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樑瑜躺在沙發上便睡着了。
林柏聽見了她均勻的呼吸聲,悄悄起身,步履輕輕的拿了毯子給她蓋上。
自從來了這兒,她都沒能好好休息過。
“老大!”小九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林柏一個箭步衝過去,捂住了他的嘴,將他強行拖出了辦公室。
兩人來到了樓梯口處,林柏鬆手後就是一個暴慄,“怎麼又咋咋呼呼的?”
小九吃痛的揉了揉額頭,委屈巴巴的說:“人家查到線索了,想告訴你們…”
“什麼線索?”林柏完全不顧他的委屈直接的問。
“昨天探長讓我去查那個房子的住戶,叫程遠。”小九解釋道。
“然後呢?”
“我跑了好多地方,那個叫程遠的已經失蹤好幾天了,他工作的地方我也問了,都沒人見過他…”小九將自己查到的情況悉數說了出來。
“沒了?”林柏臉上大大的寫着無語。
小九無辜的點了點頭,能查到的就是這些了。
林柏伸手,想再給他一個暴慄,還是忍住了。
“你先下去吧,剩下我來弄…”林柏說着,轉身擺了擺手。
林柏小心翼翼的回了辦公室,樑瑜沒被吵醒,還好。
他趕緊回了位置,將資料悉數拿了出來,他準備去徐逸那個屋裡查東西,讓樑瑜好好睡一覺。
法醫室。
林柏還沒進門呢,徐逸的冷水已經潑過來了。
“怎麼?我這兒是收容所嘛?”
林柏翻了個白眼,“好歹我這也是劫後餘生,你就不能對我客氣點兒?”
徐逸擡頭,挑釁的看着他,“客氣是什麼?值錢嗎?”
林柏偏過頭不理他,兀自去了解剖臺坐下。
剛要坐下,徐逸一聲給他喝止了,“停!”
林柏嚇了一哆嗦,瞪着眼睛問:“你幹嘛?嚇我一跳…”
徐逸也不說啥,起身走了過來,“那邊呆着去,別髒了我剛洗的臺子…”
林柏看着他,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怎麼?擔心我真躺這兒?”
徐逸朝他翻了個白眼,緩緩開口道。
“你要想躺這兒,我就給你來個全套的開膛破肚…”
林柏起身,去了桌子邊坐下。
“我知道,你這是擔心我呢,就是嘴硬…”
“再這麼多話就給我出去啊…”徐逸不客氣的說。
“好好好,我閉嘴…”林柏說着,聳了聳肩。
快到中午的時候,樑瑜才醒了過來。
一看屋裡,早已經沒了人,門還被貼心的關上了,再看看身上的毯子,想來是林柏替她蓋上的。
她滿足的伸了伸懶腰,終於補足了大半的休息,起身準備繼續查案。
正坐回桌子裡邊,林柏推門進來了。
“猜到你醒了,一起去吃飯吧。”林柏柔聲說。
樑瑜想了一下,確實有些餓了,點了點頭,跟着林柏一塊兒出去了。
兩人來到了距離警局不遠的飯館吃了頓飯,沒花費多少時間,利落的吃完就回去了。
一回到警局,就開始了是失蹤人口的核查,他們已經查了大半,還是沒有找到符合條件的人。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下午,案子還是停滯不前。
正在兩人準備另尋他法的時候,小九鬼鬼祟祟的跑了上來。
探出個腦袋看着屋裡的兩人,“老大,探長,有人來報案。”
看着小九與往日截然不同的出現方式,樑瑜覺得有些奇怪。
“小九你幹嘛這麼小心?”樑瑜問。
小九瞄了一眼林柏,敢怒不敢言的回:“沒,就是覺得應該小心一點。”
樑瑜一下便看出來了,肯定是自己剛纔哦睡着的時候,林柏對小九幹了啥,這才讓他不敢再大聲的說話了。
“沒事,不用這樣,你之前挺好的。”樑瑜安慰道。
結果小九像猴子一般,順杆子就往上爬了,立即挺直了腰板,一臉開心的說:“真的嗎?”
看着那雙亮起來的眼睛,林柏無奈的笑了,這小子還真是沒法改變。
“真的,走吧,看看誰來報案了。”樑瑜說着,起身走了出來。
小九得意的跟在樑瑜後面,衝林柏吐了吐舌頭便快速溜走了。
“是程遠。”小九緊跟上樑瑜的步子說。
“程遠?”樑瑜有些不確定的問。
“對,就是您讓我查的那個人。”
小九剛一說完,樑瑜立馬加快了步子,快速的到了審訊室。
裡面坐着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人,眉目清秀,身上的衣着乾淨整潔,身上透露着幾分書生氣息。
“就是你來報案?”樑瑜走進去問。
“對。”程遠點頭。
“報什麼案?”
“殺人案。”
“說來聽聽...”樑瑜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說道殺人案的時候,他竟然莫名的鎮靜。
“我殺了人...”程遠用一種平淡的語氣說出了這句一鳴驚人的話。
可是他面無表情而且語氣平淡,就像在講一件瑣事一般日常,完全不像說出了殺人如此嚴重的事。
旁邊的小九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望着程遠,心裡暗暗感嘆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樑瑜眉心皺起來,對於程遠的話並沒有多少震驚,反而覺得這個人很奇怪。
隻身一人來到警局說要報案,然後在一衆警察面前波瀾不驚的說出了自己殺了人這種話。
這事即便是放在已經進了監獄的殺人犯身上,他們也沒有如此淡定。
“你殺了誰?怎麼殺的?在哪殺的?”樑瑜開口,一連問了三個問題。
程遠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像是背臺詞一般的說:“我殺的人就是警局的無頭屍體,他叫顧傑,我在他家殺了他,然後屍體放到了我住的地方。”
旁邊的小九聽完,感覺到了一種滲人的氣氛,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遠離了程遠。
樑瑜卻覺得更詭異了,這人目前爲止所有的言語和反應都像是提前設定好的一樣,反而讓她覺得不真實。
樑瑜招手,將小九交到了自己面前,悄悄跟小九說了幾句,他便出去了。
“那你是用什麼殺的他?”樑瑜又問。
“毒。”
“爲什麼要砍頭?”
“因爲不想看見那雙眼睛...”程遠冷漠的說。
“那你把他的頭藏在了哪裡?”樑瑜又問。
這次程遠沒有說話,而是選擇了沉默。
等了片刻,樑瑜還是沒有聽見他的回答,擡頭望過來,“怎麼不說話了?”
“我該說的都說了,你可以把我抓起來了。”程遠冷冷的說。
“可是你還沒有交代出死者的頭顱位置...”樑瑜道。
“不用那個,也可以立案。”
程遠看着樑瑜,眼神沒有任何的交流,就像是一個看不見底的黑洞,黑暗而令人恐懼。
“你似乎很想被抓起來?”樑瑜反問。
她覺得程遠的表現很奇怪,事情事無鉅細的都交代了,而且和徐逸的報告基本都符合,可是卻唯獨不願交代頭顱的位置。
而且他急着讓樑瑜立案抓他,就好像在等着進監獄一般。
可是若真是單純的想要進監獄,爲何還要將屍體藏起來,不直接自首呢?若是不想被抓起來,那他現在出現在警局又是爲了什麼呢?
這人的前後反應根本就是處處矛盾,哪裡都解釋不清楚,樑瑜總覺得他瞞着什麼秘密,但是卻摸不太清...
“殺了人就該被抓起來,有什麼問題嗎?”程遠沒有承認,也沒有急着否認,而是選擇了用疑問的方式將問題拋給了樑瑜。
看樣子,他並不想交代些什麼。
“那你爲什麼要殺他?”樑瑜選擇換個方向問他。
“殺人一定要有理由嗎?”程遠反問。
“不是必須,但是你沒有嗎?”樑瑜感覺到了不對勁,語氣婉轉了些。
“沒有。”程遠肯定的答。
“那屍體呢?爲什麼要搬到你家裡?”
“這樣才能更加直觀的知道是我殺的人。”
樑瑜心裡一陣唏噓,她明顯的感覺到了眼前這個叫程遠的,精神似乎有些異常。
無論是表情還是回答問題,他的思維邏輯都停留在一個無人理解的層面,就像一個空殼的肉體一般,讓人覺得眼前的人並不真實。
“你有沒有生過病?”樑瑜試探的問。
“沒有,但我一直在住院...”程遠老實巴交的答。
“爲什麼?”
“因爲他們覺得我生病了...”
“他們..是誰?”
“那羣壞人...”
“顧傑也是那些壞人嗎?”
“是的,他是最壞的那個。”
看着程遠的樣子,樑瑜好像有些明白過來了,他的精神存在着問題,尤其在認知這一塊兒,像是被封閉起來的一樣。
正在這時,林柏和徐逸一起出現在了門口,樑瑜走出去,將審訊室的門關上了。
“怎麼了?聽小九說兇手來自首了?”林柏有些疑惑。
“算是...”樑瑜面露難色的答。
“那你讓徐逸過來是?”
“徐法醫你以前輔修過人腦這塊的醫學對吧?”樑瑜扭頭問。
“對,學過一些...”徐逸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先回答了問題。
“程遠的精神似乎有些問題,他說話和做事都和普通人不太一樣...”樑瑜爲難的說。
剛纔的一番對話下來,她的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尤其是問道最後幾個問題的時候。
“你是說他...?”徐逸虛着眼,將後面幾個字省略了。
“他怎麼了?”林柏在一旁一臉茫然的問。
這把他叫來,卻又不說清楚,還在他面前打啞謎,多少有些“侮辱”人了...
“精神分裂...”樑瑜小聲的說。
剛纔說話的時候,樑瑜一直觀察着程遠的反應和眼神,他回答有些問題的時候,舉止和眼神會變得很凌厲;然而另一些問題的時候,眼神卻充滿了無辜...
樑瑜確認了好幾次,那些樣子並不像是裝的,而是他身體裡,好像住了兩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