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場愛情告白,湯美兒與席武在一起的事正式確定。但那並不表示兩人的和平相處也開始了。
“這明明就該這麼放。”
“爲什麼?我真懷疑你的眼光,這幅畫怎麼可以放在這?”
氣呼呼的兩人,爭鬧的話題是一幅畫,一幅梵谷的向日葵膺品到底該放在窗戶的右邊或是左邊。而這距離那天甜蜜的感覺僅只兩天而已。
“你污辱了我的人格。”席武有些氣憤。
“拜託你好嗎?我是就事論事,這跟人品毫無關係。”湯美兒反駁道。
他提高音階疑問:“還扯到人品?”
“席武……”
“不要連名帶姓的叫我。”他阻斷她要說的話。
湯美兒故意說:“那要怎麼叫?老闆,還是惡劣分子?”
這兩項都不是席武愛聽的。他想爲什麼她就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樣,把愛情看待成至高極品,甚至連聲細膩的稱呼都不願意?
“你惹惱我了。”
“爲了點小事,我們竟如此爭吵?”她攤了攤雙手。
這也是席武所感到不可思議的事,但他們究竟爲什麼這麼容易起爭執,纔不過兩天的光景,莫非,他們真不適合?他的心裡,已經開始這麼懷疑。
但湯美兒直接告訴他,“我們仍然像對冤家,沒有敵對的對白好似活不了。”
她的話講明瞭,兩人便像同極的磁鐵把對方震得老遠。當彼此對望時,席武突然有種不曾有的煩惱,襲上頭。爲什麼分開時,思念對方特別多,而可以在一起時,卻又用言語傷害彼此的心?
湯美兒恨不得剛纔那句話能夠假裝沒說出,但後悔的事總是層出不窮,這會兒才後悔,下一秒她卻又脫口而道:“我們大概只適合當朋友。”
席武聽了這話,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只是恨恨的盯着她看,那種盯視的感覺直把湯美兒的心給粉碎。
他爲什麼要用那樣的眼神望着她,教她無法勇敢的直視,無法理直氣壯的迴應着他的盯視。
“隨便你。”他拋下這麼一句話,拂袖而去。
湯美兒這會兒像個泄氣的氣球似的癱地而坐。一向沒憂沒慮的生活,此時開始起了重大的變化。
“拜託,就爲了幅畫,你們還在辦家家酒嗎?”
席文說得如氣炸般,好似這事情是發生在她身上,不過,她這時候還以爲湯美兒在跟她說笑。湯美兒加大哥,算了吧!這不過是湯、席兩家父母的一相情願而已。更何況他們兩極的個性,一個節省成摳,一個揮金如土,不可能,是樁笑話吧!一定是湯美兒怕她寂寞,特意來家時逗她開心的。
自從醫院回來後,席文開始過着簡居少出的日子。因爲腳上的石膏還要敷上一陣子,這教好動好玩的她難過至死,不過幸好張宜白時常來陪她,就連剛纔湯美兒還看到他的人影,不過這會兒已經不見了。
“你不要每次都有這種大起大落的情緒反應,上次我打電話跟你說我們在一起時,你還叫我去死。”湯美兒哀怨的說。
“有嗎?我是那種人嗎?”
睜眼說瞎話,席文想否認一切的裝傻表情,讓湯美兒想揍她。她沒好氣的說:“還敢說沒有,我都快煩死了,你還裝蒜。”
“亂講,我哪是裝蒜,我是給你一些諫言,但那只是叫你服毒自殺。”席文爲能脫罪,胡亂瞎掰。
“這有什麼差別?煩死人了。”
睨了席文一眼,湯美兒索性將身子甩向沙發,她寧願一切事情都沒發生,而她仍快活的鑽研於戲劇之中,如此一來,她就不會這麼煩了。
“煩?哈哈,哪個戀愛中的男女不煩?唉——我纔是命苦哩!”
瞧她說得表裡不一的態度,還說命苦,明明是歡愉的神色,竟然說她是命苦,這女人敢情是故意氣自己纔會這麼說。湯美兒翻翻白眼。
“嗯,湯美兒……”
“幹麼?我不想跟你講話。”
當席文望向湯美兒那憂苦的表情時,這才怔住了,並有種突然被嚇到的感覺。她的眼神怪怪的,一點都不像她了,難道,她所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嗎?大哥加湯美兒……
“喂,湯美兒,你跟我大哥……”
湯美兒打斷她的話,“閉嘴,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什麼?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想問什麼?”席文反問她。
“卑鄙下流的東西,誰不知道你要問什麼?我太瞭解你了。”湯美兒以爲她想問,他們有無做過“那檔子”事。
“罵我卑鄙下流?”
湯美兒伸伸懶腰,“抱歉,這是我所能想到,最不傷你的一種說法。”
“去你的!”
索性把身邊的一個枕頭往她身上丟,席文簡直受不了這女人了,但回頭想想,她這次是認真的嗎?跟那個一直與她互相視爲死對頭的大哥……
“你真的跟我大哥在一起了?”
受不了的人豈只是席文,這會兒的湯美兒早壓抑不住內心的急躁,往席文的脖子一捏,“你以爲電話里拉的全是個屁嗎?”
“天呀、天呀、天呀,你愛上我大哥了?”瞪大眼,一直把一切當成笑話的席文這會兒才認真了起來,“然後,才兩天的戀情,就爲了幅畫……畫下句點?”
這聽起來……真的很好笑,不過,也是真的。鬆開掐緊席文的手,湯美兒真的很無奈的面帶憔悴,說:“其實也不光是那幅畫,而是……”
“錢嗎?”席文猜道。
果然知道席武者席文也,席文怎麼會不清楚,那個小氣財神做了什麼事情!湯美兒無奈又有些心虛的說:“爲了一朵向日葵緞帶化,他跟義賣會上的義工吵架。”
這聽起來很熟悉,而且很符合大哥的爲人。席文嘆氣。
“還不止這樣,反正很多事,光要買齊客廳的擺飾,我看我們得吵架一萬年。”
席文就知道不止這件事,她太瞭解大哥了,那個男人常常做出令人可恥的事。“你怎麼會喜歡那個……猶太人?”
席文實在不知該用什麼惡毒的字眼形容席武,但從湯美兒的眼神看來,席文知道她已陷入不可自拔的地步了。雖早警告過她,沒想到事情仍這麼發生。
而湯美兒能怎麼辦?愛上一個人又不是說愛就愛,等她發現時,已經是不自覺陷入了,誰會知道她揮金如土的個性竟會被席武絆住?她真希望明早一覺醒來,全部的事只是一場惡夢而已。她不明白自己爲什麼這麼在乎席武那個死人?
“我纔不在乎她哩!”
很難得出門,而且是做個說客,對於這樣的頭銜席文可是一點都不樂意,但誰教這對男女與她的關係非淺?
“OK,既然這麼說了,那爲什麼你兩個眼睛像個熊貓似的?怎麼,別跟我說你三更半夜在談生意!”
該死的席文,比任何人都瞭解他這個做大哥的。
在武門企業的辦公室裡,兄妹倆已經談了許久。
“要說湯美兒還沒承認前,你可以只說是單戀,不用負責的。這會兒人家都說也喜歡你,然後你這個木頭人卻爲了一幅梵谷的畫,拜託,一朵花能用掉你財產的多少?我記得你對湯美兒很慷慨的呀,怎麼現在忽然變了個態度?而且還是不太值錢的一張膺品,然後大談要分手的事。”
“一朵花,拜託,她要一百朵我都不會反對,誰教我喜歡她,可是你不知道她要幾朵?一千朵耶,要用來插在哪?還有,殺價也不行嗎?”席武覺得自己沒錯。
“這真好笑,你也知道她愛花錢,偶爾順她一兩次又何妨?”席文苦口婆心的勸道。
席武不再吭聲,心想這種事又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完的,她還不止這麼誇張,只是他懶得提。
她嘆了口氣,“你們根本不合適……”
席武打斷她的話,“喂,你是來勸離的嗎?”這丫頭搞不清楚狀況。
“不是啦,我是說真的,你們一個天南,一個地北,怎麼會合得來,一聽說你們在一起,還以爲湯美兒騙我。不過我看她黯淡的神情……”席文故意打住話,想吊席武胃口。
“她也沒睡?”
瞧席武那德行,席文差點沒笑出來。
“哥,你真以爲我喜歡拖着這個石膏腿,然後沒事到你公司來大談湯美兒的小道消息嗎?你雖然自大,但還不至於眼盲吧!你難道沒看到,以湯美兒的身份與條件,你算什麼?唉,別否認,在她身邊的男人條件好得如過江之鯽,你如果想在後半生不斷的後悔,那……請便吧!我也有我的日子要過,若你真沒那個意思,那湯美兒下次來找我,我會勸她早早與你分手。”
“湯美兒還去找你?”
看來,他是在意的。真是死鴨子嘴硬,非要讓他知道事情的利害關係,他才肯放下那死要面子的個性嗎?拜託,對方是湯美兒,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女工耶!他真是搞不清楚狀況。席文心想。
“是呀,她來找我說心事,煩事,說我大哥的壞話。”
本來要離開的席文,只好再放下已撐起的柺杖,這件事她管定了。
“好,下一場。”
在片場裡,大夥熱鬧得跟菜市場一樣。
這是湯美兒的新戲,也是她手頭上的最後一部戲,原本製作單位有意請她拍續集,不過,她卻以身體不適的理由婉拒了這樣的大好機會。
在新人輩出的銀河裡,湯美兒還是新出爐的菜色,觀衆一點兒也不膩,還有某刊物評定她爲最受歡迎的女演員,只可惜這個大家寵愛的小妹妹,而今陷入一種連她自己都感到莫名的低潮之中。
“湯小姐,你有空嗎?”
“沒空,下次吧。”連原因都沒有,湯美兒發呆的片刻間,隨口便應了這麼一句話。
來者當然看穿了她有心事,但卻不以爲許的笑着再說:“只打擾一下子。”
湯美兒睜着眼說瞎話,她哪裡還有事,妝都卸了,戲服都脫了,整個人傻愣愣的在發呆,根本已經沒戲。
“你很煩嗎?”
這不是戲迷或記者會問出的話,所以再怎麼發呆的湯美兒終難不去發現,她一擡眼,見到來的人是一位她似有印象,似無印象的人。
“馬穎衫,記得嗎?”
原來是這傢伙,他還真是無孔不入,這地方應該不至於有外人進出纔是,而他卻做到了。湯美兒暗忖。
“我想談談行嗎?”
馬穎衫明明沒開口,但湯美兒卻聽到有人說話,她想該不是這傢伙擁有腹語的能力吧?
在她存疑時,聲音又響起,“走吧,你還在發呆嗎?”
竟是席武?什麼時候他摸到這地方來了?這會兒,他應該是認真賣力的拉着業績,好好的在賺錢纔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湯美兒心中吃驚的想。
“還在看什麼?你不是有事嗎?”席武伸手欲拉她。
她哪裡會有事,但他說謊的本領還挺高招的。然她卻不想由着他,幹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好像她湯美兒一點行情都沒有。
她決定讓席武敗興而歸。“我是有事,但卻不是跟你。”然後,湯美兒便勾住馬穎衫的手,做勢要與他離去。
這樣的舉止真把席武給惹惱了。“湯美兒,你到底要幹麼?”
“沒幹麼,想去吃點東西。走吧,讓你久等了。”她面無表情的說着,隨即轉頭對馬穎衫微笑。
這兩口子好似在演一場戲,看得馬穎衫一愣一愣的,不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道理,他可是不會不明白。
挽着湯美兒的手,他果真要獲得般的離開,然席武卻不是那種容易退縮的人,看到這情況他當然是義無反顧的想阻止,而杵在兩人眼前,便是他想到最好的辦法。
馬穎衫可不是那種只會看戲的人,他說:“先生,無論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都有辦法應付你,所以,你是不是該閃到一邊去?”
湯美兒一聽,便清楚的知道那是什麼。
“十八歲之戀”的男主角對白,情況也是與現在無異,而馬穎衫卻捉住了湯美兒的興趣,開始隨性的演了這麼一段,因爲他知道這會讓她對他的感覺,深刻難忘。
“如果她不想我繼續在這裡,她會告訴我,用不着你這個外人來說!”席武不甘示弱的反擊。
外人?他竟然用外人這兩個字來形容馬穎衫。他自己何嘗不也是她的外人,既然如此,這可是他自找的。她冷淡的說:“好吧,那你走好了。”
湯美兒竟然這麼容易的就把他驅離了。席武不信的看着她。
席武當然不是個纏人之輩,但當他聽到湯美兒這麼說時,他的心裡竟然萬分的難過起來,這比賺不到錢的滋味還難受。難道,爲了沒買到的千朵向日葵,她還懷恨在心嗎?
最後席武在湯美兒目光注視下還是走了。
“我的演技還不錯吧!”
湯美兒呆佇了許久後,聽到馬穎衫的聲音傳來。心想他知道些什麼嗎?望着他,湯美兒對他的印象深刻得不得了。
“既然知道,又何必陪我玩這麼一場?”
收拾東西,湯美兒覺得很矛盾,她既想叫席武走,卻又不捨他離去的身影,這樣的矛盾困擾她好一段時間了。
“我若不這麼做,你又怎麼知道,你愛他有多深?”
愛他多深?這句話差點沒把湯美兒給嚇死了。若說她喜歡席武這個人,她百分百肯定,但“愛”這個字,她可沒像馬穎衫這麼有把握。
“怎麼?你不相信我嗎?”馬穎衫笑笑的問。
她只是一笑置之,根本沒打算再留在這裡,不過馬穎衫卻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他剛說的話不是沒根據的。
“從眼神吧!以前我看你演戲,眼神裡一點愛都沒有,但現在,尤其是剛纔,我看到你爲愛煩憂,爲愛苦惱的眼神,而剛纔那位先生……”
她打斷他的話,“夠了,你又不是什麼算命先生,不要爲我的感情做眉批。”
“我知道我不該多事,但我很想簽到你,我是個經紀人,多少人想納入我旗下,我卻情有獨鍾於你。”他笑說道。
這的確很好笑。別人想被他納入,他不想,卻偏偏想納她這個不想被納的人。這世界總是這麼莫名其妙,想成名的人偏偏成不了,而無心插柳的她,卻可能躍升到人人羨慕的地位,這世界不真是很奇妙嗎?
“而且,我想娶你。”
娶她?再也沒什麼事比這事更教人吃驚了。
他口出此言時,湯美兒愣了好半天,社會歷練不夠的她,怎會明白馬穎衫是有目的的想娶她,而不光是說說而已。
“哈,很好笑。”她不情願的這麼說着,以爲他在開玩笑。
“我的年紀,應該不是說玩笑話的年紀吧!”他認真的看着她。
“的確,你看來有些老,不適合我。”湯美兒也不避諱的說。
他自嘲着,“是嗎?三十四歲,不會是你心中的歐吉桑吧?”
“那已經達到我心目中歐吉桑的理想標準了。抱歉,我恐怕不能答應,更何況我還有個席武,這麻煩已經夠我煩的了,我不用再自找麻煩多一個你。”
馬穎衫嘴角揚起一抹笑,“噢,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嗎?我可是你的頭號戲迷,而且我可不會輕易退怯或是放棄,你最好小心點。”
小心點?這算是哪門子的威脅,她根本沒時間去想像,這男人究竟會不會成爲她生活的一分子,她現在的心思已經夠亂了,哪還有心情去注意他呢?
“好吧,我會記得你的警告。”
雖然不甚明白,但湯美兒還是接受了他的好意,而且並不把那看成一回事,因爲,馬穎衫四次婚姻的輝煌紀錄,可不是她可以對付的麻煩人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