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爲什麼不能嫁給我?”龍天敖側臉看了她一眼,然後輕聲的安慰着她:“別胡思亂想,我媽已經同意我們的婚事了。”
“真的?”江雪雁原本沮喪的臉即刻破涕爲笑,然後又一邊哭一邊笑,像個孩子似的,“那,天敖,我們可以結婚了是嗎?”
“結婚可能還沒有那麼快,我們龍家的規矩,長輩逝世後三年內不能有紅事,所以.......”
“所以我們還要等兩年是嗎?”江雪雁接過龍天敖的話來,原本喜極而泣的臉瞬間轉爲極度失望,她沒有想到她用身體去幫方鳳儀阻檔汽車輪子,可方鳳儀還是死守着家規不放。
“結婚肯定還要等兩年,不過,我們可以先訂婚啊,”龍天敖並沒有看她,只是淡淡的說:“我媽已經把日子選好了,5月19號,我們訂婚。”
5月19號?
江雪雁微微一怔,覺得這個日子怎麼這麼熟悉?
當然覺得這個日子熟悉的不止是江雪雁,就是龍天敖也覺得這日子太過熟悉了。
當方鳳儀告訴他,她把他和江雪雁訂婚的日子選在了5月19號時,他整個人也懵了,然後本能的就反駁着,說要改日子。
可是方鳳儀說,這是寺廟裡的高僧給看的日子,今年一年,也就這個日子最好了,所以,要改日子,那就得明年去了。
他知道,母親這是故意刁難他,也是故意刁難江雪雁,因爲去年的5月19號,是他和秦子心結婚的日子,而今年的5月19號,他卻要和江雪雁訂婚了。
“5月19號就5月19號吧,”江雪雁輕咬着嘴脣,然後假裝不在意的說:“天敖,只要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其實,日子在哪天都無所謂,我不介意。”
“我也不介意。”龍天敖把車停下來,然後看着前面閃爍的紅綠燈,不知道這句話是對江雪雁說的還是對他自己說的。
江雪雁楞了楞,想要說什麼,可是見龍天敖只是盯着前面發呆,綠燈亮了他都沒有反應,於是推了他一下:“綠燈了。”
龍天敖腳下油門用力一踩,車身飛馳而去,一下子提升的車速把江雪雁嚇了一大跳,慌忙去拉安全帶綁上。
把江雪雁送回家,龍天敖並沒有久留,雖然江雪雁一再的挽留他吃了午飯再回公司,可他藉口公司有事,還是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他不知道爲什麼,有些害怕和她單獨相處,尤其是不敢看她的眼睛,所以每次和她說話,他都儘量看不知名的地方,不去和她的眼睛對視。
當然他的這個舉動江雪雁也發現了,於是生氣的問他是不是不喜歡她眼睛復明啊什麼的?
他就趕緊心虛的跟她解釋,不是的,他當然希望她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只不過,因爲她現在的眼睛用的是陌生人的眼角膜,所以他覺得有怪怪的,要慢慢的適應一段時間。
其實江雪雁的眼睛好了差不多半年了,可是他一直都還沒有適應過來,當然因爲他沒有適應她的眼睛,所以也就不會在她那裡過夜。
江雪雁因爲他不在那裡過夜難免有些怨言,他總是安慰她說,訂婚後他就搬過去和她一起住了,雖然她不能住進龍園來,不過卻可以搬到龍氏南邊的避暑山莊去住。
龍天敖趕到公司時,中午已經下班了,秘書張恆在吃快餐,見他這個時候回來,明顯的楞了楞,然後即可站起來跟着他走進辦公室。
“龍總,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這個時候回來,所以,今天中午午餐,我還沒有幫您定。”張恆一邊小心翼翼的請罪一邊心裡直嘀咕。
今天上午龍天敖是去接江雪雁出院的,他們關係那麼好,肯定會在一起吃飯的,所以張恆大腦裡認定了龍天敖不會在中午回公司,於是把他的午餐就直接給劃掉了。
“沒事,隨便叫一個外賣就行了,我也不怎麼餓。”龍天敖沒在意的說了句,在自己的辦公桌後的椅子坐下來:“那個,我前幾天給你安排的事情怎麼樣了?”
“哦,龍總,我正要給你彙報。”張恆見他不責怪午餐的事情,終於緩過氣來:“那個她——也就是秦子心,她的卡已經失效了,所以,我沒有辦法給她轉錢進去,那兩百萬那邊銀行給退回來了。”
“失效?”龍天敖眉頭皺了一下。
“是,好像是在半年前,也就是春節前,她的卡就消毀了,她以前上班的那家公司留的銀行賬戶不存在。”張恆趕緊解釋,然後又把銀行的退票遞給龍天敖。
“知道了,下去吧。”龍天敖揮揮手,把退票扔在辦公桌上,整個人靠在椅子上,頭莫名的痛了起來。
張恆嘴脣蠕動了一下,還想說什麼,可見龍天敖已經沒有心情聽了,她還是乖乖的轉身悄悄的走了出去。
陳子男說龍天敖現在越來越難以侍候了,她也覺得是這樣的,所以她和陳子男現在都還是儘量少說不必要的話纔好。
龍天敖把退票扔進垃圾桶裡,這才發現自己辦公桌上的檯曆居然還是昨天的日子,他有些煩躁的伸手去撕下一張來,心裡嘀咕着這張恆也越來越懶了。
可是,當他真的撕下一張來才發現,不是昨天的日子,是今天的日子,原來不是張恆越來越懶了而是他自己把日子給記混了。
然而,撕下今天的這頁後,檯曆上的日子卻本能的讓他給楞住了,5月4號,青年節,同時,也是秦有爲的生日。
六年前,秦有爲就開玩笑的說,他的生日在青年節那一天,而他的名字又叫有爲,連起來就是有爲青年,也可以說是年輕有爲。
明天是秦有爲的生日,他這個做前女婿的,是不是,也該去他墳前看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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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心坐長途汽車趕到粵東時已經是中午的樣子了,她按照當地的風俗,找了間賣冥品的店子,買了蠟燭和香,還買了些紙着的衣服鞋子什麼的,然後慢慢地走路去了自己父親的墳地。
墳地在半山腰上,也算是當地的風水寶地,父親畢竟是這個地方做到最大的一個官的人,雖然最後以這樣的下場收尾,可在當地這些人的心目中,依然還是把他當成這個小鎮的驕傲。
她沒有給自己的父親買冥幣,因爲父親坐牢的罪名中,有一項是貪污受賄,她覺得是錢害了父親,所以現在父親到了陰間了,她不能再給他燒錢去了,要讓他再一次過過苦日子。
懷裡抱着這個保溫飯盒,裡面是父親喜歡的東坡肉,子心戴着個眼鏡,雖然已經極力低調,不過還是有人認出了她。
有人給她打招呼,她也還是淡淡的點頭,然後很公式化的應酬兩句,不是她清高孤傲看不起人,實在是她都不知道這些人是誰。
到父親的墳地有一條小型的公路,公路盡頭還要再爬一條彎彎曲曲的近300米的羊腸山道,她從小在農村長大,對山路倒也還是有些經驗。
來到父親的墳前,她蹲下身來,把買來的東西擺出來,蠟燭點上,檀香點上,水果也擺好,最後把自己帶來的保溫飯盒揭開,拿出裡面的東坡肉放在中間。
“爸,我是子心,是把你的臉面丟盡了的女兒,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特地做了你最喜歡的東坡肉給你送過來,你趕緊趁熱吃點吧……”
說到這裡,子心的眼淚終於還是滾落了下來,她一邊給自己的父親燒紙衣服紙鞋子一邊哽咽的說着:“爸,昨天,我去看媽了,媽告訴我,她已經爭取到了一次減刑,減了一個月,她還在努力,她表現很好……還有,爸,我想問一問,你曾經是不是有一個女朋友叫江雨欣,聽說她生了個女兒,那個孩子是你的嗎?她又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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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天敖第一次開車去粵東,他雖然知道大地方,可是進入粵東後,他就茫然了,因爲粵東是個市,而秦有爲在哪個鎮哪個村他就不知道了。
不過幸好秦有爲是個名人,他沒有開車去派出所查地址,只是在路邊問了幾個年紀五十歲以上的人,人家就告訴他了。
只是因爲不怎麼會走這裡的路,當地居民的土話他又聽得一知半解,於是就繞了一些冤枉路,所以等他到的時候,都已經是中午過了。
在一個村民的帶路下,他把車停到了小馬路的盡頭,走下車來,謝了村民,然後打開尾箱,拿出一把白菊來。
上山的路並不好走,他是城市長大的孩子,平時沒有走過什麼山路,以前在濱海和秦子心爬了幾次梧桐山,但那都是踩着梯步上去的。
記憶裡唯一走過山路的日子,那是六年前,他出國的前夕,去了一趟北川,和秦子心在她外公外婆家呆了幾天,她整個兒一個野孩子似的,帶着他漫山遍野的跑。
那時他的精神很好,跟着她整天在山上採摘野果子,還帶着小鋁鍋到山上去搞野炊,和她一起去偷地裡的青菜炒來吃。
記得有一次,她沒有帶小鋁鍋,只是帶了幾節竹筒,他疑惑中午在山上要怎麼煮吃的,那知道她鬼精靈得很,居然採摘了大把的野菜,然後把從家裡帶出來的臘肉香腸泡漲的大米和野菜一起灌進竹筒裡,口子用溼溼的泥土封了,然後放在火上燒來吃。
現在都還記得,竹筒燒出吱吱的聲音,臘肉和香腸的油一滴一滴的從竹筒裡滴出來,混合着野菜的清香,當時饞得他直咽口水。
那天中午的的野餐,飯香菜美肉嫩汁鮮,他差點連舌頭都吞了下去,直誇她是美食的專家,說什麼東西到她手裡都有辦法變成美食。
想到這裡,龍天敖好似聞到了一股香味,當然不是臘肉香腸和野菜的香味,不過也是一股熟悉的香味,像極了她做的東坡肉。
記得第一次吃她做的東坡肉,那是帶她歸寧回秦家,以前他只知道她會做野餐什麼的,可是,那天,他才知道,原來她還會做大餐。
聞着香味他忍不住吞嚥了一下口水,然後自嘲的笑了笑,他是不是有幻想症了,只不過是來看秦有爲,居然也能想到她做的東坡肉上去。
終於拐過最後一個彎,他看到了秦有爲的墳墓了,也還算比較大,立了一塊不大墓碑,因爲隔得遠,又有荊棘阻攔的緣故,上面的字看不太清楚。
又向前走了幾步,雙手拂開荊棘,他卻赫然楞住了。
秦有爲的墓碑上只的碑文很簡單,‘秦有爲之墓’五個大字,下方的落款是:女,秦子心!
沒有任何政績介紹沒有任何多言多語,好似,秦有爲,就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鄉人一般。
而他的墓碑前,赫然放着水果,點着蠟燭和檀香,一堆剛剛燃盡的紙製品,還有一份,還有一份東坡肉。
蠟燭和檀香都還沒有燃多久,紙灰堆裡還有點點火星,東坡肉貌似都還有絲絲熱氣在冒着,他心裡咯噔了一下,她來過了,難道這麼快就走了,他開車上來,沒有碰見她啊?
心裡雖然疑惑,不過還是彎腰把白菊放下,剛擡起頭來,卻看見秦子心就站在墓碑後面,正看着他。
她的手裡捏着一把雜草,應該是在幫秦有爲拔草,其實新墳的雜草很少,不過就是很少,她也細心的拔掉。
她戴着眼鏡,鏡片的顏色有些深,他看不清她的眼睛,只不過她的臉極冷,冷到他以爲現在不是初夏而是嚴冬。
他想要開口,喉結滑動着,可嗓子乾澀的冒煙,嘴脣蠕動半響,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到底還是她先開的口,語氣淡漠而又疏離,“謝謝這位先生來看家父,家父長眠於此,死前他說喜歡安靜,先生請回吧。”
龍天敖的嗓子乾澀得愈發的痛,那種痛,就像一把火在燒着他的嗓子,他很想說些什麼,不,他要說的很多,可是……
可是,就在他張口之極,他的身後卻有個聲音傳來。
“小秦,忙完了嗎?我來接你回去了。”
他忙不擇地的回頭,卻看見一個極其高大極其優雅極其帥氣的男人站在離他一米開外,他的眼神沒有看他,而是看着秦子心在。
這個男人大約三十歲不到的樣子,貌似沒有看見他一般,直接從他面前越過,伸手去拉了站在墓碑後的秦子心,然後他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裡捏着一把雜草,就那麼從容的從他的面前走過去了。
她自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哪怕從他面前走過,她的眼神都沒有朝他身上瞟一下,反而是低着頭,跟那個男人走得很快很快。
就在她走過他身邊的一剎啦,他本能的伸手,想要去抓住她的手,想要讓她停下來,可是,他伸手好像慢了那麼一秒,終究是沒有抓住她另外一隻手。
看着她小鳥依人的依偎在那個男人的身邊,300米的山路,他們走的不快不慢,她始終沒有回頭,那個男人也沒有回頭。
他站在秦有爲的墳墓前,停駐很久很久,直到山腳下傳來汽車啓動的聲音,他才恍然明白,她已經跟着別的男人離去。
轉過身來,她放在這裡的東西並沒有收拾走,那些水果那麼新鮮,那蠟燭燃得正旺,三支檀香的煙味有些濃,刺得他的眼睛受不了,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
那份東坡肉特別的誘人,還有那個卡通的保溫盒,她走得如此的匆忙,就連保溫盒都不要了。
他慢慢的蹲下身來,把這東坡肉端起來,放到鼻子邊聞了聞,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他的口水再次忍不住饞了下來。
幾乎是用手拿起這塊東坡肉,他放到嘴裡咬着,眼淚卻因爲香菸的緣故越發的流得洶涌了,他想,他的吃相一定非常的難看。
如果她看見了,會怎樣的嘲笑他?
記得六年前在北川,她帶他去山上吃叫花雞,他那時大腦裡的叫花雞是酒樓裡用荷葉包裹着蒸出來的,剝開荷葉,就能聞到荷葉的清香味的那種。
然而,她帶給他的叫花雞卻是他從未見到過的,甚至從來不敢想象的。
她早上出門時偷偷的從外婆的院子裡抓了只母雞,然後還特別調皮的對他吐了吐舌頭。
他不知道她要怎麼做叫花雞,因爲一隻活雞沒有殺沒有拔毛,山上沒有工具,如何能折騰出叫花雞來?
可是,到了山上他才知道她有多壞有多本事,她居然直接在水田裡撈了一堆溼泥巴,把各種調料放進泥巴里揉好,然後再把這摻雜了調料的泥巴糊在活雞身上,整個母雞身上糊着厚厚的一層泥土,最後連它的頭都沒有放過,全部糊上。
母雞終於不能動彈,她在山上挖了個坑,然後把這泥土母雞丟進去,找來一對的柴禾,燒了整整兩個小時。
當時他的心震驚的幾乎要跳出來,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殘忍的做雞的方法,於是忍不住說太殘忍了,這樣做出來的東西他都不敢吃。
她沒在意的說,這有什麼殘忍的?雞鴨鵝和豬一樣,都是養來吃的,只是我這叫花雞稍微特別了一點點。
的確是特別,而且不是一點點。
當兩個小時後,那隻泥土母雞從土坑裡泡出來,那香味即刻透過燒乾的泥土傳到他的鼻尖,他等不了她動手,就搶先找了跟木棍子來打那燒得乾裂的泥土。
她笑着着說不用棍子打,用掰開就可以了,泥土一塊一塊的掰開,雞毛和雞皮都隨着泥土而去了,露出白嫩噴香的雞肉來。
他開始以爲自己不會吃的,可是,真的看見這雞肉,他把她的殘忍忘到了九霄雲外,和她搶着吃,一隻五斤重的大母雞,被他們倆直接吃光了,只剩了個雞殼。
那天他的吃相相當的不雅,兩隻手抓着雞腿和雞翅,嘴裡大口的咀嚼着白嫩細滑的雞肉,一邊吃一邊還在流口水,被她嘲笑了好久。
想到這裡,龍天敖吃東坡肉的動作停了下來,嘴裡咀嚼着東坡肉,香菸卻越發的把他的眼睛薰得睜不開來,眼淚已經流到了嘴裡。
這是她做給她父親的東坡肉,居然被他拿來吃了,他真真是,饞到這個地步了嗎?
可是,他今後,還有機會,吃到她做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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