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只是純粹的感嘆,情緒很淡然,卻無端讓晏殊從聽出一絲愁緒。
他知道她說的都對,可當時的他也有自己的難處。
望着她淡淡的眉眼,彷彿天大的事情在她面前都不重要般的神色,他忽然生起了訴說的慾望。
“朕登基四年有餘,皇父在位時朝廷買官賣官嚴重,當朝勢力劃分明顯,並且在朕登基之後,才發現,國庫虧虛,朝無論大小官員均是打個欠條,便可無限度的從戶部提款,久而久之,便到了士兵衝鋒陷陣,卻無軍餉供給的尷尬地步。朕耗費了整整一年時間整頓,才堪堪拔掉一部分毒瘤,追回一部分的欠款。”
晏殊垂眸,嘆了口氣,忽的好笑,“我怎會與你說這些,你一個弱女子,又怎會懂……”
“嗤——”聽得正入神,忽然聽到這麼一句,蘇葵不由嗤笑了一聲,點了點豐潤的脣珠,緩緩張口,慢悠悠接口道:“可大部分欠款依舊無法追回,因當朝勢力在先皇在世之時便已經成了氣候,此時再動,牽一髮而動全身,所以,你非但不能得罪他們,甚至得討好他們。”
“你——”
晏殊啞然,他驚訝的微微瞪大了眼睛,彷彿重新認識了面前一臉雲淡風輕的女人般。
“想知道我如何得知?”蘇葵看出了他眼濃濃的疑惑,輕挑紅脣,歪着頭好笑的問。
晏殊點頭,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心。
“很簡單,歷朝歷代都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當然,也可以說,勢力劃分,官員抱團,似乎也成了一種武百官們心照不宣的風氣。無論是爲了錢、還是爲了勢力、抑或者是輔佐皇子登皇位,最後讓家族更一層樓,都無可厚非。”
蘇葵說着聳聳肩,細眉挑了挑,“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左右不過是爲了一個利字。”
晏殊聽着她的話,抿脣不語,漆黑的鳳眸卻越發灼灼,越來越亮。
“有的皇帝看到了阻礙國家發展的毒瘤,並適時摘除。而有的皇帝,害怕動搖根基,所以,選擇無視。”
晏殊呼吸有些重,他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臉,急切的問,“那依你之見,你覺得,是宜動還是不宜動?”
她的所說所想,全部說進了他的心坎裡,他現在非常想知道,她內心的真實想法究竟爲何?是否和他長久以來的夙願完全一致。
不知爲何,他心內升起幾分期待,並堅信,她的回答,正是自己長久以來追尋的答案!
不經意的撞到她顧盼流轉的眸光,他的內心升起幾分觸動。
被他灼熱的目光盯着,蘇葵絲毫不介意,她聞言回望過去,彎脣淺笑,“動,傷筋動骨總能修養回來。不動,則任憑毒瘤滋生,假以時日,國家不戰而敗!”
她慢悠悠的吐出這句話,一股強大的灑脫與不羈之勢從她身傾瀉而出,即便在深秋冰冷的黑暗裡,依舊奪目到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