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海棠離開村長家,不想回去看劉蘭翠跟蘇海燕倆人的嘴臉,急匆匆往地裡趕。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劉蘭翠潑辣了幾十年,要是這麼容易就能被她或者村長嚇唬住,那就不是劉蘭翠了。
更何況還有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蘇海燕在旁邊攛掇着,幫忙出餿主意。
還是直接去找奶跟蘇建民,把家分了完事。
曬穀場上人影幢幢,忙得熱火朝天,脫粒機轟鳴,還有其他村民高高揚起脫完粒的小麥,一木鏟接一木鏟地揚走麥粒裡夾雜的麥糠。
六月天孩兒臉,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落下一場雨,澆溼麥子發了黴,一年的收成就算打了水漂,因而哪家哪戶都不敢掉以輕心。
南河沿的莊稼基本都搶收完了,蘇海棠一眼瞅見一枝獨秀的自家麥田,抿抿嘴踩着長滿青苔的石頭過了河。
她小跑着下地搶過奶奶手裡的鐮刀,悶頭割起來。
早點把莊稼收了,好分地!
算起來她有七八年沒親手割過小麥了,幸好身體的勞動本能還在,她也加了小心,不叫鋒利的鐮刀再割傷手。
“身上好了?”
張月娥手裡不閒着,抱起地上伏地的麥子,整齊地紮成一大捆,方便往曬穀場上運。
“嗯。”
蘇海棠想着上一世愚蠢混賬的自己,有些無言以對,發泄似的拼命割小麥。
單調機械的勞動很辛苦,卻很好地平靜了她此刻繁雜的心。
蘇海棠沒一會兒就出了汗,沉凝的心事彷彿隨着汗水不斷排出體外,比之前那場中斷的哀哭更加痛快!
“奶你歇一會兒,喝口水。”
蘇海棠心裡痛快了,也就不彆扭了,回頭囑咐勤快了一輩子的張月娥。
“我不累,你悠着點幹,小心手。”
張月娥頭也不擡地回了一句,說話工夫又收拾一大堆麥子捆得結實。
蘇海棠看眼奶結實的身板,抿嘴笑笑。
鄉下人粗生粗養,見天勞作,體力都很不錯。看奶的樣子,起碼還能有二三十年給她孝順!
不過她奶觀念保守,想說服奶跟自己分出去單過,得動點腦筋,下點猛藥。
或許,來個苦肉計?
不拆穿劉蘭翠跟蘇建民的真面目,奶是不會同意分家的。
可她要想真正在村裡立足,少不了長輩的庇護支持。
她能僥倖打贏劉蘭翠一回,可總不能回回跟人拼命,沒完沒了。
更何況,還有個就算她拼命也打不過的蘇建民。
不能雞蛋碰石頭。
“奶,你說過我是你從村頭井邊撿的,是不是真的?”
蘇海棠歇口氣,湊到張月娥在身邊低聲問,準備亮出胳膊上的傷。
她發燒病倒,叫劉蘭翠跟蘇海燕鑽了空子在家偷懶,奶不得下地不一個人頂幾個人用,回家肯定累得倒頭就睡,沒發現她身上的不妥當。
“傻孩子,多少年前的話還記着呢。”
張月娥被大孫女逗樂,聽見地頭拖拉機響,扭頭去看。
蘇建國熄了火,跳下拖拉機,接過蘇海洋遞過來的一把鐮刀,大步下地。
蘇海棠只好打住話頭,揚聲招呼:“爹,我大伯跟海洋哥來了。”
前頭蘇建民也直起腰,空着的左手在腰後捶了兩下,跟大哥還有大侄子寒暄兩句,幾人很快又投入新一輪的搶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