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村的人永遠忘不了這一幕。
一個瘦弱的小女孩滿身是血,一隻手握着滴血的匕首,另外一隻手拖着一匹死去的狼屍,灑落一路的狼血緩緩從黑夜中走來,像是從修羅地域爬上來的索命使者。
蘇青祖作爲蘇家派出來的男丁躲在人羣中,看到這一幕渾身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這一刻蘇青青冰冷嗜血的模樣印刻在他腦子裡,很久以後,多少次噩夢都是這幅場景。
蘇青河提着那個跟他身形不相配的弓弩從人羣裡跑出來,看到自家妹妹“嗷”的叫喚一聲,飛撲着擁了上去。“小妹,嗚嗚……”抱緊了蘇青青開始嚎啕大哭。
少年嚇壞了,之前有那麼一刻,他甚至以爲自己已經失去了妹妹。
蘇青青痛的直咧嘴,二哥勒到她傷口了。
可是看着失態的二哥,她卻硬氣的抱住他,忍不住打趣道:“二哥又哭鼻子。”還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啊。
蘇青河聲音猛地一頓,就在蘇青青以爲他要惱羞成怒的發火時,他突然揚起小手,藉着身後微弱的火光,他驚呼一聲,“小妹你受傷了!”
蘇青青想說自己沒事兒,眼前卻是一陣陣發黑,頭一歪倒在了二哥的懷裡。
完了,嘚瑟大發了!
暈倒之前蘇青青後悔,怎麼沒提前處理一下傷口呢?
長青村徹底亂套了,看到蘇青青拎着狼屍回來的村民添油加醋的把蘇青青的神勇說了,這一夜的長青村徹底沸騰了。
趙繼承覺得蘇青青出事兒自己多少有幾分責任,在村裡老獵人確定蘇青青那傷比較嚴重必須看大夫時,他壯着膽子主動提出深夜再去一趟鎮上。
剛剛被狼圍攻差點兒沒命,趙繼承這也是拼了。
倒是蘇任氏,聽到蘇青青沒死的消息竟然整個人都呆住了。滿腦子都是“那丫頭沒死,會不會把自己把她推下車的事兒說出來?那自己以後還能不能在長青村待下去了,如果夫家知道這消息會不會……”本就驚嚇過度,蘇任氏倒是先病倒了。
晚上出門容易遇到狼羣,村裡人不會讓趙繼承一個人送蘇青青去鎮上。村裡當即出來十多個壯勞力,都是多多少少會些功夫的練家子。餘青卓的父親餘水田赫然就在。
餘劉氏也跟着擠在蘇家,幫蘇青青簡單處理了傷口,摸着她滾燙的額頭,餘劉氏就是不住的垂淚。“這孩子命苦啊,咋就遇到這樣的事兒了呢,好好的孩子,你說這事兒弄得……”她用藥酒不停的幫蘇青青擦拭,到底也緩解了幾分高熱。
村裡十多個男人準備好了大量的火把,大傢伙這才小心翼翼的把蘇青青擡上馬車。
蘇青山腿傷了不能去,蘇青河紅腫着眼睛守在小妹身邊,誰勸都勸不走。“我就守着我妹妹,我必須跟着一起去。”他死死抓着小妹的手,看她蒼白着小臉趴在馬車裡,眼淚又忍不住涌了出來。
屋裡飯糰嗚嗚的哭,突然從蘇青山懷裡掙脫,蹬蹬蹬就追了出去。
夜色下看不清路,小傢伙絆倒在門檻上,嚎啕大哭。
“嗚嗚,姐姐,我要姐姐……”
餘劉氏正拿着藥酒準備路上給蘇青青用,看到這忙抱起飯糰,“飯糰乖啊,嬸子在這呢,快別哭了,乖了,姐姐沒事兒,飯糰不哭,不哭啊……”
飯糰一個勁的搖頭,“我要姐姐,嗚嗚……”嗓子都哭啞了。蘇青河看不下去了,下車抱着弟弟,“飯糰不哭,二哥送姐姐去鎮上看大夫,飯糰跟大哥在家好不好?”
“嗚嗚……嗚……不好……我要……姐姐……”小傢伙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小臉憋得通紅。
餘劉氏抹了一把眼淚,一把抱過飯糰,“算青青沒白疼你這小子。”她本就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當即道:“我抱着飯糰,時候不早了,趕緊都上車。”
蘇青河想到晚上可能遇到狼,有些遲疑。
趙繼承一把拽住他扔到車上,“別耽擱了,飯糰這孩子再哭也得病嘍。”
衆人看的心酸,蘇家這幾個孩子最大的蘇青山還在炕上躺着,這幾個孩子卻又……衆人嘆息着,馬車也加快速度直奔鎮上。
夏日的山風也不硬,飯糰坐在姐姐身邊也不哭了,就乖乖的靠在二哥懷裡,也學着二哥的樣子巴巴的盯着馬車上昏睡不醒的姐姐。
餘劉氏一路上不停的給蘇青青擦酒,即使是孩子也不好脫了衣裳,只在她手心、腳心、脖頸等處反覆擦拭,倒也緩解了幾分。
嗚嗚……
遠處不知道是風聲還是狼吼。
餘水田高舉手中的火把,大聲道:“大家不用怕,咱們人多,都帶着火把,狼羣也不敢過來。”都是從小在山根底下長大的壯年,大傢伙都知道這個道理,也沒有人大呼小叫的。
馬車一路順利的到了鎮上,趙繼承熟門熟路的把馬車停到醫館門口,蘇青河抱着弟弟下車,第一個竄過去拍響了醫館的大門。
醫館今天留有病人,難得黃家父子都在。
黃大夫穿好衣服出門的時候,那邊黃蓮已經趿拉着鞋子跑去開門了。嘴裡還嘟囔着,“這麼晚了,是誰來看病啊……”一般不是急病不會這麼晚來敲門,他顯然也知道,雖然抱怨,卻也沒有耽誤的打開大門。
蘇青河抱着弟弟就衝了進來,“大夫,我妹妹被狼咬傷了……”
黃蓮看到蘇青河,驚訝道:“蘇姑娘,你怎麼又回來了?”等他看到大傢伙擡着的蘇青青時,驚訝的尖叫一聲,“天啊,我做夢了嗎?”竟然傻乎乎的拍了自己一巴掌。
蘇青河:“……”這小子這麼逗比能治病嗎?
黃大夫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兒子一眼,看着蘇青河的目光也有點兒驚奇。雙生子可不多見,尤其是長得這麼像的。
衆人已經擡着蘇青青進了門,餘水田忙道:“大夫快給看看,這孩子被狼抓傷了,高熱不退呢……”不用他說,黃大夫已經示意把人擡到醫館的房間裡,開始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