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南葉接近我們也是早就安排好的?”樑瑜問道。
“和你們合作查案是我安排的,但是感情是她自己的。”南之硯的話已然挑明瞭。
簡單的一句話,解答了樑瑜心中的困惑。
他知道她在顧慮什麼,當初安排南葉執行計劃的時候,他沒有預料到這樣的結果,但是南葉這麼多年一直跟在他身邊,很難接觸到外界的人。
因此即便是訓練有素的南葉,其實一直保持着單純的情感,她衷心而出色,同樣的,她因爲身處鬼市而始終封閉自己,一直沒有流露出任何情感。
南之硯之前對此也擔心過,他怕時間久了,南葉會變成一個機械般的人,這不是他養大這個孩子的初衷。
原本是想將她待做平常人家的孩子,可是由於她之前經歷的種種,她自己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將自己武裝起來。
這一次派她出去執行任務,除了她優秀的能力,更多的是南之硯想給她一個機會,出去體驗一下人間。
雖然不確定她能否體驗到溫馨的人間煙火,但是無論如果,要讓她出去見見陽光的。
讓南之硯有些意外的是,南葉此行回來之後,着實與之前有些不同了,以前她眼裡的那中冷漠,像冰山上萬年不化的積雪,如今卻有了其他的色彩,就連說話也有些不一樣了。
甚至於,南之硯第一次看到南葉寫了信,寄出了鬼市,上面的收信人,赫然寫着樑瑜二字,這令南之硯覺得有些欣慰。
因此他這纔對樑瑜說了那句‘感情是她自己的’的話,他清楚地看到了,南葉眼裡的星光,微弱但是正在熠熠生輝。
她有了朋友,也開始了思考自己的人生,即便是質疑殺手的選擇,但總歸是好的。
“爲什麼要把她困在這裡?”樑瑜質問道。
南之硯嘲諷似的笑了,“若是可以,我希望她變成一個尋常的姑娘家。”
樑瑜有些訝異的看着南之硯,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裡的期望是真真切切的。
所以並不是他將南葉困在了鬼市這樣的地方,而是南葉自己選擇了留下。
“她說她想過平凡的那種生活...”樑瑜小聲的說。
“我也以爲她想走了,但是她還是留下了。”南之硯略顯遺憾的說。
曾經看到寄出那封信之後,他一度以爲南葉會離開鬼市,而他亦做好了送她離開的準備,可是直到自己離開,南葉也未曾提過這樣的想法。
他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但是卻能開口乾涉,因爲一旦他問了,事情性質就變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問問她...”南之硯誠懇的望着樑瑜道。
樑瑜沒有直接答應,因爲直視着南之硯眼睛的一瞬間,她腦子裡閃過了一幅畫面,她好像隱約知道爲何南葉沒有離開了...
與此同時,南葉正在醫院的病房門口,這是南之硯給她安排的另一件事---看守;不過不是單純的守着樑舒行,而是爲另一個男人。
那個帶着黑帽子的男人,此刻正在樑舒行的病牀邊坐着,眼神憂鬱的盯着那張蒼白的臉。
南之硯早就料到了,他一定會來這裡,不是因爲了解,而是另一種感同身受,若是自己是他,一定會來。
“阿行...”男人聲音沙啞的喊着。
病牀上的樑舒行沒有反應,只是眉毛微微皺了一下,似乎做了噩夢一般。
他的意識正被困在無限的回憶裡,從樑府到文府,樑舒言無數次在那個地方消失不見,而他亦是無數次睜開眼就在一口裂縫的水缸裡了。
像是一個掙脫不了的迷宮,樑舒行怎麼也走不出去,只能看着這些殘忍的事實一次次在他眼前發生...
可是突如其來的一聲呼喚,打亂了這個迷宮,他彷彿有一瞬間看到了出口,可是並沒有持續多久,便消失不見了。
他熱切地期盼着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幫他打開這幻境的死循環,那個聲音他並不覺得熟悉,但是卻感覺聽過很多次了...
“阿行,對不起...我來晚了...”男人再一次的開了口。
夢裡的樑舒行忽然愣住了,他覺得自己陷入了另一層迷宮般的夢境,這個說話的語氣,明明就是他一直放不下的心結之人---樑舒言。
可是樑舒言早在二十多年前,趕走自己之後,便與他永別了的...
樑舒行心裡涌出極大的悲傷,夢裡的他蹲在地上痛哭起來,周圍的火勢還在蔓延,可是他的悲傷卻掩蓋了這一切的恐懼...
這是第一次,他爲了鬱結已久的心事哭成了一個孩子一般的人,這麼多年,他都很好的忍住了呀...
他像一個無助的孩子,眼淚打溼了衣裳,可是卻沒有大人來哄他...
男人坐在那裡,看着那雙緊皺的眼眉覺得心疼不已,可是下一秒,他看到了他眼角的淚,順勢落在了枕頭上...
接着,躺在病牀上的人無意識的喊了一句:“哥...”
男人一下怔住了,心更加痛苦了,眼裡的悲傷快要溢出來了,他伸手,想要替他擦乾眼淚,可是看到那些駭人的傷疤時,卻將手收了回來。
男人伸手,握住了樑舒行的手,心中默唸着祈禱...
夢中那個孤立無援的樑舒行忽然感覺到了背後有人拍了拍他的背,他,淚眼婆娑的回首,看到了十歲的樑舒言。
“阿行你怎麼了?車又摔壞了?”樑舒言溫柔的笑着問他。
樑舒行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樑府,沒有任何損壞,也沒有起火;再回頭,看到了樑舒言眼中的自己,自己變成了七歲時候的樣子。
“哥!”
他猛地起身,抱住了面前的少年,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消失在自己眼前。
少年樑舒言輕輕地拍着他的背,語氣極其寵溺,“好了沒事了,咱們回家。”
樑舒行緊緊的拽着樑舒言的手,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慢慢的走到了家門口。
樑舒言剛要推門,卻停下了動作,回身望向樑舒行,眼裡含着淚。
“阿行,對不起...”
樑舒行難以置信的瞪大瞳孔,眼前的樑舒言和樑府一起,化爲了泡影,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四周再次變成了荒蕪的平地...
“哥!”
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擴散開來,卻連回聲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