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發生的事情,也就不難猜測了,隨着寒千雪的行爲不斷觸犯道誓的約束,遭遇的反噬之力也就越來越大,直到她將玉簪拔下來,並說出那些話,反噬之力徹底爆發,直接摧毀了她的生機。
同時,杜凡也明白了寒千雪的想法。
若無意外,三天之後,寒千雪會被古域的人帶走,繼而回歸武神殿,擔當重任,而他,多半流落古域之中,被人監管,失去自由,從此以後,兩個人天各一方,今生今世都不會再相見,寒千雪是想用最後的機會成全他。
此時寒千雪的呼吸已經停止了,肉身漸漸僵硬起來。
“可是,你爲什麼要這樣做啊,我又沒有逼迫你。”
“遭遇道誓反噬的人,就真的沒救了麼。”
“你就這麼走了,你讓我怎麼和伯母交代啊……”
杜凡緊緊抱着寒千雪,身體顫抖不停,眼淚越流越多。
“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丟不丟人!”就在這時,譚溪的聲音突兀響起。
杜凡好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精神一振,立刻向譚溪哀求道:“前輩,求您救救她吧,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的一句話麼,以我現在的神魂+∟,..之力,可以爲你出手一次。”
“記得,記得,請前輩出手救下寒姑娘!”杜凡連忙點頭,眼中充滿了希望和迫切。
“你可想好了,在我生命徹底終結前,只能出手一次,這和我本身意願無關,而是能力所限,所以你只有一次使用的機會。而這次機會,可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救你一命。”
“我想好了,想好了,前輩您別說了,您快救救她吧,再晚一點恐怕就真的來不及了。她心臟都已經停止跳動了!”
“我還需要一物作爲輔助。”
“什麼?”
“大元丹。”
“好。”杜凡毫不遲疑的打開乾坤戒,將那枚從寒千雪身上騙來的大元丹取了出來。
“給她服下去。”譚溪吩咐了一聲。
杜凡立刻照做,將大元丹送進寒千雪口中,也顧不得利用法池施展法術了,直接大嘴一張,含住了此女冰涼慘白的脣瓣,用力一吹氣,丹藥當即滑進了此女的胃腹中。
“臭小子,我讓你喂藥。又沒讓你趁機占人家姑娘便宜!”譚溪笑罵了一句。
“譚前輩,都這個時候了,您怎麼還在說笑啊,快點出手吧。”杜凡哭喪着臉。
“將你的白骨骷髏拿出來,借我一用,還有,把我也放出來。”譚溪又道。
杜凡二話不說,手指一晃。百獸屏和白骨骷髏一一閃現,緊接着。一個青色光團從百獸屏中衝出,沒入到了白骨骷髏的頭顱中消失不見。
下一刻,白骨骷髏雙目凹陷處忽然燃燒起了兩團青火,然後一個鯉魚打挺,猛的蹦了起來,“嘎吱嘎吱”聲中。骷髏一陣晃悠,活動了一下手和腳……
這場面詭異之極,給人一種詐屍的驚悚之感。
“元嬰期!”杜凡神念一掃,驚駭的發現,這具白骨骷髏在譚溪殘魂附體之後。竟然擁有了一絲元嬰境界的修爲波動。
“上一邊去!”白骨骷髏嘶啞開口的同時,一巴掌扇出,直接將杜凡拍飛了出去。
杜凡一臉鬱悶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卻看到這個時候的寒千雪,已經被譚溪擺放成了盤膝而坐的姿勢,而被譚溪附體的白骨骷髏,則是盤坐在寒千雪後方,雙臂飛快揮舞,在此女背後不斷點指。
而從寒千雪七竅之中流淌出來的血跡,不知道譚溪用了什麼方法,已經爲此女清除掉了。
看到這裡,杜凡提着的一顆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道誓反噬給人造成的惡劣後果是毋庸置疑的,不過,只要這位幽冥宗太上長老全力出手,外加大元丹輔助,相信是可以把寒千雪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
一刻鐘後,譚溪施法完畢。
雖然這具白骨骷髏沒有皮與肉,但杜凡還是可以從它的身上感受到一絲疲憊和無力。
“前輩,怎麼樣了?”
“這個女娃體內的道誓反噬之力已經被我徹底祛除乾淨了,生機正在逐漸恢復,最晚一炷香的工夫就會醒來。”白骨骷髏說完這句話後,一下子癱軟到了地上,與此同時,一團青光衝出,沒入到了不遠處的百獸屏中。
“此次出手,神魂之力消耗頗巨,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恐怕都要陷入到沉眠狀態中了,你好自爲之吧。”這是譚溪留給杜凡的最後一道意念,之後便再無聲息了。
“多謝前輩。”杜凡對着百獸屏深深一拜,情真意切,也不管譚溪能不能看到。
隨後,杜凡來到寒千雪身旁坐了下來,看着此女絕美中透着蒼白的面孔,心莫名有點疼,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撫在此女緞子一般光亮烏黑的秀髮上,輕輕摩挲着。
他忽然發現,寒千雪的頭髮有些散亂,這才猛然想起了那根玉簪,低頭看去時,那根玉簪就如同寒千雪本人一樣,靜靜的躺在一旁地面上。
杜凡將玉簪撿了起來,觀看許久,卻無從下手,因爲這根玉簪看上去很普通,不像是武道器具或者修真寶物,他一時想不通,這根玉簪和丹海經能有什麼聯繫,但是,絕對有聯繫!
“嗯?”杜凡又仔細的觀察了一會兒,隱約在玉簪體表看到了一些紋路。
這些紋路刻印的很細,也很輕,若不是集中目力去看,很難發現紋絡的存在,即便發現了,也看的不是很清楚,十分模糊,因爲這些紋路真的太細小了。
杜凡下意識的散出神念,結果卻讓他大吃一驚。這根玉簪並不像表面上看去的那麼簡單,因爲他神念掃過之後,竟然沒有發現這些紋路的存在,好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屏蔽掉了。
“如今我的目力不夠,神念也掃不到,這可如何是好……”
杜凡喃喃自語了一句。忽然心中一動,衝着還未收起的百獸屏隔空一點,一個宛若黑西瓜狀的三眼生靈衝了出來,並一個閃動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這個生靈正是三眼冥獸。
杜凡與三眼冥獸心念溝通,同時施展出了一種秘術,三眼冥獸的三隻眼睛泛出幽幽光芒,剎那間代替了杜凡的目視,往玉簪之上凝望了過去。
“看到了!”杜凡精神一振。藉助三眼冥獸之力,果然看清楚了玉簪體表的紋路,這些紋路其實就是一個個纖小無比的字體,而這些字體組合在一起,正是丹海經的內容!
以他擁有慧根的恐怖悟性,只是不大一會兒工夫,就判斷出來,玉簪上刻印的丹海經。其中一大部分內容是一卷完整的丹海經,剩餘部分則只有半卷。加起來也就是一卷半,這些應該就是寒家掌握的丹海經的全部內容了。
“又是餘出來半卷,這一現象倒是和世外島的靈樞真經差不多,還有南宮世家那裡的靈樞真經也是半卷,似乎所有流傳下來的丹海經和靈樞真經都會弄出一個半卷出來,產生這種現象的原因究竟是巧合呢。還是歷史中某位高人或者就是無法無天本人的刻意爲之……”
想到這裡,杜凡灑然一笑:“算了,這些事情和我又沒什麼關係,有什麼好想的。”
杜凡斷開與三眼冥獸的聯繫,吩咐此獸回到百獸屏中。然後將百獸屏收進了乾坤戒。
隨後,他將白玉簪拿在手裡把玩了一會兒,神色漸漸複雜,當他目光一轉,再次望向寒千雪時,不由得輕輕一嘆。
“看來我又惹上了一份人情債,或者說是……情債。”
正如譚溪所說,一炷香的工夫過後,寒千雪悠悠轉醒。
寒千雪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
她的一雙晶眸還是那樣的美麗,宛若澄淨湖泊中的黑寶石,半點雜質都沒有,清澈而又神秘,只是剛睜開的時候有些茫然,繼而朦朧,又過了一會兒,才逐漸恢復了清明。
“我沒死?”這是寒千雪醒來的第一句話,之後纔看到了守護在她身邊的杜凡。
“傻瓜,你當然沒死,而且還會活得很好。”杜凡笑了,笑的很溫和。
“你對我做了什麼?”寒千雪很平靜,對着杜凡笑了笑。
“什麼都沒做啊,只是看到你莫名其妙的昏倒了,然後又莫名其妙的醒了。”杜凡福靈心至,脫口而出,將這句不久前似曾相識的話語還給了此時的寒千雪。
寒千雪沒有追問的意思,輕輕的別過頭去,不再去看杜凡,臉上卻掛着一抹美到驚心動魄的笑意。
杜凡摸了摸鼻子,開玩笑似的說道:“如果你好了,就起來吧,躺在地上也不怕着涼。”
“扶我起來。”寒千雪轉過頭,笑容斂去,平靜的望着杜凡。
“額,好。”杜凡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一陣手忙腳亂的扶着此女坐了起來。
寒千雪盤膝而坐,深吸一口氣,隨即閉上雙目,開始對自己的身體靈覺內視起來。
半盞茶的工夫之後,寒千雪緩緩睜開了雙眸。
“怎麼樣?”杜凡立刻問道。
“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損耗了一些元氣。”寒千雪搖了搖頭。
“我這裡有幾種療傷丹藥,你看看能不能用上。”杜凡說着,便要動用乾坤戒。
“不用了,元氣只能依靠自身一點點恢復,是無法用丹藥去彌補的,這又不是多麼嚴重的大事,過幾天就好了,你不用擔心。”
“那好吧,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杜凡點了點頭,沒再堅持,隨後,他忽然想到了什麼,拿起手中的白玉簪對着此女晃了晃,笑道:“這個東西你真給我了?”
“給你了。”
“不後悔麼?”
“給都給了,有什麼好後悔的。”
“對了,這部丹海經殘篇,你練成了麼?”杜凡轉移話題。
“丹海經博大精深,豈是那麼容易練成的?如今我也只是參悟了一成左右,更別說修煉了。若是我的氣運足夠好,待我武師大圓滿之時,或許可以練成一部分。”
“如果沒有這根白玉簪,那你頭髮怎麼辦?”杜凡沒話找話。
“就這麼散着吧,難道不好看麼?”寒千雪瞟了杜凡一眼,反問道。
“好看倒是挺好看的。只是你纖纖倩影,白衣飄飄,膚色賽雪,烏黑長髮又這麼散着,看着有點像……”
“像什麼?”
“聶小倩。”
“誰是聶小倩?”
“額,一個很漂亮很漂亮很漂亮的女鬼。”
“杜凡,你怎麼不去死!”
“哇!你別打我啊,我還沒說完呢,她是一個好鬼。而且真的很漂亮很漂亮很漂亮……”
“你去死吧!”
……
兩天後的夜裡,天空異象,大雨傾盆,雷鳴震天,傳送祭壇光芒萬丈,一道閃電劃下,映襯出了一個足有千丈高的巨大身影,只是一閃。便消失在了雨夜當中。
同一時間,傳送祭壇之上。現出了一個老者的身影。
此人身軀挺拔,體格健碩,身披一件灰色袍子,整個人看上去普普通通,唯有一雙眼睛很是奇異,猶若深淵一樣散發着幽幽黑芒。透出一絲遠古蒼涼之感,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深邃。
這個灰袍老者,赫然是當初在廣寒城中出現過一次的古修,古域八大古王之一的蠻王。
“蠻王,您來了。”那名布衣老者。也就是衆人口中的大頭人,恭敬開口,並對祭壇之上的灰袍老者行半禮。
“拜見蠻王!”其他人對這位蠻王,則是一個個匍匐在地,大禮相拜。
“都起來吧。”蠻王很平和,對祭壇下方衆人擺了擺手。
“謝蠻王!”衆人起身,卻依舊帶着敬畏和狂熱之色。
“人呢?”蠻王身體一晃,瞬間出現在大頭人面前。
“蠻王稍等。”布衣老者立刻對手下吩咐:“把人帶過來!”
“是!”
……
不多時,杜凡和寒千雪在一個野人的帶領下,來到了蠻王面前。
蠻王雙目如電,在杜凡二人身上掃了幾眼,忽然哈哈大笑。
“蠻王,他們的身份確定了?”布衣老者試探道。
“確定了,立刻派人,把這個女娃送到蕭王那裡去,記住,這個女娃的真正身份絕對不似表面上那麼簡單,你們要善待她。”蠻王一指寒千雪說道,旋即看向杜凡,笑了笑:“果然是你這個小傢伙,哈哈,有趣,有趣,你隨本王走,本王親自帶你回古域!”
杜凡原本還在心裡琢磨,蠻王說的寒千雪身份不簡單到底是什麼意思,卻突然又聽到這位古王要帶自己去古域,這一下他可真是欲哭無淚了,還真去古域啊?在這坎坷命運的拉扯下,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回到九州大陸啊,回個家就這麼難麼……
讓杜凡略感欣慰的是,以如今這種情況看,無論是自己,還是寒千雪,似乎都沒有隕落的危險了,不過他們即將被人利用卻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他猛然想起了前世流傳的一句話,現在想想,那句話說的,還真他媽的有道理!
“有人利用你,說明你還有價值,如果別人連利用你的興趣都失去了,那就說明你已經沒有價值了,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對於一個人來說,最悲哀的事情往往不是被人利用,而是沒人利用……”
“的確有道理,但是……艹!什麼狗屁邏輯!”杜凡先是在心裡發泄似的罵了一句,而後一嘆:“好吧,我還不是最悲哀的,我還有價值,我是一顆埋在土裡的金子,等待別人挖掘,等待發光……”
就在杜凡無厘頭胡思亂想的時候,兩名看上去還算形象靠譜的古修走來,將寒千雪帶了下去。
杜凡和寒千雪兩個人,剎那間彼此凝望,神色都有些複雜,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可是對方的身影卻在自己的眼中、心中,顯得越發清晰。
最終,二人結束了凝望,內心都是一聲無奈的嘆息,經此一別,相見無期……
蠻王並沒有立刻帶走杜凡的意思,他正在不遠處和大頭人交代着什麼事情,看樣子這一過程還要持續一段時間。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杜凡猛然想起了什麼,手指一抖,一個精美的香囊從乾坤戒中飛出。
這一幕,讓附近一干古修神色鉅變,尤其是大頭人和蠻王,眼中閃過一抹奇異之芒,同時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法力都被封死了,還能開啓乾坤戒,這小子是怎麼做到的?
杜凡也不理會衆人的異樣,直接打開香囊,取出了其內一張紙條,並飛快的鋪展開來。
這一刻的他,內心焦急,竟然都忘記用神念掃視了,一心只想着寒伯母的臨別囑託。
字條展開後,其上的內容讓杜凡內心一震。
“杜凡,你一定要答應伯母,帶雪兒一起離開武域,到哪裡都好,走的越遠越好,最好可以離開延疆大陸,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你和她,這輩子都不要再回來了,切記!切記!”
杜凡臉色頓時垮了下來,遙望廣寒城方向,心中滿滿的苦澀,慚愧的都快哭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