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地板破開無數碎塊。
黑白的身影略過急速的氣流。
漫布天際的是流竄的藍色光點。
脈衝子彈砸碎在震盪的金屬上,爆開無數的光點。
難傷分毫。
“震金外殼……”
尖利的手爪刺入黑色的頭盔中,插破那些藍色的戰術警告,隨之而來的是噴濺的血液和碎開的顯成玻璃。
霧行者的腦袋被釘在了地面,腥色的液體流淌了一地。
赫吉薩這才知道,毫不留情。
電弧交織在身軀上,外骨骼單元模塊不斷閃現重組,全封閉的外殼着裝再身,流線型的頭盔上如同熒幕般亮起一串文字。
DIE。
那是下一個死者映照在戰術模板上的最後視線。
“死!!!!!”
凌厲的步伐追尋着赫吉薩躲入人羣中的身影,鋒利的顫刃切開一具又一具的軀體,被染成猩紅的爪子從那些碎塊中掏出一串亮麗的電解液。
轟然捏爆在手中,藍色的液體飛濺在面甲血紅色的文字上。
讓它們像是瀑布般流淌。
數十具殘破的屍體碎成了一地,殷紅的鮮血流淌在冰冷的鋼鐵上。
肩膀的痛楚讓他更加清醒而痛苦地目睹了這一幕。
毫不留情。
在這一刻,他看到那些黑衣的同僚們化爲了黑紅色的人影,在一條修長的惡魔手中被撕碎,被肢解,然後化爲藍色的養分吸入那道黑白的身影當中。
“不……”像是呻吟般從嘴中傳出,仲裁失去平衡的身體用一隻手努力撐起,追尋着機械蹺跟踩下的血跡。
“死!!!!”
包裹在流線型面甲頭盔下的聲音扭曲成了變音的古怪電子,就像是敲動在打碟板上的色塊,但斑駁不堪,映照鮮紅的軌跡。
“死!!!!”
震顫的藍色閃電遍佈在深灰色的刀刃上,切開黑色的瓜果,露出裡面紅色的脯瓣,像是西瓜汁一樣噴射在深灰色的尺子上,又被盡力甩回了黑色的外殼。
“死。”
霍氬吞了口唾沫。
沒帶頭盔的臉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黑色的眸子,交織過複雜的情緒波動。
一絲可憐,一絲驚恐,但更多的是震顫。
即使不是裂縫發生器,那也是堪比一支軍團。
只幾十人的城市護衛,能算什麼?
就像是從冷櫃中端出的一塊塊轉基因西瓜,和地上的血液一樣鮮紅的顏色。
身體中源源不斷的力量暫時壓下了那些綠色的枷鎖,夜穆在面甲下長出了一口氣,瀑布般流過面甲上的“DIE”在虛假的陽光中異常醒目。
只是半分鐘,她殺了67個人。
感受着刀刃的震顫磨入火花,再是順勢切開的血肉。就算是漆黑的槍口,也在高頻周波刀下被豆腐般切開,然後碎落。
簡直不堪一擊。
此時,天空已經看不到藍色的脈衝子彈構成的雨點,他們的主人已經碎在了深淵。
恐懼蔓延在黑色的人形中,高達兩米的寬厚身軀顫抖着手中的槍。
恐懼。
霍氬能聽到隊長在身後僅僅捏住手關節發出的咔咔聲——那副噴射動力拳套,他隨身帶着,因爲那就是他的手臂,他的利刃。
那把利刃在顫抖不已。
“如果說,在抑制器的侵蝕下,她能夠屠殺掉一支精銳部隊,即便是個個帶傷。”
霍氬聽到隊長的語氣,有些陰沉,和失落。
“那麼當初在1078號實驗室中,與我的對戰又算得了什麼?”
裴落的眼神掠過安靜璐輕撫雙眼的模樣,按下身後隊員顫抖的槍口。
恐懼從白色的槍管上流淌上他的動力裝甲,他有些失望。
兩束突破天際的紅芒在天氣系統上割開一道破碎的虹口,照下烤焦的屍體——還好,這次沒有磁暴雨。
但裴落看到了螺旋着異色波紋的等離子射線,那股近距離噴射在自己能量護盾上的,和這股偉力比起來,就如同木質牙籤般脆弱。
教授,你造了一個什麼樣的怪物。
這樣的屠殺,你也見過嗎?
磁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在了那塊被她親手塞進地面的厚重牆壁。
是鋼製的,有些冰冷。
她也是第一次親身見到如同屠宰一樣的情形。
雖然很血腥,但是網絡上的戰爭實錄可比這嚴酷多了。
小嘴無聲地笑了笑,她開始欣賞這一幕。
浴血的身影,在黑白上流淌着鮮紅的色澤,血水像是死去扳機的水龍頭一滴一滴灑落藍色光帶的“H”字符上。
夜穆從鮮血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樣,視線中的遠距離成像看到自己在赫吉薩眼中只剩下一團紅色的陰影。
“噌——”
那是刀刃劃開空氣的聲音,尺刀的直角對準了不知何時摔倒在地面的男子。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屍橫遍野的屠宰場。
一個肢解手辦的垃圾場。
“這種時候,我是不是應該笑着問你,1000-7等於多少?”
刀刃懸在了赫吉薩的頭上,一流鮮血滴落在他的眼中。
但他不敢眨眼,儘管空氣和殺氣已經讓他的人造眼球警報不斷,沒有血絲地顫動在眼眶中。
他沒能明白夜穆的話,因爲他不看漫畫。
“你不能殺我。”
他極力讓自己的話聽上去不那麼顫抖。
但很難,蒼白的嘴脣已經開始哆嗦了。
他開始意識到,接收袁首的遠程密令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那麼他就不得不欽佩仲裁了,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在面臨死亡時爲什麼還能想到那些。
那是個有前途的小子,虧他進來倆年了也只是個突擊班班長。
也就是這個突擊班班長,給眼前這頭披着人皮的機械怪獸戴上了枷鎖。
雖然完全不管用。
“算了,真沒勁兒。”
刀刃從她的手中垂了下來,垂直在地面,就像是簡單的數學幾何,和陰影交織成一塊銳角。
“哐……”
兩把刀刃前後交接在一起,織成另一塊銳角。
就像是一把巨大的剪刀。
能夠輕易將自己的外骨骼裝甲粉碎並切開自己脆弱的改造體。
但突然,一抹綠色出現在他漆黑的眸子中。
電流漫布惡魔的身上,讓她垂下身體,對着自己低下頭顱。
剪刀就像是鬆開了螺絲一樣垂在了地面,一個銳角,怪物的陰影遮住了它。
枷鎖,好像也不是那麼不管用?
赫吉薩有些驚喜,那是擠壓在驚恐中的薄弱情緒。
一碾就碎。
角度開合,一顆人頭高高飛起,在藍色的能量波動中,夾雜在閉合的銳角之下,整齊的垂落到冰冷的地板上。
“我聽過一個笑話。”
夜穆在瞬間站起的身體,和那些被再次紅芒壓抑的綠光枷鎖。
“小紅消化不良,吃什麼就拉什麼。”
“下面我不想講了,有些破壞氣氛。”
“但是你現在也和她一樣了。”
輕輕敲了敲整齊擺落在地面的人頭,另一隻手從破碎的動力裝甲中扯出一條熒藍色的電解液和納米修復單元容器。
“因爲你只剩一顆頭了。”
殺人從來都不困難,就像是過去隨手就能宰掉的暴徒。
但是像今天這樣親手撕碎這麼多手辦,還是同一次。
不過這些動力裝甲可比手辦貴多了,社會危害測驗肯定是通過不成了吧?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那些憤怒的情緒逐漸被冰冷的暴虐所撕碎。
好像是手穿過第一個大腦的時候?
看着還在滴落鮮血的手爪,她笑了笑,又看向不知何時已經昏過去的獨臂少年。
真討厭。
我還要找教授呢。
瀑布一樣沖刷着“DIE”的光滑面甲前,她點開了一面AR屏幕,上面的柱狀圖拼成了一種凌亂的線條,又一個個在眼前放大縮小。
通訊中……
無法連接。
通訊中……
無法連接。
通訊中……
她沒有再嘗試,關掉了AR屏幕,點開了一條延遲的短訊,那是一封紅色的數據信封,署名人是苟利。
那個光頭吳克。
點開通訊,絕強的雙眼和高速運轉的電子腦處理了一切文字。
電解液在手中轟然爆裂。
她想起了那個塑性成清麗短髮女孩兒的機器人造型。
然後變爲了一顆藍色的人頭,數據和字母在表皮上流淌。
最後變爲了最初的形態——一塊藍色的黃金比例立方體。
“光子提克。”他對着腦海中的圖像喃喃出聲。
人工智能在熙熙攘攘街道上的話語回放在沾滿了他人鮮血的機械貓耳中。
“也許你自認爲在人類的陣營中,這個國家對你充滿了善意。”
“你的製造者也許很在意你。”
“但是別忘了,你的身體,終歸不是你自己。”
“我不知道你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也許是一個人類的大腦,也許是一個人工智能,又或許只是一段程序驅動——顯然那是不可能的。”
“你完全沒有警惕感。”
“你的拳頭也許可以轟碎一片高樓大廈,掀起那些硅條嵌滿的離子公路。”
“但你終歸,要被你的身體制約。”
我的製造者的確對我很好。
但他卻能被其他的製造者關進屏蔽信號的牢房。
那麼現在,支配我的權利交給了誰?
惡意瀰漫在心頭,那個男性的靈魂顫抖在人工的身軀中,外骨骼開始崩碎。
一塊圓形的幾何,由激光構成的圓邊,在空氣中切開一條熾熱的通道,浮現在紅色警報的傳感器中。
電子腦瞬間給出了分析。
是一塊以中軸爲圓心切割空氣並迅速旋轉切割的巨大手裡劍。
【義體機能限制中……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