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李察很平靜，心中沒有多少意外，更沒有多少動搖。
因爲這種潘多拉的反應是想到的，但目標早已經確定，那麼前行的步伐就不會因爲任何人或事而停下來。
因爲，自己很想弄清楚一個真相。
擡頭看向天空，繁星閃爍。
剛纔給潘多拉講解的時候，看的是北極星，現在看的是整個星空的星座排布。
所謂的大地，世界，說到底不過是一顆圍繞恆星公轉、並不斷自轉的星球。不然重力、大氣層、日夜循環、四季變化等等，都無法解釋。
在當前這個星球四周遙遠的地方，有着衆多恆星組成的星座，它們被人爲的劃分，組成一個個想象中的形狀。它們的位置是不變的，或者說相對不變，它們就像是座標一樣，表示着一顆星球的空間和時間。
當前這個世界，空間座標，按照星空背景圖分部，顯然是銀河系-太陽系-地球無疑。而時間座標，按照北極星勾陳一的位置，應該是在現代地球公元2100年左右。也就是說，當前的這個世界，某種意義上，是公元2100年的地球——一個存在未來的中世紀世界，一個落後又神秘的巫師世界。
這就是穿越嗎？這單單就是“穿越”兩個字就能解釋的嗎？
當衆多的娛樂小說把根本不可能發生的幻想描述一千遍、一萬遍的時候，所有人都習以爲常、認爲合情合理。但……當這種事情真的發生時，一個截然不同的異世界真的能解釋？
怎麼解釋？
平行理論？鏡像理論？弦理論？又或者是……盒子理論？
“穿越穿越、征服世界”，如果真的發生，那麼真的會和幻想中一樣美好？享受其中，沉浸其中，然後拼搏其中？
有人告訴說，這個世界強者爲尊，那麼就努力修煉，成爲最強者。有人告訴說，這個世界胡虜當道，那麼就驅除韃虜復我山河。有人告訴說，“系統”幫助一切，那麼就不用思考，按照“系統”吩咐去做就行，無論是懲惡揚善，還是姦淫擄掠，絕對沒有害處。
真的沒有害處嗎？世界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生存與進化，是依靠着真善美，還是靠着獸性和殘暴，又或者是黑暗中的智慧之光？
當一切真的發生的時候，真的就能完全接受？
當你一覺醒來，發現世界大變，有着成熟人格的你變成了另一個存在，你會覺得這很不錯？即便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中世紀世界？
那麼，極端一點呢，要是這是一個怪物遍地的妖精世界呢？你成爲了一個牛頭馬身的妖精，你的家人飲血啖肉，你的同伴以殺戮爲樂。受傷是最大的快樂，每天醒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刀子切割身體，看着血液流出，發出桀桀的小聲。在這裡，異性之間是不死不休的滅族仇恨，要想產生下一代，需要同性結合。
這樣也能接受？更極端一點呢？
你到達一個死靈遍地的亡者世界，你成爲了一具骷髏士兵，被強大的骷髏領主統治。沒有自由，每天都要被骷髏監工督促着，搬運沉重的黑色石頭建設雄偉的城池。沒有變強的途徑，無法反抗。也沒有語言的能力，不能和同伴交流，無法鼓動他們暴動。
所以，只能一直幹下去，在生命的每一刻都能清楚感受到骨骼摩擦產生的巨大痛楚，直到骨骼風化、粉碎。然後骷髏監工會把你頭顱中的靈魂之火取出，裝入另一具骷髏中激活，讓你繼續工作下去。
這樣的經歷怎麼樣？
一般人終會覺得，從0.5到500的變化，比從0到0.5的變化更大，雖然前者是量變，後者卻是質變。
當幻想成爲現實，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讓一個人得到了更好的環境，真得能完全接受嗎？
讓你擁有了高貴身份，讓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讓你滿足了曾經的幻想慾望。讓你可以行使初夜權，讓你可以砍下盜賊的頭，讓你可以在城堡中運籌帷幄征服世界。讓你被萬人敬仰，被衆生歌頌。
這自然很好，但是你真得不會在睡夢中驚醒，疑惑你到底是誰，去小心的問旁人你的身份是什麼，又或者發現你的身份突然就變了。
變成了你曾經行使初夜權的農夫女兒，變成了要上斷頭臺的盜賊，變成了在征服戰爭中被被焚燒掉房子、搶走糧食的窮人？
如果存在一種力量，可以讓你一瞬間改頭換面、君臨天下，那麼同樣可以一瞬間讓你跌落凡塵、在泥土中掙扎，你真得可以無所謂？你真的可以逆來順從，開心接受任何一切，然後懷着激情和熱血開始異世界的新生活？
美好幻想的太多太多了，想要探究真相卻寥寥無幾。因爲幻想總是輕鬆的，愜意的，揭示真相卻有悖常理，被看作異類。
但不管怎麼說，當不正常的事情發生的時候，經歷其中的人真的沒有一點疑惑，真的沒有一點想要弄清楚真相嗎？
當知道所謂的“911事件”有可能重置過地球時間線的時候，真的毫無感受嗎？
當發現你的記憶和很多人突然出現了偏差的時候，真的沒有觸動嗎？
比如你發現有一個叫做“庫爾特·馮內古特”作家寫出了封筆之作，已經死掉了，你甚至記得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有多麼傷心。但突然某一天，你發現他竟然還活着，封筆之後竟然又食言繼續寫作，之後他比你當初記憶中死亡又多活多活了十年。
而他當初的“封筆之作”竟然是叫做《時震》——時間震動，描寫的是一個“時間突然倒回了十年，所有人不得不把這十年裡發生的事情一模一樣的再做一遍”的故事。
再比如你發現有一個被稱作“中國人的老朋友”的非洲總統“納爾遜·曼德拉”，明明同樣已經死掉了，國家新聞甚至發過訃告。突然某一天你發現，他又死了一次。在兩次死亡之間，他竟然經歷了癌症的治癒這種小概率事件。
又比如作爲演員幾個人，比如什麼“肥貓”鄭則仕、“燕赤霞”午馬，都讓你和其餘人以及現實產生了偏差。有的你記得明明死掉了，現實中卻還活着。有的你記得明明已經死去好久了，但現實中才剛剛死去。
這些到底是什麼造成的？
只是巧合、巧合和巧合？
巧合真的能解釋一切嗎？
會不會就像盒子理論那樣：整個世界、宇宙都處於一個未知的掌控下，它平時悄無痕跡的運行着，但在一些時間節點上，在碰到一些突發的重大事件時，會產生一些未知的錯誤？
所以，你的記憶才和別人不同。所以，有些人死了又活。所以，只存在幻想小說中的一些事情，真的發生了。
又或者是其他能解釋的理論？
但不管是那種理論，能不能找出這背後隱藏的真相？
對此，李察想弄清楚，非常想弄清楚。從所謂的“穿越”發生之後，就一直想要弄清楚。
李察非常想知道，曾經的、現在的甚至未來的所有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嗎？又或者所經歷的、見到的人和物，都不過是一個個虛假的幻影，一段段虛擬的數據，或者一個個遊戲中的NPC？
在李察看來，之前經歷的十五年，比起真正的生活來，更像是在玩一款遊戲。所以對於所謂的國王父親、大王子哥哥、宮廷老管家、親隊隊長、宮殿侍女纔不會注入什麼太多的感情，看待周圍發生的事情，更像是再看遊戲中的過場動畫，或理智或戲謔的做出選擇。
再之後，就是離開“新手村”一樣的藍獅王國，來了解更廣闊的世界。畢竟這不是現代地球的互聯網時代，不可能在一個房間中就能得到所有存在的信息和知識，必須要遊歷、探險、親自經歷，才能瞭解到一個個秘密，才能一步步的接近可能存在的真相。
遇到的格里高利、潘多拉，也是類似的感受，也許會覺得對方比之前的人有意思，但也絕對不會因此停下腳步。
李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非常明確，決不動搖。
所以，離開是一定的。
就這樣吧。
夜色中，李察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