
徐州淪陷的消息對中國軍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這座連接華北、華中的東部軍事重鎮,交通樞紐就這樣落入日寇之手。
從戰略上講,日軍已經將半個中國給包圍了,就剩下福建、廣州的出海口,而福建對面的tw早已被日軍佔領。
鄭州,隴海鐵路局24號宿舍。
“先生,李長官電報,徐州今天上午淪陷了……”
老蔣站在窗口,身形單單,表情甚是孤寂,自抗戰以來,他就殫精竭慮,苦心孤詣,舉全國之力,對抗日本侵略者,屢戰屢敗,屢敗屢戰,那種苦悶的情緒始終堵在胸口發散不出去。
半晌後。
“我們還有多少部隊沒有撤出來?”
“該撤的都已經撤出了了,殿後的部隊也會從微山湖撤到西岸,除了留下來在敵後抗戰的部隊。”林偉回答道。
“好,李德鄰功在黨國,聽說他右臉的老傷復發了,嚴不嚴重?”老蔣話鋒一轉。
“聽說挺嚴重的,還發着高燒,但他堅持不肯先撤出來,非要跟戰區司令長官部一起撤退。”林偉道。
“這樣不行,能不能派一架飛機過去,將李德鄰接到武漢接受治療?”老蔣問道,雖然他跟李德鄰是政治上的對手,但這個時候,他需要李德鄰幫助他撐住眼下的局面,第五戰區幾十萬的部隊需要一個有能力的統帥。
他不能因小失大。
“徐州野戰機場已經被日軍佔領,最近的野戰機場在歸德,也被日軍控制,就算臨時修一條跑道出來,也至少需要一個星期的事情,而且,一旦被日軍的空中偵察發現,太危險了。”
“那李德鄰還能支撐的下去嗎?”
“按照計劃,他們會跟大部隊想亳州方向突圍,然後到達皖北,這一帶還在國·軍的控制之中,順利撤退應給沒有問題。”
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劉爲章的身形出現在門口。
“總裁,軍委會情報廳急電,一支超過兩萬的人的日軍正在渦陽急速前進,番號可能爲日軍新組建的第106師團,師團長松浦淳一郎!”
“什麼?”老蔣聞言大驚,遍體生寒。
“地圖!”
“第106師團,近兩萬人,這支日軍明顯就是衝着歸德去的,如此明顯的行軍路線,現在突然暴露出來,估計是藏不住了!”劉爲章的鼻尖出了一層的汗。
“馬上把這個情報通知薛伯陵,讓他調整歸德會戰的部署!”
“委座,這樣一來,我五戰區撤退的通道極有可能被切斷,皖北最近幾天沒有大的降雨,極爲有利於日軍的機械化行軍,我軍疲憊不堪,必須加快撤退的速度!”
“隴海線上必須要有一定的兵力,不戰而退的話,那日軍就可以輕易的越過隴海線,進攻魯西,日軍一定是改變了作戰計劃!”劉爲章肯定的說道。
是畑俊六!
日軍大本營改變原先的計劃,將徐州會戰的主導權交給了南京的華中方面軍司令官畑俊六,以南線的日軍華中方面軍爲主導。
在此之前,不論是東海登陸,還是第五師團匯合獨立混成第5旅團在臨沂的猛烈的進攻,以至於迅速攻佔臨沂,郯城等地,甚至在豫東地區的土肥原師團都成了吸引中國·軍的注意力和目光。
如此一來,日軍下一步的目標就是,武漢了!
老蔣悚然一驚,這是一驚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一刻了,馬上下令中斷對歸德前線的督戰之旅,趕緊的飛回武漢,他要馬上召開軍事會議,商討對眼前戰局的一些列的應對措施。
日軍這一次來勢洶洶,必然會有連續不斷的打擊過來,武漢地區空虛,這可不能讓日軍在這個時候鑽了空子。
老蔣匆匆忙忙的跟程頌雲等人告別,帶着隨從和蘇俄軍事顧問上了飛機。
歸德這邊,薛伯陵接到消息,頓時感覺壓力山大,日軍此前已經佔領亳州,這支兩萬人的日軍生力軍一旦北上馳援歸德日軍,這仗就難打了。
突然而來的日軍援軍,令薛伯陵一下子陷入兩難的境地。
這個時候,謝造時和李野分別率領重炮旅和裝甲大隊以及新38師和新37旅的兩個最精銳的偵察營趕到歸德西北的一個村子,叫劉福集。
這個時候薛伯陵把自己的前線指揮部也挪到了寧陵,跟第64軍的李伯毫一起辦公,胡壽山麾下精銳第11師也開赴歸德戰場。
湯克勤的第20集團軍指揮部設在歸德以東的牧馬集。
黃頡的軍部在大沙河以南的毛堌堆,與日軍隔河對峙。
當天晚上,薛伯陵在寧陵召開部隊長級別的高級軍事會議,商討對歸德日軍最後的進攻計劃,師長以上的部隊長都必須參加。
李野代表新一軍也參加了會議,雖然他手裡掌握着攻擊歸德日軍的最強大的力量,可他的軍銜和資歷是參加會議中最低的一個。
而且還是一個名不經傳的小人物。
他的戰績固然令人震驚,但這戰功大多數沒有算到他的頭上,李野心態也好,他很清楚,自己能取得今天這樣的成就,多半不是他自己的本事,若是沒有冷鋒的指點,他根本指揮不了這樣一支裝甲大隊,更別說還在戰場上打的日軍聞風喪膽了。
當然,李野也不是一點兒功績都沒有,再好的戰術,也需要一個優秀的執行者去將它發揮出來,指揮員臨場的應變能力也很重要。
李野要沒有這個能力,冷鋒也不會讓他擔任裝甲大隊的大隊長了。
當然,他還是欠火候的,需要繼續磨練磨練,最後才能成爲獨擋一面的裝甲兵團指揮官。
對歸德兩支日軍久攻不下,有些將領有些動搖,比如湯克勤,他就反對繼續圍攻歸德日軍,他的部隊是機械化部隊,擅長運動戰,在歸德打了五天,他的部隊損失比在臺兒莊圍攻瀨谷支隊還要多。
邱青泉也站在湯克勤的這一邊,認爲圍攻歸德沒有必要,歸德已經被日軍佔領,如今日軍大批援軍已到,沒有必要在歸德跟日軍死拼,這樣白白損耗國·軍的兵力。
認爲採取積極防禦的靈活機動的策略遠比在歸德消耗大量有生力量要好的多。
從某種層面上講,湯克勤和邱青泉的反對也不是沒有道理,國·軍過半的兵力都集中在第一和第五戰區,大後方現在是空虛無比。
爲什麼要將第五戰區的兵力後撤,就是爲了可能發生的武漢會戰做準備,要是第五戰區的國·軍撤不下來,那武漢會戰只能唱空城計了。
但也有人不同意,一旦任由日軍佔領歸德,豫東重鎮落入敵手,日軍勢必會沿着隴海線西進,進攻豫中和魯西,威脅平漢線,甚至會馬上引爆武漢會戰。
同樣,魯西這條撤退通道的安全也沒有辦法保證。
就算不能消滅歸德的日軍,但也不能放任不管,必須將其困在歸德,不能動彈,最好是消滅這支日軍。
爭執很厲害,各有各的道理,湯克勤甚至提出了,他帶部隊南下阻擊日軍的援軍的構想。
很顯然,湯克勤不想在歸德消耗自己的實力,他想保存實力,自己開溜。
薛伯陵臉很黑,他也聽說了一些湯克勤在徐州戰場的所作所爲,有功就爭,看到危險就跑,他的指揮所叫“遊動哨”,還有一個新外號,叫“湯跑跑”。
聽說,這個外號還是從新一軍那位“冷閻王”嘴裡傳出來的,不過,冷鋒對這件事那是矢口否認。
薛伯陵非常生氣,但是沒有當場發飆,湯克勤要走,他也攔不住,索性就讓他走好了,他不是要去阻擊日軍第106是師團嗎?
讓他去!
薛伯陵請示了一下老蔣,老蔣也同意了,對於老蔣的護犢子,他也沒有辦法,湯克勤的要是能擋住106師團,對歸德戰役也是有幫助的。
軍事會議開的很不順暢,薛伯陵甚至罕見的中途休會,但是與會的將領一個都沒有走,會議沒有一個結果,就是開上一宿,也在所不惜。
“湯軍團長,你能擋住106師團幾天?”藉着休會的功夫,薛伯陵讓人將湯克勤叫了過去,直截了當的當面問道。
薛伯陵雖然原則上答應了湯克勤的請求,但他也不會輕易的放他過關的,這關係到歸德戰役的成敗。
他的讓湯克勤給他立下軍令狀才行。
湯克勤本來就是看自己損失太大了,想找個機會開溜,仗着老蔣的.寵.幸,他只要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老蔣肯定會同意的,這阻擊日軍的援軍的藉口實在是太好了。
可薛伯陵這老虎仔一點兒都不傻,要他立軍令狀,想一走了之,可不行,你的把你應盡的責任給盡了。
湯克勤支支吾吾着,出了一頭的細汗,他以爲他可以不怵這薛伯陵,可當他真正面對的時候,還真是有些心虛。
主要是他心思目的不單純,這要真的是一心帶兵阻擊日軍,也犯不着怕被人看穿了。
“湯軍團長,你的部隊現在是國·軍中爲數不多的精銳之一,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你給我一個承諾,能夠將日軍阻擋在亳州地區幾天?”
“不知道伯陵兄需要幾天?”
“一個星期,能做到嗎?”
“一個星期,這有點兒難吧?”湯克勤明白,這是說的夠明白了。
“一個星期,沒有任何條件講,你若是做不到,留下,我換別人去,五戰區撤下的部隊有不少,找出一個阻日軍援兵一個星期的來,不難。”
“五戰區大部分部隊都從魯西撤離,隴海路以南淮南,淮北的部隊已經不多了,除了桂系的三個軍,就只剩下張藎忱和龐炳軒的兩支傷亡慘重的部隊,宿縣也守不了多久,估計很快就會被日軍攻下……”
湯克勤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告訴薛伯陵,這隴海線守不住,遲早會落入日本人手裡,最爲要緊的還是把徐州第五的主力精銳後撤,以避免被日軍包圍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