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暗星稀,遠處的炮聲隆隆未停,中日雙方的軍隊依然在激戰不休,炮聲是從北邊傳來的,應該是羅店,楊凌猜測。
爆炸的閃光不時的猛閃,就像夏日的雷雨閃電一般,將黑黝黝的大地照得透亮,能夠看到遠處陣地上的鬼子人影,不過閃光間隔一兩秒又沉寂下去,大地又恢復了黑暗。
大雨寖泡後的泥土鬆軟泥濘,彈坑裡充滿了積水,楊凌匍匐在潮溼的地上,胸膛溼漉漉的沾滿了泥水,身體的溫度在下降,他感覺到有些冷。
楊凌藉着遠處爆炸閃光望向着前方的陣地,除了偶爾看到幾個鬼子兵的身影之外,一片安靜。
鬼子爲了奪取他們的陣地鏖戰一天,就算他們是鐵打的也會疲倦,也會累,應該正在休息,他們不會想到被他們奪取陣地的中**隊乘夜又會殺回來。
整個淞滬戰場就是一個巨大的絞肉機,將一條條的生命填進去,最後變成冰冷的屍體。
起初委員長期待英美等國的調停介入,畢竟長江流域是他們的固有利益地區,不容日本人染指,可是仗打到現在,雙方填入的軍隊越來越多,從當初的政治目的,演變成爲了一場爛仗,讓委員長進退維谷。
黑夜之中敢死隊的十五個人就像是地上蠕動的大蟲子,趴在溼漉漉的地上朝着不遠處的鬼子防線摸去。
老煙槍感覺自己渾身冰涼有些麻木,爬了不一會兒有些累了,他停下來揉了揉自己的有些酸的胳膊肘,微微喘息着。
他很想將口袋裡揣着的那盒從鬼子身上扒拉來了香菸點燃,提提精神,可是手摸到被水寖泡的軟爛的香菸,心裡就忍不住的咒罵,該死的大雨,該死的鬼子。
藉着遠處爆炸的閃光,老煙槍看到了匍匐在前方的羅大勇,這小子此刻正小心翼翼的如同一隻猥瑣的老鼠一樣,慢慢在泥濘裡騰挪着,生怕出一點響動。
看着羅大勇那翹得老高的屁股,老煙槍就想上去踹一腳,要不是羅大勇慫恿自己,自己怎麼會來幹這賣命的賣賣,他老煙槍向來不做賠本的賣賣,這一次恐怕連小命都得陪進去。
老煙槍越想越覺得自己虧得慌,當初就不應該塞給營長五塊大洋將楊凌留在他們連,兜兜轉轉的以爲楊凌能夠帶着他們趟出一條活路,沒有想到最終還是被楊凌給帶死路上去了。
老煙槍微微嘆息,死就死吧,反正自己老光棍一條無牽無掛的,死也也好,不用每天提心吊膽遭罪,不用再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不用再擔心啥時候鬼子的炸彈就落在自己的腦袋上。
他現在甚至有些羨慕羅大勇這個憨貨,長得五大三粗的,腦袋卻是一根筋,頭腦簡單想法少,不用像自己這樣爲生爲死的犯愁。
“老煙槍,咋了,不敢往前爬了?”熊大武手裡提着一條步槍從後面爬到了老煙槍旁邊,看着楞楞的老煙槍壓低聲音調侃。
“去去去,哪壺不開提哪壺,老子就沒怕過。”
老煙槍懶得去管熊大武那鄙夷的眼神,深吸一口氣,抓着手榴彈,繼續順着泥濘朝着前面爬。
看着老煙槍不搭理自己,熊大武撇撇嘴,不害怕腿哆嗦什麼,他的槍法不錯,被留在後邊,如果當時候現了鬼子的機槍點,負責敲鬼子的機槍。
除了他之外還有補充連的羅子強,熊大武側身望去,那個冰冷的就像一根木頭的人羅子強正趴在一個彈坑裡,積水已經沒過了他的腰際,正端着槍聚精會神的瞄着前方。
孃的,真當自己是楊凌那個怪物啊,裝模作樣的,熊大武不岔的搖搖頭,將自己的槍向前提了提,架在一個土坎上,也不再向前,他不相信自己比不過楊凌,還會輸給這個羅子強。
其餘的敢死隊成員也都匍匐着朝着鬼子的防線慢慢的騰挪着自己的身子,儘量的靠近鬼子的防線。
他們是敢死隊員,主要的目的是撕開鬼子的防線,爲後續的部隊打開通道,只要衝進去了,那就是白刃戰,烏漆墨黑的,鬼子的重火力就揮不了作用。
敢死隊的成敗關係到反攻陣地的成功與否,如果他們失敗了,等鬼子反應過來,輕重火力一開,沒有人能夠突破鬼子的火力網,只會白白的增加傷亡。
楊凌匍匐到距離鬼子防線前大約一百米處的土坎後面停了下來,從這裡到衝向鬼子陣地只需要幾十秒的時間,已經夠得着了,如果再向前就容易被鬼子現,容易暴露。
看到前面的楊凌不動,跟着他後邊的敢死隊士兵也都是各自找個地方窩下來,都是打了許多仗的老兵,不需要吩咐自然知道這麼做。
羅大勇將自己的機槍架在一具屍體上,槍口對準了前方的鬼子陣地,只要鬼子敢露頭,他保證都給突突了。
爲了保證敢死隊的火力,團長李忠可是下了血本,不但給了幾十顆手榴彈,機槍彈夾也是不少,足夠兩挺機槍揮霍了。
敢死隊安靜的趴在鬼子陣地前一百到兩百米的地方,這個距離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在這裡他們能夠聽到陣地裡傳來的嘰裡咕嚕的小聲談話聲。
孃的,真香,羅大勇聳了聳鼻子,他從空氣之中嗅到了燉肉的香味,吞了吞自己的口水,他已經很久沒有吃肉了,肉香勾起了他肚子裡的饞蟲。
羅大勇在聞着肉香想吃肉,楊凌卻沒有閒着,他的目光藉着天空偶爾的閃光在觀察着鬼子的防禦。
僅僅從肉眼觀察他就至少現了六挺輕機槍,兩挺九二試重機槍佈置在防線上,如果戰鬥打響,必須最先敲掉,不然會給衝鋒的部隊帶來很大的傷亡。
不過好在臨行前團長李忠給他們配備了幾十顆手榴彈,楊凌估摸着幹掉鬼子的活力點應該不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站在窪地之中的團長李忠顯得有些焦躁,他不知道敢死隊是否已經抵達了攻擊位置,如果敢死隊不能打開一條通道,他們衝鋒的話肯定會傷亡慘重。
李忠伸手從口袋裡取出了懷錶,隨着咔噠一聲,表蓋彈起露出了裡面有規律移動的指針,藉着閃光他看了個清楚,還差一刻九點鐘。
不能再等了,李忠合上懷錶重新裝入口袋,嘩啦一聲拉開槍栓,朝着窩在窪地之中的反攻士兵們們招呼道:“行動!”
三百多人影端着槍,從窪地之中站起來,貓着身子向不遠處的鬼子陣地摸去,密集的腳步聲響起,夾雜着撞擊的哐當聲和滑倒在地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