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醫院的一天總是從開診後,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入開始,又在閉診後人潮不得不罵罵咧咧地離開而結束。

越蓉來到醫院時,正值早上十點高峰期,排隊拿藥的,看診的,老人的咳嗽聲,小兒的啼哭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世間百態。

大廳裡時不時地有穿着病服的透明身影在人羣中穿梭來往,越蓉目不斜視地穿過它們。

生老病死,投胎轉世都自有定數,他們越家作爲陰間在陽世的代理人,也只是負責協助處理一些地府陰差遺漏的工作而已。

簡單來說,就是編外人員,等以後死了就可以轉正了,要知道他們越家在地府陰差系統裡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畢竟他們家族從500年前就在幹這行了。

在角落裡悄悄燒了一張符紙,嫋嫋燃起的香菸形成了一個煙道,引導着她去尋找老爸說的那個犟老爺子,老爸離開的時候,在那老爺子身上也下了一道同樣符。

只要燒了越蓉手裡的這張,就會如同磁鐵般相互吸引,引導她尋找符紙另一頭的人。

順着煙道的線索,越蓉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就看見幾個老鬼圍在那裡,一個個臉紅脖子粗的,不知道在吵些什麼。

那符紙燒出的煙道正連接在其中一個身穿病服,有些瘦小的老頭兒身上,老頭兒正和其它鬼吵得不開交,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被盯上了。

越蓉走近了,就聽見瘦小老頭在那裡說道:“那絕對是邪氣!我敢打賭,如果不是邪氣,我不得好死——”

越蓉:?老爺子你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還想死一次?

“你們……在說什麼?”越蓉看他們越吵越厲害,沒忍住,好奇地問道。

爭吵的聲音一滯,幾個鬼全都轉過了頭,有個背對着她的鬼更是誇張,一個腦袋直接就扭成了180度。

越蓉擡手,好心地幫他把身體扳了過來。

“小,小姑娘,你看得見我們?”乾瘦老頭有些遲疑地問道。

“是呀,而且我還是專門過來找你的。”越蓉笑眯眯地,一雙杏眼彎成了月牙狀。

她又看看其它幾個面帶驚恐的鬼,安慰道:“放心吧,你們的時間還沒到,我不會抓你們的。”

“你……”乾瘦老頭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看着那有些熟悉的眉眼,他有些恍然地說道:“你是前幾天那和我搭訕的男人家裡人吧。”

“老林頭,你認識她?”一箇中年胖鬼湊過來,有些好奇地問道。

“嗨,前幾天我在大廳裡溜噠,碰見個男的,非要送我回地府,說我現在是屬於非法滯留陽間,幸虧我溜得快。”

說到這兒,他有些警惕地看着越蓉:“你也是來抓我回地府的嗎?我可告訴你呀,現在可是法治社會,講究的自願原則,可不待強迫的,我可是知道,最近地府也在進行公務員考覈的,小心我告你強逼老鬼。”

越蓉的嘴角抽了抽,說了一句:“不好意思,我現在屬於編外人員,還不是正式工,地府暫時管不了……”

衆鬼:……

“唉呀,小姑娘你別這樣嘛,老頭子我就只多留這幾天,等到了地府,我會去自行領罰的。”見硬的不行,老鬼的態度就軟了下來。

他雙手抱拳,連連作揖,只希望越蓉能再寬限幾天,言語間表示自己的老伴就這幾天的時間了,他這一輩子都寵着老伴,卻沒想到自己會走在老伴兒的前面。

誰知纔沒過多久,老伴也要下來了,他現在啥都不想了,只希望能和老伴一起走完這最後的黃泉路,讓自己和妻子這輩子有個圓滿的結局——

原來是因爲這個原因,越蓉覺得問題不大,她下面有人,打個招呼寬限幾天還是沒問題的。

不過,她現在到是對這幾個鬼嘴裡說的那什麼邪氣更感興趣——

“你們剛剛說邪氣,那又是什麼?”越蓉問道。

空氣有一瞬間的安靜,幾個鬼互相看了看。

還是那乾瘦老鬼開口說道:“昨晚上,我們老哥幾個閒着沒事在醫院裡亂逛,半夜時分,突然就涌進來一大羣人,看穿着應該是哪個工地的工人,他們擡着兩個人就進了急診室,哎喲,我一看,那血喲,一路上嘩嘩地流着,止都不止住,地上全是血跡。”

那胖鬼在旁邊插嘴道:“老林頭非說他在那兩個人身上看見有邪氣飄起,可我們幾個都沒發現,說他老眼昏花,他還不信。”

“老頭子我雖然死了,但我眼神可好了,我年輕時還考過飛行員的,怎麼可能眼花,明明是你們自己沒看見。”乾瘦老鬼氣得吹鬍子瞪眼。

“那你考過了嗎?”胖鬼有些好奇地問道。

乾瘦老鬼:……

他轉頭看着越蓉,希望小姑娘爲他評評理。

越蓉有些爲難了,她當時又沒在場,怎麼可能知道是真是假,想了想,越蓉打算去看看:“那兩個人現在在哪?”

幾個鬼不約而同地說道:“三樓,ICU重症監護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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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醫院一樓大廳熱鬧喧譁不同,三樓的重症監護室顯得格外的冷清,偶爾有人在那裡交談也是把嗓音壓得極低。

越蓉剛走到病房的拐角處,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正站在ICU外和幾個人說着什麼。

男人身材高大,體形修長如青松,在一羣人中如同鶴立雞羣,光是站在那裡就吸引了衆多路人的視線,特別是幾個小護士,一直紅着臉偷偷地朝那邊張望。

越蓉一看,頓時就樂了,沒想到居然還是熟人,那個給了她一萬元賠償的潛在大客戶呀!

肖澤玉是被一通電話叫過來的。

昨晚他正睡得迷迷糊糊間,電話鈴聲響了,接通電話,還不等他開口詢問,那邊就傳來了一道急促的男聲:“老闆,出事了,工地上有二個工人被落下的鋼筋砸到了!!”

肖澤玉的睡意當場就全消了,他猛地一下坐了起來,嚴肅地問道:“現在人呢?”

“已經喊救護車送去漳城醫院了,剛剛做完手術,現在還在ICU監護室裡觀察,醫生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

“呼——”他鬆了鬆睡衣的領口,這才又重重地倒回牀上,總算是沒有出人命。

“告訴醫院,盡一切能力救治,所有的費用都由我們公司承擔。”他疲憊地按了按額頭。

“知道了老闆。”電話那頭答應下來,隨即又有些猶猶豫豫地說道:“老闆,這個月工地上都已經出了三起事故了,這真有些邪門了,你看,是不是要請個大師來看看什麼的。”

“明明是安全管理沒跟上,居然把責任怪在那些神神叨叨的鬼怪身上。”男人的眼中閃過一抹嘲諷。

“從明天開始,安全管理部門的所有員工,包括高管全部罰款一個月的薪金以作懲罰,年底的獎金也取消,什麼時候把安全管理整頓好,什麼時候再恢復獎金。”說完,不待對方如何反應,直接就把電話掛斷。

看着掛掉的電話,肖澤玉冷笑一聲,明明是管理問題,卻偏偏要朝着那些歪門邪道的方向去想,長本事了!但不知爲什麼,眼前卻浮現出前幾天晚上那趕屍少女的臉龐。

電話對面的人聽着對面傳來的嘟嘟盲音,有些無奈的抹了把臉。

他原本想讓老闆請個風水大師來看看工地的。

因爲這事真的太邪門了,那鋼筋放在二樓構架地板上,放得好好的,怎麼可能在沒人搬運的情況下,自己從上面掉了下來。

幸好樓層不高,那二個工人也躲得及時,避開了要害,這纔沒有造成生命危險。

現下工人們都在紛紛議論,認爲是開工的時候沒有祭拜當地的鬼神,土地爺生氣了,因此他纔想着給老闆說說這事,花點錢,請個大師來看看,能不能化解一下。

但是他卻是忘了老闆是從國外回來的,根本就不信國內的一套風水學說,不但不打算請風水先生,反而因爲他的提醒,把安全管理部門的員工全都擼了一層皮下來。

呃,真是抱歉呀,安全部門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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