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葉擡頭一看，這才發現風雪在漸漸變小。
這個天然幕布一般的防禦屏障，一旦消失，黎葉他們幾十人的隊伍，就毫無遮擋地現行在鬼子面前了。
陳清泉的撤退命令，發佈得很及時，顯然他對於戰機的選擇和把控，很到位。
“簌簌、簌簌……”
幾十匹戰馬都噴着白熱的氣息，在林木間漸漸撒歡跑了起來……
因爲林木枝丫的羈絆，不時有戰士“噗通噗通”地摔下馬，到後來，變成黎葉不斷地迴轉去、側掛在馬旁，將戰士們提溜起來、扔上戰馬，跑了不到500米，他便成爲妥妥的最後一名。
無關騎術高低，只他這份援手之恩，近半戰士就感激不盡。畢竟他們不是專職騎兵，也不是從小在牧場和馬羣一起長大的孩子。故而，簡單訓練出來的騎術，此刻只能仰望靈動輕鬆的黎葉。
“黎爺，想不到您的騎術這麼神乎其技！多謝了！！！”
曹副官落馬被救後，也難免露出欽佩神色。
目前只有陳清泉少數幾人沒有落過馬，但是整體速度因此減緩，在所難免。
“噗噗噗……”
黎葉無暇顧及應答衆人的感激言語，他遠比衆人看到的忙碌很多，因爲他從未停止虛擬炮口內的m9阻擊……
這種靈便的四下打開虛擬炮口的戰法，使得後面綴上的鬼子們難以辨別襲擊者的方位，似乎四面包圍，但是人數又絕對不多，鬼子首先就會狐疑這種級別的騷-擾戰術目的何在。
當鬼子四下派兵搜索，卻一無所得時，接下來，他們不會再輕易分兵查探，反而增加速度前行……
但這正好給了黎葉四下轉移虛擬炮口、襲擊的時機。
一時間，鬼子不勝其擾，帶隊軍官的不斷被襲殺，士兵士氣降至冰點，幾度出現潰散的情形……
後續的鬼子主力趕上前來收攏部隊時，跟前面方陣已然脫節。
“轟轟轟……”
忽然聽見熟悉的手雷的爆炸聲，黎葉落在最後，看去，只見鬼子後續的主力，擁有的絕對不太多的擲彈筒小炮，正在瘋狂地朝四周m9出現的方位開炮，鬼子們被襲擾得怒了！
“什麼情況？援軍跟上來了！”
陳清泉策馬返回隊尾的黎葉身邊，舉起望遠鏡，看得只有白茫茫一片雪景，頂多加上後面遠處的爆炸硝煙。
“或許吧。”
黎葉的視覺中，所謂援軍正集結在山下觀望山上的情況。
逢林莫入，窮寇莫追。
這是幾千年傳承的經驗，山下的國-軍帶隊長官顯然是個奉行這個老規矩的保守將領。
陳清泉指望援軍上山支援，只怕是想多了。
“那咱們馬上找地，開始阻擊？”
陳清泉有些興奮地騎馬跑到前面、安排去了。
“你就不能多留會，看清楚鬼子情況再說麼？”
黎葉有些哭笑不得，張張嘴，嚥下了到嘴邊的話。
戰士們的熱情高漲，很快依據一條小溝，建立了一條寬約50米的戰壕。六杆機槍，兩兩一組佈置在左、中、右三處位置，這次戰士們不敢再讓吃子彈大戶——黎葉執掌機槍了，他們看不到具體戰績，這類的彈藥消耗程度，所有人都心疼啊！
“行！我單幹……”
黎葉悻悻地牽着戰馬，跑到側翼，一杆三八大蓋，360發子彈，夠他打一波戰鬥了。
其實，他的單幹效率更高，不過，步槍哪有機槍的殺傷力感覺過癮！
戰場上，政治手段能夠解決的戰爭，不必消耗大量生命去拼殺出一個結果；一旦雙方開打，就得最大程度的想盡一切辦法去有效殺傷對方的有生力量，無關殘忍和嗜殺等人性心理，這是戰爭，沒法冷卻。一旦將士失去熱血士氣，就距離潰敗不遠了。
黎葉此刻一心想要脫身去和苗秀蘭她們匯合，他尤其擔憂她們的處境和安危。但是他不會飛，想要穿越戰場，就得先借助陳清泉這個連隊的力量，先去通城……
此即，他已然完全沉靜在如何應對當前鬼子的局中，殺戮無關本心，戰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不是出上戰場的菜鳥，需要做心理建設才能上戰場，一身戰場上鍛鍊得出類拔萃的本領，使得他存活機率高於對戰的鬼子……
“叭勾，叭勾……”
在鬼子出現在陳清泉等人視線中時，黎葉撤去了虛擬炮口，手上的三八大蓋率先開火，其標尺設定1000米……
這個距離，使得陳清泉等人無比羨慕，不乏有人用同樣的步槍試了試，沒辦法做到瞬間心算風阻風偏向風速等因素，成績最好的在超過300米後，就不知道偏離到了哪裡去了。
包括鬼子一些特等射手，都嘗試着還擊，也是徒然！
當下一幕，很奇怪，等於兩邊的士兵，都眼巴巴看着黎葉騎在戰馬上，就那麼靜止在原地，一杆步槍擱在一根樹枝上，就那麼幹巴巴地“叭勾、叭勾”地開槍……
“板載，板載！……”
鬼子們蒙圈時，最熟悉的豬突式衝鋒，就自然而然地用出來了……
800米，700米，500米，300米……
一路倒下的鬼子數以百計，等鬼子們進入自己射程、興奮地開槍還擊時，陳清泉等人的機槍赫然開火……
“噠噠噠噠噠噠……”
剩下百多個鬼子像是被割麥子一般放倒，雪地上開始大面積映紅……
黎葉一把扔了槍管發燙的三八大蓋，還剩十幾顆子彈，這槍顯然不能再用了，不過此時，是他第一副炮m9撿漏的好時機……
不到十分鐘，鬼子這波前鋒俱都倒斃。接下來是打掃戰場環節，一路的鍛鍊，戰士們對這個環節都相當嫺熟，一來鬼子身上的財物和乾糧惹人眼饞，二來他們換裝的鬼子武器可以得到很好的彈藥補充……
“出發。”
黎葉神態淡然地跟在衆人隊尾，手裡是更換的一支六七成新的三八大蓋戰利品。這次蒐羅補充了三百多發子彈，又能打到這杆步槍報廢……
接下來是重複老故事的節奏，他的虛擬炮口運用得更加嫺熟靈動，鬼子們在又失去幾個脫節突前的中隊後，行進速度大大變緩。
“連長，彈藥快沒了。”
一排長的大嗓門嚎叫得讓陳清泉額頭青筋直冒。
“知道了！”
陳清泉沒好氣地回答他，趕緊按摩一下氣脹的鬢角，此時風雪已經完全停止，他們和鬼子照過面好幾次了，當前最迫切的不是彈藥問題，而是傷員的藥品。
這片林子裡，埋葬了他們十幾個戰士的英靈，剩下的幾乎人人帶傷。
黎葉屢次勸說，沒能得到曹陳二人的認可，因此屢次失望，屢屢又期盼山下援軍上來夾擊這幫半殘的鬼子聯隊……
“回信了麼？”
陳清泉看向黎葉有些愧疚，要是聽他的建議，就不會有這麼多的戰士傷亡，這都是他老家帶出來的同鄉啊，回去該怎麼向他們家人交代？
“回了！”
曹剛烈緊緊地捏着回電，咬牙切齒道：“一幫膽小鬼！別想指望他們了，我們跟鬼子兩敗俱傷，纔是他們最願意看……”
曹副官看了看策馬靠近的黎葉，才停下抱怨和不滿。
“我問過偵查班，後山空投的物資，只有一個鬼子中隊看管，裡面說不定有我們需要的藥品。要不要試一試？”
黎葉的再次建議，讓曹、陳二人有些臉紅。他對他們可說是仁至義盡了，要不是他前後縱橫地策馬馳援，這幾十人早被一波波的鬼子消磨光了。
“去，怎都要試一試！”
陳清泉狠狠地點點頭，看看受傷的兄弟們，有幾個還是他沾親帶故的同村兄弟，沒有藥品，可支撐不到通城。
“集合，出發！”
翻越山樑後，北坡後山的地形要險峻一些，即便是騎術最好的黎葉，也只能下馬步行，順便給戰馬休息的機會。
很快衆人來到一處地勢稍緩的林子，陳清泉安排受傷較重的十幾個戰士留守照料戰馬，剩下近20人全都朝山腰鬼子營地摸去……
“山對面有戰鬥，這幫鬼子居然不去支援？真是怪了！”
一排長額頭被流彈擦傷，但不影響他的十萬爲什麼。
“屁！你懂什麼？人鬼子軍法嚴厲，他們若是接到的是留守物資，就絕對不會摻和別的部分的戰鬥，一來沒法計算戰績，二來鬼子驕傲啊，哪會需要別人支援。除非生死絕境，呼叫‘戰術指導’……”
陳清泉對鬼子的派系紛爭勢力傾軋那一套，自有他獨到的見解。
“哈？說來跟咱們中央軍一個鳥德行嘍，有什麼不懂的？連長，要我說，咱們那管什麼殲滅鬼子聯隊，山底下那幫王八蛋……”
一排長看來跟陳清泉差不多大，但他的個性比之更加魯莽、心直口快。
“閉嘴！什麼都敢說，你……”
陳清泉給了一排長一槍托，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來了。”
黎葉原來在88師、89師等所謂王牌中央軍單位呆過，比他們更加了解國-軍內部的勾當，沒有興趣跟他們分析國-軍和鬼子的風氣。一看見鬼子巡邏小分隊，他便轉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分散，包圍……”
陳清泉伏低身體，輕聲下達命令時，衆人快速匍匐散開……
“噗噗噗……”
黎葉最先發動襲擊，兩把魯格p08手槍在手，一把虛擬m9手槍，對鬼子前後夾擊，很快，十幾個鬼子還沒端好槍，便被他擊倒……
“啊？黎爺，你又一個人包圓了！也不給咱們留點湯水……”
一排長陳金漢嘴碎得讓他想起了結巴崔二狗和陳操。
“那邊還有一箇中隊，夠你小子打了。”
黎葉朝他笑笑。
“哦，那倒是，我跟你說，等會你可得……咦？”
一排長正說着，發現後腦勺被人錘了一下，戴着帽子，痛倒是不痛，但是打斷他說話，他心裡不痛快，怒眼看去，發現是連長，他只好悻悻地閉上嘴，退開幾步。
“陳金漢，你怎麼跟黎爺說話？再有下次，老子踢死你！”
陳清泉有着國-軍下級軍官們的通有的動則打罵士兵的陋習，不過一幫國-軍戰士好像都已經習慣，不以爲然，一些甚至還起鬨地笑了出來，惹得一排長差點追上去揍他們……
“別，沒事，我們還是趕緊下去，等下時間越久，後面的追兵近了，咱們就危險了。”
黎葉邊說，邊蒐集鬼子彈藥……
其餘人早自覺加入清理程序，很快將十幾個鬼子身上物資蒐羅乾淨，他們此刻都是一身鬼子軍大衣、三八步槍，人數也相差彷彿，僞裝鬼子巡邏隊正合適。
“沒弄到通行口令，等下，咱們得硬闖了。”
曹副官有些追求完美的遺憾，他帶隊前行，很快順着鬼子整理出的山道，接近了鬼子營地。
果然如他所言，當對接口令時，曹副官有些羞惱地嚷道：“老子怎麼知道！打……”
“噗噗噗……”
黎葉第一個響應，看守大門的一個機槍組的六個鬼子，被他率先擊斃，一虛二實三把手槍，只用了不到一秒鐘。
這次沒人再說他“一個人包圓”的話了，頂着機槍的巨大壓力，眨眼間鬼子全部斃命後，他們都暢快地鬆了口氣。
“太牛了！黎爺。”
一排長陳金漢腆着臉，過來給黎葉及時點贊，順便不要臉地將那杆大正十一年式歪把子機槍佔爲己有。
“快，衝進去！”
陳清泉哪有心思顧及其它，白了一排長陳金漢一眼，一腳踹開木柵欄大門……
裡面的鬼子們，正在圍在火堆旁取暖，等發現外敵入侵時，一排長手裡的機槍赫然開火……
“噠噠噠……”
鬼子們的槍支整齊地碼放在一旁，像一堆堆的柴火，等他們還沒接近自己的槍支時，就被襲擊的子彈打得混亂起來……
這邊，其餘戰士不甘落後，一起開火，還是黎葉三把手槍殺傷效率最高，他盯緊了鬼子軍官和靠近槍支的鬼子，除了被一排長陳金漢機槍掃射傾倒的槍支外，其餘的居然都整齊地碼放在原地，靠近的鬼子都是一個姿勢倒地——手伸向槍堆，最近的手指只差尺許！
“笨蛋，太執着了，你們從後門逃跑，或許還能活命的……”
黎葉嘴角一揚，掃視了一下倒斃的鬼子們，快速跑到側旁的物資堆前，推開粗樹幹隔層、再掀開雨布，頓時所有人都驚了，隨即歡呼起來……
“我天，發財了，好多物資啊！”
“快，把戰馬拉下來……”
……
忙活半晌，所有戰馬都馱運了好幾個箱子，其餘還剩不少帶不走的，黎葉自告奮勇留下，安裝了不少觸發式炸彈陷阱——當然，趁機收取了不少物資進入牽引車……
“轟！”
黎葉追上陳清泉他們沒多久，山腰營地傳來一陣劇烈爆炸，所有人都開心得頭皮發麻——這種戰鬥成就感，實在太幸福了！
“叭勾，叭勾……”
一陣亂糟糟的槍聲響起，數百發子彈打在衆人周遭，及時打斷了衆人的歡呼慶祝。
“麻蛋，怎不全部炸死你丫的！鬼子在高地，我們快跑！”
逼迫得陳清泉都用了“快跑”的字眼，衆人都知道現在不佔地利，鬼子人數還超過他們十幾倍，不用提醒，都知道趕緊溜啊……
“哎，真是一羣膽小鬼，無可救藥了！多好的時機啊。”
曹副官最後希翼地看了眼山樑，那裡期待出現的援軍，始終還是沒來。
“不來支援，咱們就走嘍。稀罕麼？”
陳清泉鄙夷地回頭看了看，吐出一口上火的黏稠濃痰，大聲“駕”叫出，牽着馬快步下山，曹副官等人緊隨其後……
黎葉卻拉着身旁的一個戰士：“咱幾個留下，斷後堵一堵，別讓鬼子追趕太順了，否則咱們跑不了。”
他一看，卻是滿臉不甘願的一排長陳金漢，不過，被他隨後說得躍躍欲試。
黎葉笑道：“會佈雷麼？”
陳金漢咧嘴一笑：“會啊！以前軍校學的就是這個專業，跟你說，黎爺，我老家以前開礦的，十歲我就跟我爹玩炸藥了……”他一邊嘮叨，一邊招招手，幾個戰士自覺留下幫忙。
黎葉自動屏蔽了他後面的話，從戰馬上取下幾隻箱子，幾個人快速在林間佈置起來……
北坡地勢陡峭，鬼子居高臨下可以威脅到他們所在位置，但是想要靠近，其速度遠不如上山，這給了黎葉、陳金漢幾人從容佈置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