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振東的手術定在10天后的上午。
因爲那個名叫john的人要一週後才能來北京,而且寧教授說要讓他提前住到醫院裡來休息三天,當然陸振東的身體也要在這幾天做一些手術前的準備,比如過兩天要住無菌艙,還要做爲期一週的化療等等。
還有六天陸振東就做手術了,陸家人都長長的鬆了口氣,因爲陸振西說對方只是捐骨髓,這是真正的捐贈者,他也不知道對方中文名叫什麼,只知道英文名叫john。
雖然是真正的捐贈者,可陸家人還是想要給這位叫john的好心人送份禮,既然人家不要錢,那麼就得給人家送樣稍微像樣的東西。
但是送什麼呢?
關於這個問題,陸建國說當然不能太隨便了,怎麼着也得有點古蹟什麼的,他書房裡有字畫,要不送副字畫吧。
這個提議大家都同意,字畫這東西高雅而不俗氣,而且具有收藏價值,送人是最適合不過的了,再說這個價值也不能用金錢來估量的。
陸振東卻說還是送他自己的東西吧,他收集了很多的珍品,其中最有名的是酒瓶,他有法國最古老的紅酒瓶子,而且是世界絕無僅有的一個。
陸振西說送酒瓶不好,萬一人家不喜歡酒瓶呢?或者原本就不喜歡酒呢?
送字畫也不好,萬一人家不喜歡文房四寶呢?不喜歡中國的傳統文化呢?
“肯定是個不喜歡文房四寶的人,”佟震宇撇着嘴說:“你看看,明明是個中國人,偏生用了個英文名字,一看就知道崇洋媚外,咱們誰沒有去過國外啊,我們也有外國名字好不好?可在我們中國,還不得用自己傳統的中國名字啊?”
“得,這用什麼名字是人家的自由,不能因爲人家用英文名字就崇洋媚外了。”陸振東反駁着,然後想了想說:“那實在不行,我那還有玉石,送尊玉佛給他吧。”
“我覺得他既然不要錢,估計也不會要我們送的禮物,”雲杉在一邊想了想說:“人家既然用英文名的人,恐怕也是受國外人的影響,覺得捐骨髓和捐血就是一樣的,很平常一件事情,人家沒有把這看得那麼重,說不定我們說個謝謝就可以了。”
“噗……”雲端聽了雲杉的話笑了起來,然後向她豎起大拇指說:“雲杉的思想和外國人的思想很接近啊,人家老外就是這樣的啊,捐骨髓嘛,和捐血一樣,多簡單的事兒啊。”
子心就坐在一邊聽他們談論着,當然對於送什麼東西,其實她覺得只要能表達心意就好了,這個叫john的男人應該不會在意禮物的輕重吧?
子心的心思沒有放在給那個捐骨髓的人送禮上頭去,而是在想着江雪雁的事情,她答應她回來看那封信的,可這幾天因爲陸振東骨髓的事情又耽誤了。
現在骨髓終於敲定了,一切準備就緒,可謂完事具備,只等手術的到來了,所以她也就放下心來,這才翻出當時江雪雁給她的信來。
信封很不厚,拿在手裡也很輕,應該只要薄薄的一頁在裡面,子心稍微遲疑了一下,然後還是坐在沙發上把信慢慢的拆開了。
的確是只要一張紙,而且很薄的一張,她用手掏出來,然後慢慢的展開,這纔看清上面簡單的兩行字。
你去香港xxx街xxx號xxx醫院,找一個叫江愛雪的小女孩,以後她就託付給你了,謝謝!
落款是江雪雁。
子心拿着這張紙看了又看,的確就只要這麼一行字,她眉頭皺了一下,去香港找一個叫江愛雪的小女孩,這個小女孩有多大?和江雪雁是什麼關係?江雪雁爲什麼要把這個小女孩託付給她?
“老婆,你在幹什麼呢?怎麼半天都沒有出來?”陸振東轉動門鎖走了進來,看見她手裡拿着的紙,然後接過來看了一下。
“小女孩?有多大?和江雪雁什麼關係?”陸振東皺緊眉頭問。
子心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就看着這麼一行字。”
“你不是去監獄裡探望過她嗎?難道江雪雁沒有對你說?”陸振東看着秦子心,然後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她沒有說這個事情。”子心搖搖頭,然後有些無奈的說:“她只是讓我回來看信,別的都沒有說過。”
“哦,”陸振東應了一聲,然後拉了她的手:“走吧,去吃飯,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辦,我香港那邊有朋友,很快就會把這個小女孩給你找來的。”
“可是,我都不知道這小女孩和江雪雁的關係,如果貿然找來,萬一……”子心望着陸振東,猶豫了一下,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了。
萬一陸家人不高興,萬一這孩子有這樣那樣的問題,萬一也患了病……
“沒有那麼多的萬一,你放心好了,”陸振東見她猶豫,趕緊笑着對她說:“放心吧,我們先把小女孩接過來,然後再調查一下這個孩子和江雪雁的關係,至於別的,等把這些弄清楚了再說吧。”
子心點點頭,目前也只能這樣了,她懷孕33周了,肯定是不能自己飛去香港的,別說坐飛機不行,就是坐火車過去也不行。
陸振東說話間已經在打電話了,她只聽見他在說xxx街xxx號xxx醫院,讓人去把一個叫江愛雪的小女孩接到北京來。
她聽了這樣的話非常感動,其實陸振東是非常反感江雪雁的,現在能做到這樣,也全都是因爲她,而且他第一次沒有因爲這是江雪雁的事情說她是豬。
掛了電話,陸振東牽了子心的手去吃晚飯,今晚陳阿姨做的菜很豐盛,而他們倆心情也好,所以吃飯時速度也快了一些。
下午的時候陸振東就在說今晚想看一場電影,因爲在病房裡的緣故,一直都是看的電視,沒有電影看,他鬱悶得慌。
陸振東昨天跟佟震宇說了,要看電影,讓他想辦法弄黑膠片和放映機進來,佟震宇聽了這話驚出一身冷汗,然後弱弱的問了句,看壓縮碟片不行麼?
當然不行!還還用問嗎?那壓縮碟片能叫電影嗎?只要有黑膠片才能叫電影,其它的都只能叫電視。
秦子心覺得陸振東折騰人,讓佟振宇不要理會他,可佟震宇哪裡敢不理會,只是說這醫院黑膠片帶進來很麻煩,估計門口的保安是不讓帶的。
吃了飯陸振東說等佟震宇拿黑膠片來,可左等又等,結果等來的是佟震宇的電話,說醫院保安不讓拿進來,所以,他沒有辦法了。
陸振東氣得在電話裡罵他,說這麼點事兒都辦不好,還能指望他做什麼事情?一個黑膠片而已,開車放車上就進來了,門口的保安又怎麼會知道?
只有子心知道是怎麼回事,因爲陸振東需要休息,而電影一般要兩三個小時,而且還要一直看着,這對於陸振東來說很累,所以佟震宇肯定不敢私自做主,當然會問肖萍,肖萍肯定不讓拿進來了。
沒有電影看,陸振東顯得有些失落,秦子心安慰他說:“我們就不看電影吧,我幫你讀小說,你躺着聽,這樣豈不是也挺好的?”
“這倒是個打發時間的好方法,可是,讀什麼小說呢?”陸振東聽她這樣說來興趣了,然後又興沖沖的說:“你懷孕呢,應該我讀給你聽,你想看什麼小說而沒有看過的?讓我來爲你服務。”
“好啊,”子心聽他要爲她讀故事,倒是高興了起來,然後笑着着朝隔壁房間走去,一邊走一邊說:“我去拿書,我記得我帶了幾本書來的。”
陸振東看她那興奮的樣子,臉上涌上了笑容,剛纔因不能和她一起看場電影的那一點點失落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其實,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不管做什麼都是快樂的,哪怕是和她拌嘴,他都覺得有樂趣,而且他這輩子還沒有爲誰讀過小說呢,今晚讀一讀也好。
可子心在房間裡找了半天才過來,臉上有些失落的表情,來到*邊把手裡的兩本書遞給他。
他接過來一看,一本是《紅與黑》一本是《簡愛》,他有些哭笑不得起來,望着她問:“秦子心,你那除了這兩本書,還有沒有別的書啊?”
“有是有,不過,也都是一樣的,”子心小心翼翼的回答:“我那還有一本高爾基的《母親》。”
“得,你除了世界名著沒有別的小說嗎?”陸振東看着她,真是服了她了,現在二十多歲的女子,還有幾個看世界名著的?
“其它的也有,只是沒有帶到身邊,”子心趕緊辯解着:“我老外公書房裡有一堆的書,不過都是軍事政治類的,我在濱海倒是有一堆的書,不過......”
子心沒有說下去了,濱海她的書因爲父母被雙規然後出事,她當時忙着找人救父母,哪裡還顧得什麼書,所以那些書最終去了哪裡她也不知道的。
當然濱海舊宅裡也有一間書房,裡面也有很多的書,那些是自己父親收藏的,也有很多的世界名著,還有很多關於政治的。
“那你想聽哪本?”陸振東拿着手裡的書揚了揚,“是讀《紅與黑》還是讀《簡愛》啊?”
子心用手擾擾頭髮,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隨便啦,我都看過的,只是想聽你的聲音,你想讀哪本就讀哪本吧?”
陸振東想想也是,其實他們也不一定非要讀哪本小說,主要還是享受這種樂趣,於是他用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上來,老婆,讓老公爲你服務。”
子心終於笑了,慢慢的坐到*上去,和他靠在一起,陸振東已經翻開了書,只聽他用略帶磁性的聲音輕聲的讀到:“第一章,小城;置萬千生靈於一處,把壞的揀出,籠子裡就不那麼歡騰了......”
雖然子心對於這本小說早就熟記於心,可由陸振東的嘴裡讀出來,她又覺得是另外一種味道。
就像小時候聽單田芳的評書一樣,明明薛丁山與樊梨花故事早就看過,可單田芳評書一打,你就會不由自主的去聽,然後沉浸在那個故事裡去。
小說沒有讀多久,主要是讀書也是一項累活,陸振東讀了會兒,子心就不讓他讀了,把書從他手裡接過來,放到一邊,然後說嘮嘮嗑吧,等會你吃了藥就睡了。
每晚都是這樣的,其實今天的生活是昨天的重複,可陸振東卻百過不厭,他覺得每天都是新的,覺得每天看她都看不夠似的。
子心原本以爲第二天就可以見到那個叫江愛雪的小女孩,可第二天陸振東接到香港那邊打來的電話,說那個小女孩現在醫院治病,最近一年因爲沒有錢了,藥也斷了,所以情況非常的不好,沒有辦法帶到北京來。
子心一聽有些着急了,趕緊讓陸振東問是怎麼回事?究竟是什麼病?要多少錢治病?
陸振東上午在掛點滴,可他也沒有閒着,一直在和香港那邊通電話,因爲情況複雜,一下子又弄不清楚,所以反反覆覆的詢問調查。
終於在晚上才把整個事情弄明白了,小女孩10歲,母親江雪雁,父親不詳,但是她犯有先天性心臟病和先天性全色盲,初步估計是近親結婚造成的,原本年初要做手術的,後來因爲醫藥費斷了,現在一直拖着。
子心聽了這樣的話整個人呆住了,江雪雁的身份證比她大兩歲,其實不止,她真實的年齡比她大了4歲,現在江雪雁不到29歲,也就是說,這個孩子,是江雪雁18歲那年生的。
而她是在16歲那年認識江雪雁的,那時的江雪雁身份證是18歲,真實年齡20歲了,然而她從來沒有想到過,那個時候和她一起讀書的女子,那個略顯憂鬱的女子,居然是個兩歲孩子的母親。
如果她這個孩子是近親的關係的話,那很可能是她那沒有人性的表弟的做的孽,只是,那個時候自己的父親,會不會知道這麼個情況呢?
想來應該不知道,估計江雪雁也沒有跟自己的父親說,香港那邊說這孩子送過去才四年的時間,那麼就意味是江雪雁從美國回來後才送到香港去的。
香港那邊反饋回來的信息非常的不好,因爲這孩子以前是由一個叫冷明銳的人負責送醫藥費來的,可現在已經一年沒有人送錢去了,孩子在醫院裡雖然得到好心人的照顧有飯吃,可醫藥費手術費卻沒有辦法解決。
孩子不能接到北京來,子心一時半會也過不去,於是陸振東只能讓自己的朋友幫忙處理,先把孩子醫藥費送過去,孩子治病要緊,然後請看護照顧,當然要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護士最好的看護。
而子心最快能趕過去的時間,恐怕也是生了天天滿了月之後了,因爲現在33周的她,實在是無法坐長途飛機奔波的了。
子心有想過打電話給萊雨晴讓她代替她過去看一下的,可在拿起手機的一瞬間又覺得這樣不妥,因爲愛雪的身份很特殊,這關係着她以後的成長,所以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江愛雪的事情終於安排妥當了,陸振東讓朋友傳了幾張照片過來,子心看見那個孩子瘦弱蒼白得不成樣子,心裡忍不住又是一酸。
不管江雪雁對她怎麼樣過,至少這孩子是無辜的是可憐的,現在江雪雁被判了無期,江雨亭父子被判了二十年,冷明銳逃到了國外,這個孩子就成了無人管的孤兒了。
幸虧那家醫院還算有良心,沒有送到孤兒院去,幸虧她去看了一趟江雪雁然後回來拆開了她的信,要不,香港那邊醫院說年底沒有人送醫藥費來就要送孤兒院去了。
用了兩天的時間把江愛雪的事情全部安排妥當,子心怕江雪雁在監獄裡不放心,又給她郵寄了包裹過去,其實也就是一些化妝品零食類的,把愛雪的照片洗了幾張放在包裹裡。
忙完這些,陸振東終於住進了無菌艙,接着是爲期一週的化療,當然他也要和子心分開一週,因爲子心不可能陪他進無菌艙的。
子心鼓勵他,說每天會在玻璃房外邊來看他的,他振東點點頭,捧着子心的臉說:“放心吧,老婆,我懂的,現在難過是爲了未來日子好過,爲了我們的明天,所以現在多苦多難我都會堅持挺過來的,不是有句話叫做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嗎……”
陸振東住進了無菌艙,化療加大,一天的量是曾經一週的總和,他的反應也很大,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進食,飢腸轆轆餓得不行。
子心每天都會在玻璃房外邊去陪着他,讓他一眼就能看見她和天天,跟他說話,跟他講故事,或者告訴他她每天都在寫孕婦日記等。
而這六天,陸家人也每天都裡看他,大家都鼓勵他,說很快就過去了,這做手術的日子馬上就到了。
還有三天就要做手術了,陸振西傳來的消息,那人已經到北京來了,明天上午會來醫院讓醫生給全面檢查一下身體,估計明天住進醫院,然後和陸振東一起等三天後的骨髓移植手術。
大家聽了這樣的消息都高興了起來,撈骨髓的工作也全面停止了,現在只等明天手術一做,然後陸振東就完全的告別這個讓人無比頭疼的再生障礙性貧血了。
肖蘋非常的高興,拉着子心的手說:“等東子這病一好,他出院那天,我們就給你舉辦一個盛大的婚禮,讓東子風風光光的把你領回家去。”
子心就笑着說:“盛大的婚禮就不必了,只有東子能好起來,他就用輛自行車把我和天天接回去也行,人活着關鍵是自己舒坦,而不是給人看的。”
這話雲端愛聽,接過話來說:“子心這樣說是對的,多麼盛大的婚禮都不如一個人真心對你來得重要,多少克拉的鑽戒都不如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哪怕那手指上什麼都沒有戴。”
雲端說這話的時候,王君御在一邊沒有吭聲,其他人也沒有接話,然後振西又在說移植手術的事情,這就岔開了。
晚上子心寫孕婦日記時第一句話就是:天天,爸爸馬上就要做手術了,我們等着他把我們接回家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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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胡楊依然一如既往的勤力,一早就更上來了,麼麼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