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雨後初晴的天,最近因爲要準備關於‘琴女’的話劇角色,而演出的日期又相對靠後,週六末,她不用加班在宜莊和遠生學了一會兒古箏,在基本的手法掌握了以後,她正在向遠生學一些短篇幅的樂段。
一下午將近三個小時的練習,她有些累了,遠生坐在不遠處喝茶,見她神色倦怠,記得祁邵珩出門前和他說的話,也親眼看過這個女孩子做鍼灸,雙手的手臂都有過傷,不能過度疲勞。
“以濛。”他叫她,年齡相差到底有點大,遠生想了想還是叫她的名字比較好。“休息一會兒吧。”
以濛對這個到自己家的客人並不排斥,而且懂音律的人即便不開口說話,他彈琴的時候也能用音樂當話來說。
她走過來坐在他對面,看遠生沏茶,手法熟練,茶藝精湛。
“來,聽表哥說你茶藝好,嚐嚐我的能不能入你的口。”
“我只瞭解苦茶,其他的其實也不是很懂。”
“你嚐嚐你眼前的。”
輕呷了一口茶水,入口爽滑,略帶甘味,“是武夷的大紅袍。”
“說對了。”遠生笑,卻有意注意到了剛纔女孩子的一個動作,不論是喝茶還是喝水的時候,左手掩脣,這樣的斯文喝法,一看就是從幼年開始接受過良好的禮儀教育的。在現在可不常見。越看以濛,遠生對她的好奇心就更深。
皮相生的好的女孩子是吸引人不錯,但是沒有像她這樣明明有一副好皮相,卻讓人總是忽視她的相貌美,轉而被她眉眼間的神色吸引。
可,說到底蘇以濛僅僅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相貌中又多了‘童顏’,更顯的稚嫩年幼。祁邵珩會對這樣的女孩兒感興趣,遠生先覺得詫異後又覺得有趣。
當他回過神的時候,遠生看到剛纔還在喝茶的女孩子早就不在她對面的椅子上了,她蹲在地上和蹲坐在地上的‘可樂’玩兒。
‘可樂’一直很溫順,他似乎很喜歡眼前這個女孩子的碰觸,收了鋒利的牙齒,十分享受地眯着眼。
“這是雪橇犬?”以濛和在她身邊蹲下來的男子說話。
“是。”
“雪橇犬裡,有這樣的巨型犬嗎?小時候,寧家之諾養過狗,她對中型犬和大型犬有一點點的瞭解。”
“以濛覺得這是什麼犬種?”
“薩摩耶還是美國的愛斯基摩?”不過以濛說得這些犬種都是中型犬,‘可樂’的高度和體型完全像是大型犬。
“是薩摩耶犬,不過可樂母親生下來就它一個,骨骼都比一般的狗要大一些,看起來像大型犬。”
以濛一觸摸‘可樂’的脖子可樂就開始對她微笑,薩摩耶的經典微笑,杏仁狀的烏黑眸子眯在一起。
“爲什麼叫可樂,還有雪碧嗎?”
沒有想到這個話少的女孩子會說出這麼近似玩笑的話。
遠生笑了笑說,“雪碧是一隻白色的波斯貓,下次到了馮家給你看看。”看得出這個女孩子也是個喜歡動物的人,遠生放由着‘可樂’和她拿着毛線球嬉鬧。
‘可樂’不是普通的寵物,曾經有賽級犬聲譽的這隻薩摩耶從幼年開始就被訓練做導盲犬,所以一點都不擔心‘可樂’會傷到以濛,見女孩子帶着‘可樂’到庭院去玩兒。他轉身回去繼續看助理髮給他的演奏會通告安排。
祁邵珩臨近傍晚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黃昏裡,有女孩子拿着一瓶可樂到了一點喂蹲在她身邊的薩摩耶犬。
夕陽照在她的側臉上,暖色的,很溫暖,讓人意識到確實是回家了。
聽遠生說,這隻雪白的薩摩耶犬之所以叫‘可樂’是因爲很喜歡喝可樂,以濛從冰箱裡取了一瓶‘可樂’,時不時喂他,不到一下午的時間就很聽話了。
夕陽西下,毛線球被女孩子迅速地拋出去,不到一會兒就被‘可樂’快速地叼了回來。
“喜歡他?”見祁邵珩蹙眉,以濛淺笑,“喜歡。”
知道祁邵珩一直都不喜歡這種動物,她總將手裡的毛線球拋到他附近,‘可樂’殷勤地跑過去撿毛線球,祁邵珩不喜的走開到臥室去換衣服。
看好了一週的行程安排,遠生出來恰巧看到這一幕,“三哥他是出了名的不喜歡這種寵物,更不會讓‘他’靠近,如果不是你在,怕‘可樂’早就被他趕在後院裡,前廳都不讓它過來。”
“祁邵珩爲什麼不喜歡狗?被狗咬過嗎?”
遠生一愣,難得聽到有人戲謔祁邵珩,笑容止不住道,“誰知道呢?我覺得很有可能。”說完後,繼續笑。
這個女孩子委實有趣的很。
短短的幾小時內,遠生看‘可樂’已經可以在以濛的指令下蹲,臥,還可以握手,雖然說可樂溫順,但是,是犬隻臣服於主人,只忠心於主人,聽別人話難。
“以濛馴養過狗嗎?”
“嗯。”
“是什麼犬種?”
“很溫順的阿拉斯加,不過早已經不再了。”讀大學的時候寧家的阿拉斯加因爲年老,死了。年少的時候,時常陪着她和之諾玩兒。
“懂怎麼訓犬?”
“只懂一點點。”
遠生看着以濛手裡的可樂,神色平靜地說道,“以濛,你這樣是沒有辦法馴服犬的,你知道怎樣會讓一條狗對你絕對忠心嗎?不但要食物的*,還要棍棒的教訓,忽冷忽熱,方可讓他完全臣服於你。”
以濛一怔,擰眉後驟然回頭,看到身邊的男子已經蹲在地上和‘可樂’握手,臉上沒有半點說那句話的凜然。
看似和寵物親暱,實則享受的不過是凌駕於別人之上的塊感,享受臣服的感覺。馮遠生,似乎沒有他表面上的這麼簡單。
——
吃過晚飯後,以濛站在前廳踮起腳點了一盞新作的紙燈籠,燭光跳躍,讓前廳多了一種朦朧的色彩。
祁邵珩和馮遠生正在閒談,見到以濛在庭院裡點蠟,便衝着說道,“前廳的日光燈壞了,明天買個換上就好了,你不要站那麼高,小心摔下來。”
“沒事兒,我覺得這個就挺好的。我做的燈籠不好看嗎?”
“好看,好看。”遠生應聲,見夜色中有女子點燈,阻止祁邵珩說道,“你看多像一幅畫啊,這紙做的燈籠可比你說得日光燈風雅多了。深夜前行回家,有人爲你點燈,想想意境就溫暖到了極致。三哥,相比從前,你的審美可是出了太多問題。”
一點都不介意身邊人的戲謔,祁邵珩漫不經心道,“我關注的是我妻子摔沒摔着,而你只顧得是風雅。”出發點就不一樣,怎麼可能想法一樣。
“這麼說,還是我欠考慮了。”
祁邵珩不和他說話,注意力在前廳點燈的人身上。
遠生搖搖頭,自覺地無趣,低頭招呼可樂過來,知道祁邵珩在,可樂不敢,他向前走了幾步,逗着地上的可樂玩兒。他想他是明白祁邵珩收了野心的關鍵原因了,‘色授魂與,心愉一側’,男人大變,還是因爲女人。
遠生看不遠處點了燈,站在庭院裡看水池裡錦鯉的女子,她大抵應該感覺不到,從她一處前廳到現在,遠生身邊祁邵珩的視線一直都在她的身上。
她看錦鯉,祁邵珩在看她,燭火遙相呼應,不說話卻都是情意。
“可樂,你說我是不是真的不應來?”
地上的薩摩耶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情緒不佳,低聲嗚咽了兩聲。
第二天,正趕上週末,以濛拿到了一張遠生給的歌劇院的‘鋼琴獨奏會’門票,“今晚可一定要來捧場。”
“好,一定去。”從眼前的人手裡接過票,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今晚的鋼琴獨奏,一票難求。
“你總這麼看着我幹什麼,一會兒我哥可要吃醋了。”
“只是覺得你穿西裝,第一次見。”
“綁手綁腳的,要不是因爲演出我纔不會穿。”
祁邵珩開車,兩人一起出門的時候,以濛問,“祁邵珩,馮遠生的職業是?”
“他就是一個閒人,偶爾纔會有一些獨奏會演出。”
“藝人?”
祁邵珩搖頭,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當晚,在蓮市歌劇院,以濛和祁邵珩坐在一起,看到馮遠生出來,臺下一片雷鳴般的掌聲,鋼琴前奏剛起,以濛驟然知道了他是誰。
怪不得覺得他的名字熟悉,馮遠生,天才鋼琴家,16歲成名,少見的以傳統的古典樂聞名國內外的人。
小時候,學鋼琴,總是會被家裡的老師當做典範來,聽他的獨奏。
想過要聽他的現場,這麼多年都沒有兌現,卻在這麼不經意間完成了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