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銀從廁所出來的時候正好撞上目暮。
兩人面對面的時候目暮莫名有點心虛,尷尬地移開了目光,但下一秒覺得自己這樣毫無刑警威嚴,也不應該這麼做,連忙轉過頭來想說什麼,但黑澤銀已經轉身走遠了,於是目暮的臉色看起來更尬了。
“警官,發生了什麼?”雖然目前正在辦案,不過毛利的好奇心已經完全被兩人剛纔的態度給勾起來了。
目暮最後還是在毛利的厚臉皮下敗下陣來。
“幾天前他幫一個兇手隱瞞罪行,還想讓一個人代替兇手頂嘴。”
“……”前刑警毛利小五郎瞬間被這個消息打擊得瞠目結舌,“他瘋了?”目暮可以很清楚看到毛利的臉上浮現出厭惡的情緒,隨即是疑惑:“等等,警官,真相是找出來了對吧?”
“嗯。”
“那愧疚的不應該是他嗎?你眼神閃躲幹什麼?”毛利一臉莫名其妙。
“替罪羊是那人自己提出要當的,黑澤在幫他,兇手被揭穿罪行後自殺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毛利的臉色瞬間僵住,也讓背後跟着的豎起耳朵忍不住偷聽的小蘭被震驚到。
目暮搖了搖頭:“雖然抓捕真兇這件事情我們警察並沒有做錯,但那女孩子死了也是真的,他朋友受了打擊一直關在家裡不出來也是真的。”
所以他現在看到黑澤銀很心虛,雖然——
這種事情完全沒有必要,他記得以前好像也有碰過這樣的事情,不過那些參與者的眼睛都沒有黑澤銀來得冰冷。
……
黑澤銀沒理由因爲雙胞胎姐妹殺人事件對目暮有什麼負面情緒,相反,他應該感謝對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陪他演出一場戲,幫了伏特加隱瞞身份,順便坑死了楠木沢。
他眼神不對只是知道兇手是誰稍微不舒服罷了。
他覺得那傢伙人還挺好的。
黑澤銀回到餐廳,徑自走過去拍了拍藍川肩膀:“藍川,出來一下,我有些事情想……”
可惜藍川轉頭還沒聽完他的話,目暮的聲音就響起來。
“很抱歉,各位這麼晚了還要麻煩大家,不過我有幾件事情想請教各位。”目暮站在餐桌前面,“命案發生的兩點半左右,我想就各位當時的行動進行逐一的清查與瞭解。”
黑澤銀扯開嘴角,只能暫時拉過椅子重新坐回藍川身邊。
這時候他還不能駁了警官大人的面子,所以他倒是乖巧坐着和其他人一起坐着說着自己的經歷。
毛利小五郎談到在用內線電話叫醒美奈穗之後,藍川也趕到現場。
手臂搭在椅子上的藍川轉過身:“我也是啊,原本在一樓睡得好好的,後來雖然也聽到他們叫穗奈美起來的聲音,不過我想八成不是什麼大事,沒想到,後來你們越吵越大聲,我不放心才走上二樓來看看狀況。”
黑澤銀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之後的人提供證詞,大同小異。
唯有秘書在發現屍體的時候不在,不過她解釋這是自己昨晚喝多了的原因。
這時候毛利卻好像突然記起什麼,目光轉移到坐在秘書旁邊的攝影師身上,毛利提到蘇芳女士在昨天曾經和他約談,讓他調查攝影師20年前那件讓他夫人喪命的意外事故。
攝影師皺着眉頭,他以前和蘇芳根本沒見過面,完全不理解蘇芳爲什麼會做出這種舉動。
柯南的眼神卻是變了,忍不住出聲:“對了,藍川先生的母親過去引起的交通意外,也是在二十年前沒錯吧?”
“沒錯……”藍川點頭,但下一秒他就觸電般擡起頭,“難道說……”
衆人同樣驚詫的目光轉移到攝影師身上,毛利小五郎更是擰緊眉毛一句話點出衆人心中疑惑:“這麼說令您當年夫人喪命的那場車禍就是……”
攝影師承認了。
而藍川低頭沉思着什麼,看樣子是才知道這件事情。
有人驚疑不定爲什麼警方的詢問變得越來越刨根究底,占卜師亮出一張占卜牌,淡淡道:“警方是懷疑兇手就在我們其中,我說的沒錯吧?”
昨晚的雪在12點多就停了,但屋外的雪地上找不到他人出入的痕跡,也難怪警方會這麼認爲。
再按照常理來論,刺殺蘇芳,身上應該會被濺有很多血跡,但現在所有人身上都沒有,兇手應該是那個有時間清洗自己身上污穢的人。
而這個人只可能是當時沒出現在案發現場的秘書。
占卜師沒說出最後一句話,但她之前的話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鋒芒被對準了的秘書惱羞成怒撲向占卜師,高木上前阻止,不過秘書伸手還是扯斷了占卜師脖頸上的項鍊,斷了線的珍珠如下雨一樣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和黑澤銀半夜聽到的某種聲音酷似。
在衆人忙着拉開秘書和占卜師,黑澤銀蹲在地上默默撿小珍珠。
那邊鬧劇終於停歇,黑澤銀一個人也差不多把小珍珠全撿完了,他瞥了一眼不遠處裝了肖布爾面具的箱子出去的高木以及跟上去離開的柯南,轉過身走向占卜師。
坐回椅子的占卜師擡頭看着黑澤銀,從懷裡抽出一個精緻的黑底紅紋的盒子。
黑澤銀把珍珠倒在裡面,剛好填滿空隙。
“謝謝。”占卜師把盒子蓋上,雙手交疊把盒子放在自己的胸口,“和大小姐說的一樣,您真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你大小姐是誰?”黑澤銀挑着眉看占卜師。
“我的信仰所在。”占卜師絕美的臉龐上第一次露出淡淡的笑容,“也是您的朋友。”
黑澤銀想他知道是哪個傢伙了。
他轉過身,衝占卜師擺了擺手,走向小蘭。
她看到他走來的時候表情複雜,不過發現黑澤只是公事公辦向她打聽事情的時候,小蘭就恢復正常,盡心盡力地把自己所知道的東西全說出來。
“謝謝。”然後黑澤銀又掉頭。
“出來。”黑澤銀搭上藍川的肩膀,“我有事想和你談談。”
藍川糊里糊塗被拽出去了。
黑澤銀沒興趣和藍川聊其他的,走到走廊較偏僻的位置他就看着藍川直接問他是不是兇手。
藍川看着他的表情有點兒可怕:“黑澤,我帶你來這裡不是讓你胡編亂造新聞的。”
“你身上有淡淡的氣味,我在面具上面聞過,你碰了面具。”當然這不可以證明什麼。
“客廳裡你說你看見‘他們’叫穗奈美起牀,但去的只有小蘭小姐一個,江戶川跑去檢查房門狀況了。不過毛利先生當時的確有說讓江戶川和小蘭小姐去叫穗奈美起牀——你是在三樓聽見的吧?”
當然這其實也不能說明太多。
不過這句話蠻關鍵的,他保證柯南那小子聽了藍川的這句話生出懷疑,畢竟他黑澤銀就是察覺到柯南當時疑惑的表情才覺得不對勁,纔去找小蘭徵詢的。
黑澤銀說這些話的時候藍川的臉色變了變,但他只是淡笑着看黑澤,說黑澤是在幫沉浸在恩人丟性命的悲痛中的他緩解心中抑鬱,在跟他開玩笑。
“如果你真的認爲我是兇手,好啊,說出我的作案手法。”藍川的眼睛炯炯盯住了黑澤銀。
警察只需要證據和結果,就可以逮捕兇手,但要想讓一個罪犯真正心悅誠服,過程或許纔是最重要的。
黑澤銀沒有把證據呈上警方,而是把他拉到這個地方,藍川相信黑澤銀選擇的是第二個方案。
所以藍川很鎮定。
黑澤銀更鎮定,只是他的眼神變得幽深,盯着藍川的臉龐,用一種很緩慢的聲音說話。
兇器是這棟宅邸裝飾性的一把刀具。
兇手在刀柄尾端的部分穿上鬆緊帶,接着是面具的部分,將那條鬆緊帶穿過所有面具兩眼的空洞,像穿珠子一樣放下去,接着再用綁上小刀的那條鬆緊帶,從每張面具的嘴巴穿過去。
藍川是可以在其他人都睡着的時候去拿廚房裡的鑰匙,進入假面廳把所有面具和兇刀都偷出來的,將門鎖上之後,再將鑰匙拿回廚房,接着將所有準備道具搬到三樓,用鬆緊帶串好所有的面具之後,將面具一個個從格狀木板放入蘇芳女士寢室。
木板距離只有五六公分,但面具卻能非常輕鬆地穿過。
所有的面具都被放入寢室之後,就可以用鬆緊帶控制面具,把鬆緊帶一直外拉,那麼鬆緊帶上的面具就會漸漸靠攏,並且這些被穿起來的面具會由於硬度等因素,在最後會在半空中繃緊出一條線路,即使關着燈也能控制面具帶着那把小刀指向蘇芳的脖頸。
兩百個面具疊加起來,至少有三公尺的長度,蘇芳脖子的位置距離格狀木板大約是3.5公尺,這麼算來,刀距離蘇芳脖子的距離還有十公分,但只要用木棒之類的東西推一下面具,刀就能刺入蘇芳脖頸。
最後只需要將穿過面具和小刀的鬆緊帶切斷,面具會散落一地,製造出肖布爾假面詛咒的場景,而鬆緊帶則是會被抽走,進行回收,不留下一絲證據。
當然,還是有可以證明這手法存在的東西在的,比如說只有一張肖布爾假面佈滿鮮血,其他的面具頂多是嘴角沾了鮮血。
“很精妙的手法。”黑澤銀少見讚歎道。
“……再精妙不也被你拆穿了嗎?”藍川聳了聳肩,他攤開手,無可奈何的臉上卻依然保持若有若無微笑,“那麼,現在,大記者,準備怎麼做?是把我交給警察,還是先詢問我犯罪動機,亦或是選擇什麼都不知道,等警方無功而返之後再公佈真相,再打一下東京警視廳的臉?”
“都不要。”
“……”藍川挑着眉看黑澤銀一步一步接近他。
“我只問你把我帶到這裡的目的。”黑澤銀推着眼鏡,聲音更慢,“你接近我別有預謀對吧?”
黑澤銀第一次叫了一聲青年的全名。
藍川冬矢的眼眸閃了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