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六日。
冰月，一年內最寒冷的月份。
深夜，一天內最寒冷的時間。
沙林，墨石小鎮，一處庭院房間內。
感覺自己笑得有點太早的林恩，此時正躺在牀上，蓋着厚厚的被子入睡，睡得很淺——一方面是氣溫太低、衣服都沒脫，睡得不舒服，另一方面是過於勞累，愁緒太多。
於是看到，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林恩就翻了數次身，臉上表情不斷髮生變化，不知道在經歷什麼夢境。
他現在所在的墨石小鎮，位於麥爾的管轄區內——就是死掉的那個麥爾。
他之所以來這裡，倒不是爲了對麥爾家裡的女性下手，而是準備正面攻克沙林這片最頑固的區域，讓這裡歸於效率部的管理下。
說起來，關於效率部的建立，死掉的麥爾以及麥爾同黨所管理的區域，是抵抗最堅決的。也許表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但暗地裡，卻是用各種方法在反對。
當他在其餘地方組建效率部分部的時候，曾經向這裡派出好幾個小隊，但都碰了壁。
沒辦法，把其餘地方都解決差不多後，他只好親自來解決了。
不過，這並不容易。
真的不容易，不然他也不會連睡覺都睡不好。
“刷——譁——”
牀上的林恩，在睡夢中又翻了一個身，這次動作有點大，蓋在身上的被子掉到了地上。
一秒、兩秒、三秒……
在冰月深夜的冷空氣中，林恩堅持了三秒鐘的時間被凍醒，猛地睜開眼睛。
之後他動了動身體，從牀上坐起來。
睡夢中的一些片段，還在眼前時不時浮現，混亂而沒有邏輯，和他目前遇到的各種難題一樣，讓他頭疼得厲害。
揉揉眉心，林恩覺得今晚應該是不可能再睡着了，索性站起來，開始洗漱。
他沒有招呼僕人，因爲他覺得難得有一點自己的時間，不想被打擾，親自打了水，洗起臉來。
洗臉過程中，下意識撓了撓頭，一小撮半白頭髮脫離頭皮，飄柔而落。藉着房間中昏暗的燈光，林恩看了一眼木盆中自己的倒影，發現頭髮和一個多月前相比，真的稀疏了不少，髮際線都變高了。
這就是代價麼……林恩在心中感嘆……他現在得到了之前沒有的權利，但卻不得不整天忙碌，而且也漸漸的禿了……
禿了……
禿了？
禿就禿吧！
林恩目光突然間堅定起來。
他可不怎麼關心自己的頭髮存留多少，那麼一根不剩，也沒有關係。只要能讓他解決掉眼下的困難，鞏固住效率部副部長的位置，真正得到高高在上的權利，完全可以接受。
是的，完全可以接受！
伸手，林恩摸向一邊櫃子，摸到他放在那裡防身用的短匕首。一把抽出，對着木盆內自己的倒影笑了笑，接着把匕首向着頭頂移去。
“刺啦！”
“刺啦！”
匕首鋒刃劃過頭皮，稀疏的頭髮成片脫落，肉色的頭皮暴露出來。
不用一點點掉了，一次性剃乾淨，一了百了。
林恩想着，手上動作越來越快。
不多時，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光頭。
光頭加臉上刀疤，這一刻讓他的壞人形象變得更加立體、豐滿和深入，幾乎是在臉上寫了一行大字：我就是壞人！
再看了一眼倒影，林恩滿意點點頭，之後丟掉匕首，坐在牀上沉思起來，沉思天亮後的一些行動。
……
很快天亮。
光頭的林恩出現在碧碧的房間外，伸手敲響門。
“篤篤，篤篤篤……”
但敲了半天，門內都沒有迴應。
“嗯？”
林恩挑了挑眉毛，試着推開門，走了進去，就看到碧碧歪坐在房內書桌前，頭枕着桌面呼呼大睡。
其中碧碧右手還握着一支鵝毛筆，鵝毛筆末端在一張莎草紙上，歪歪扭扭的劃出一道斜線，能看出在睡着之前，碧碧很認真的想要寫下一個字，但最終沒有成功。
這是要幹什麼？
林恩不太理解，但沒多想，畢竟他要解決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不想自找麻煩，只是用力咳嗽幾聲喚醒了碧碧。
“咳咳，碧碧小姐，天亮了！”
“唔~”
碧碧悠悠轉醒，身體動了動，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向林恩問：“開飯了？”
林恩：“……”
沉默兩秒，回答：“沒有開飯，是開工了，今天早上我想讓你陪我去幾個地方轉轉，再瞭解一下情況……”
“說吧，要殺誰？告訴我名字、地址和長相，你在這裡讓人做飯，我這就去給你殺。等我殺完回來，飯應該也就做好了，正好可以吃。”碧碧道，說完了認真問，“沒問題吧？”
林恩嘴角有些抽搐，不過一個月來，已經知道碧碧的古怪了——在見過碧碧親自把自己腦袋扭下來後又按上去，他覺得再古怪也就如此了。
張了張嘴，林恩解釋道：“碧碧小姐，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我們這次來的地方，光是殺人很難解決問題，沒準還會產生負面效應，必須從別的方面解決。比如說……”
“停！”
碧碧伸手阻止，認真道：“你不用和我解釋什麼，只告訴我做什麼就好。我這幾天，正嘗試學習新知識呢，什麼機械學、物理學，頭都大了，現在一點都不想思考。所以，你想讓我陪你出去，那就出去好了。不過……等回來了，總可以吃飯了吧？”
“可以。”
“那好，走吧。”碧碧道，說完毫不拖泥帶水，邁步就往外走。
不過快走出去的時候，意識到了一個差點忽略的現象，猛地停步、回頭，目光落在林恩光禿禿的頭皮上，詫異出聲：“哎，你頭髮呢？”
“我剃掉了。”
“這樣啊。”碧碧走了回來，走到林恩身邊，墊腳伸手認真摸了摸，用心評價道，“倒是挺溫暖的，不過……爲什麼不光滑啊，反而很粗糙。”
林恩表情古怪。
要是光滑就怪了，他可是自己用匕首剃掉頭髮的。他又不是專門的理髮師，用的工具不對，手藝也不高，剃完後，頭上有不少的小傷口，自然摸上去很粗糙。
但他自然不會說出來，板着臉堅決而不失禮的拿開碧碧的手，出聲道：“碧碧小姐，我們還是去辦正事吧，有問題，辦完正事再說。”
“也好。”碧碧接受了建議，走了出去。
林恩跟着走了出去，頂着光頭在冰月的寒風中前行，感覺……有點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