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黑的硝煙遮蔽了整個戰場,遠山近林都籠罩在一片朦朧中只露出輪廓看不真切。
炮彈撕裂空氣發出的尖銳的嘯聲不時的響起,爆炸產生的強光刺眼奪目,席捲的氣浪挾裹着大量的碎石泥沙隨着黑煙騰空而起,地面留下觸目驚心的彈坑。
綿密的槍聲從若隱若現的煙霧中傳來,時而在東,時而在西,時而遙遠,時而就在近處,讓每一名抵達戰場的新兵都是緊繃着臉,暈頭轉向的不知道這戰場有多大多廣。
行走在隊列中的老兵們卻是坦然自若,雖槍聲不時在附近的煙霧中響起,但是他們卻沒有絲毫的擔心。
一場場的血戰下來,大多數的時候因爲戰場被硝煙遮蔽了,看不清度多寬廣,也看不清敵人,大多數的時候需要用耳朵去仔細的辨別。
能力出衆的老兵通過槍聲就能夠判斷敵人的多少,是友軍還是鬼子,當然戰場形勢複雜,並不一定每一次都準確,不過大多數的時候八九不離十。
“砰——”左側的地區突然響起了沉悶的槍聲,旋即輕機槍也跟着嚎叫了起來。
正在硝煙中向戰場開進的新兵們頓時騷亂了起來,許多人當即就嚇得趴在了地上,也有人忙着拉動槍栓對着看不清的交戰區域準備射擊。
“別亂,就地隱蔽!沒有命令不準開槍!”
突然響起在附近的槍聲讓新兵們如臨大敵,但是擔任各班排的老兵們卻面色沉穩,短促有力的聲音如同強心針一樣,讓新兵們緊繃身體稍稍放鬆了些。
發生在附近的這次交火打得很突然,但是結束的也很快,霹靂啪啦的打了不到兩分鐘,槍聲就驟然的停了下來。
新兵羅文才以臥姿趴在一道土坎後面,努力的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經久不散的硝煙中的情況,但是卻是徒勞。
雙方的軍隊已經在這片戰場上鏖戰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樹林山谷阻礙了空氣的流通,硝煙散不去,視野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槍聲停了下來,隱蔽的弟兄們除了沉重的呼吸外都緊緊的盯着剛纔交火的方向,場面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營副,誰打贏了?”羅文才輕輕的碰了一下趴在他旁邊的副營長秦壽,小心翼翼的壓低了聲音問。
秦壽從硝煙中收回了目光,將駁殼槍重新的插入了腰間的槍套中,低聲的回答道:“應該是咱們的人贏了。”
秦壽剛纔已經聽得真切,率先開槍的可是七九步槍,雖然交火的時候夾雜着三八大蓋的清脆聲音,捷克式輕機槍是最後停下來。
“營副,看不到那邊,你怎麼知道我們的人贏了?”新兵羅文才將信將疑的說。
副營長秦壽伸手從腰間摸出水壺擰開蓋子喝了一口水,潤了潤自己乾燥的喉嚨,這才慢條斯理的回答:“戰場上咱們得耳聽八方,眼觀六路,看不見的時候要用心去聽,去分辨鬼子的槍聲和咱們槍聲的區別......”
秦壽的一番話說完,讓新兵羅文才恍然大悟,看着周圍那些淡定的老兵們,心裡對他們的敬佩又上升了一個高度。
“要想活下去,你需要學的東西還多着呢。”秦壽拍了拍新兵羅文才的肩膀以示鼓勵,扭頭對趴在不遠處的上尉連長蘇二招了招手。
蘇二拎着一條七九步槍貓着腰奔到了秦壽的跟前側臥在地,開口道:“營副,有什麼吩咐。”
秦壽指了指剛纔交火的地方吩咐說:“帶幾個弟兄過去看看情況。”
“是。”蘇二應了一聲就貓着腰回去了,很快幾個貓着腰的老兵就相互掩護的消失在弟兄們的視野中。
很快看不見的煙霧中就傳出了腳步聲,蘇二帶着弟兄們回來了,他們的身後還跟着十多個蓬頭垢面的友軍弟兄擡着擔架。
蘇二遠遠的就對着秦壽打了安全的手勢,秦壽拍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來,扯着嗓子對遠處喊道:“安全!”
弟兄們紛紛的站了起來,看着從交戰區域走過來的一羣人,他們渾身髒污襤褸,已經不成人樣了。
走到近前的時候更是能夠聞到他們渾身的酸臭的味道,擔架上擡着幾名血如泉涌不知道死活的兄弟,正急匆匆的朝着後邊小跑着。
濃烈的血腥氣順着他們走過的地方一路流淌,看着那些躺在擔架上生死不明的兄弟,正在開赴前線的弟兄們紛紛的側身讓路,面色凝重,目送他們消失在視野中。
“一股滲透過來的小鬼子,已經被滅了。”上尉連長蘇二將步槍重新的背上肩頭,漫不經心的向副營長秦壽稟報。
秦壽他們和鬼子無數次在戰場上浴血廝殺,鬼子經常派出無數的小股部隊滲透他們的防線,他們也有許多突擊隊經常潛入鬼子的陣地扔手榴彈,這都是習以爲常的事情,所以並沒有在意。
秦壽跑步向楊凌做了簡短的彙報,確定這股小鬼子已經被消滅,楊凌他們沒有停留,蜿蜒的隊伍繼續向前。
開拔前戰意高昂的新兵們早已經沒有了先前熱血沸騰般的高揚熱情,取而代之的則是慘白的面色和緊繃的臉。
隊伍沉默的穿行在廢墟般的戰場上,悶熱的空氣壓抑而燥熱,時不時有惡臭傳來。
那些因爲交戰而來不及收拾的屍體被丟棄了路旁已經腐爛發臭,僅僅能夠從髒污的軍服和鋼盔上分辨是自己人還是鬼子,不過大多都是被打死的鬼子。
在這場戰役的勝負還沒分出勝負前,雙方是沒有時間精力去處置這些屍體的,只能任由他們躺在爛泥裡腐爛着。
九月的天氣悶熱無比,屍體的腐爛速度很快,路邊的許多屍體都佈滿了蒼蠅,每當有人經過,一大片的蒼蠅就嗡的飛起,仔細看去腐爛的屍體上更有無數的白色蛆蟲在蠕動。
許多新兵弟兄看到這一幕忍受不了,哇哇的一路嘔吐着,直到吐的雙腳發軟,老兵們看到新兵們的樣子則是笑着臭罵他們沒出息。
倘若在是在訓練場上,被老兵們這麼奚落笑罵,新兵們自尊心作祟,肯定會反駁,可是現在一張嘴就忍不住嘔吐,哪有那功夫搭理老兵們的調侃。
隊伍始終在前進,大約在濃霧中前進了四五里地,前方的槍聲激烈了起來,騎着瘦馬的傳令兵再次傳下了就地隱蔽待命的命令。
“都在那邊彈坑裡去。”
基層軍官們呼喝驅趕着新兵們跳進了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彈坑,這些彈坑都是前幾天留下的,坑底已經積滿了一窪髒水。
但是現在新兵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以班爲單位,像是下餃子一般,紛紛的跳進了彈坑,大口的喘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