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生財難得溫和地朝他笑了笑,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事實上,從你被選中爲鬼的替身之後,你的意志就慢慢受到了鬼的驅使和操縱,無論是殺夏瀾還是做皇帝,反正等等一些壞事,那都不是出於你本身的意志,準確的說,光憑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宅,根本做不了任何值得稱讚的事,哪怕你有萌咒也只能掙扎一時,我說的對嗎?”
廢宅……
蘇書下意識想要反駁,可感受到這具身體的孱弱,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能心灰意冷地垂下頭。
趙生財聳聳肩道:“所以,當鬼從你身上消失後,一切都將回歸正軌,不屬於你的東西註定不會擁有,而屬於你的註定是你的。”
“那……”蘇書有些茫然地開口問道:“鬼到底是如何消失的?”
趙生財侃侃而談道:“想要擺脫鬼的糾纏,天時地利人和必須面面俱到,不然稍有差錯多半就是全滅的下場。比如說你身上的那隻鬼,完全可以利用復活來擺脫它,先引出來,然後自殺,靈魂就會被強制轉移到其他世界線上,迴歸一個沒有鬼作祟的正常異世界,一切都會因此改變,包括你的萌咒,因爲不是你的意志用的,所以全部還原了,明白了嗎?”
“是這樣麼……”蘇書已經無心再聽,迷惘地環視四周,這裡是庫珥修的公館,而菲利絲說自己是庫珥修的傭人,那也就是說在這個迴歸正軌的世界線裡,膽小懦弱的自己一直畏畏縮縮地跟着夏瀾混,甚至連一條萌咒也沒有用過,這纔是真實的自我,從來不靠自己,只會無底線地依賴別人。
一個正常的世界……
誰都沒有枉死,有其他人三個人在就足夠了……
明明該慶幸已經擺脫了噩夢,可他心裡根本高興不起來。
自己的存在啊,不僅是多餘的,而且是礙事的……
“哈、哈哈哈——”蘇書忽然癲狂地笑出聲,扶起地上歪倒的凳子然後狠狠地踩上去,一隻手掩住半張臉龐並加重聲音笑起來,“不對!我是蘇氏皇國第一代皇帝陛下!一切光輝燦爛的榮譽註定全將屬於我蘇書!人們啊!歡呼吧!萬歲!蘇書萬歲!!世界啊!向我顫抖吧!!”
趙生財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着蘇書,不無憐憫道:“裝瘋賣傻也不能掩飾你是廢宅的事實。”
蘇書的狂笑聲戛然而止。
“那麼偉大的陛下,您可以繼續自娛自樂,小的不打擾了。”趙生財微微擺手,很乾脆地轉身離去。
趙生財一走,蘇書瞬間變得面無表情,彷彿全身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再次從凳子上跌倒下來,直挺挺地摔在草地上久久沒有動彈,連螞蟻爬到嘴裡也渾然不覺。
碎了——
夢碎了……
撲面而來的現實感讓他窒息得快要死去。
曾經強大的勇氣和毅力全然喪失殆盡,那不是屬於廢物的東西……
這世界——
這一刻,蘇書只覺得無地自容,甚至寧願活在被鬼編織的夢裡轟轟烈烈死一回,也不想再變回以前那樣軟弱無力……
蘇書……
你真的真的……太無能了!!
“你,沒事吧?”
就在他愈發感到絕望時,一隻白嫩嫩的小手闖入了他的視野。
聽到這陣熟悉極了的悅耳嗓音,他心中立時大震,慌忙擦掉臉上的泥土,擡頭便看到一個銀髮白袍的美少女彎着腰站在花叢之間,清風拂過帶起她的長袖和裙角微微搖曳,散發着一種驚心動魄的至極美感。
“愛蜜莉雅你……”
不等蘇書說完,她微微歪頭,打斷道:“我好像在哪見過你?請問,你是?”
這一瞬,蘇書整個人又僵住了。
“愛蜜莉雅大人,請恕我這僕人的無禮,他平時散漫慣了,是我的疏忽。”
庭院門口傳來了一陣低沉有力的女聲,那是庫珥修的聲音。
“僕人嗎?”愛蜜莉雅一皺秀眉,見蘇書無動於衷,她只好無奈地收回手,隨即轉身跟着庫珥修一起離開庭院,看樣子似乎要商議什麼事情。
蘇書死死地盯着愛蜜莉雅那充滿隔閡感的背影,直到徹底看不見她的身姿後,眼淚才慢慢從眼眶裡溢出來,逐漸模糊一切。
無數刻骨銘心的畫面從腦海裡飛逝而過,無論是悲傷還是高興,最終這一切什麼都不會留給自己,這就是這個無情的世界。
‘不屬於你的東西註定不會擁有……’
蘇書這才理解趙生財話裡的真正含義,這世上沒有什麼比失去經歷更痛苦,明明自己的記憶是那麼的清晰強烈,可其他人卻偏偏什麼都不記得了,只有自己一個人妄想活在不屬於自己的夢裡,妄想追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簡直比自不量力還要愚蠢百倍!萬倍!
恍惚之間,蘇書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鋒利的剪刀,緩緩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現在再死一次的話,就真的消失了吧……
也好……
這不是我該待的世界,活着只會被痛苦無限期折磨……
然而,感到到脖子上那股冰冷觸感的剎那,他整個人都抑制不住發抖起來。
看來……勇氣這種東西……
絕對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可能性!
你這——
懦弱透頂的廢物啊!
意識到這一點,蘇書悲哀地放下剪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勉強靠在牆邊才穩住身體,不斷深呼吸,但根本壓制不住那顆劇烈跳動的心臟,裡面包含着對過去無止境的執着,想要擁有卻永遠無緣。
“我是皇帝陛下……我凌駕在所有人頭上……纔不是什麼廢物……你們全部人啊都給我跪下奉承我啊……都是幫蠢貨啊……我是皇國天子……愛蜜莉雅……無情的女人……”
蘇書像瘋了一樣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眼睛空洞無神,顯然已經沉溺在過去的經歷之中難以自拔。
就在庭院外,張昊和夏瀾面面相覷,原本張昊還打算衝進去把蘇書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殘廢,但看到他現在這副瘋瘋癲癲癡癡傻傻的模樣,頓時就覺得索然無味,搖搖頭便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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