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他的陪伴,卻不是想要。
沒有誰會這般快原諒,她不是聖人,只是一個苦苦在恐懼膽怯中困頓難行的凡人罷了。
要麼靠自己死挨着,承受着,掙扎着,要麼找個人,和她一起分攤。
因爲他是不一樣的,他和那些外表醜陋血腥的恐怖血屍不一樣。
起碼比那些缺眼,滿身是血的人不一樣,哪怕內在危險致命,但好歹是個外表正常的人。
就像是——
被人拉着去看鬼片,她會害怕鬼,卻不會害怕那個拉着她,去看片的人,反而,還會緊緊相擁,來求個安心。
只是別無選擇...
染柒閉了閉眼,思緒一片雜亂,外面被黑夜籠罩,清冷寂寥,靜謐之中帶着聲聲蟲鳴,一聲一聲,連空氣都是薄涼徹骨的。
姬衍衡確實很忙。
他將他辦公室的電話轉接到了另一個病房內,這一日裡,染柒迷糊醒來時,多半見不到他人,只有幾個人在外透過玻璃窗看守,見她醒來,便告訴在隔壁的姬衍衡,連過來時,手上都拿有文件。
姬衍衡進來,看到的便是染柒坐起來靠在枕上,垂眼,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模樣。
臉色依舊帶着病態的蒼白,漆黑的睫毛很長,像是鴉羽制扇垂落,在眼瞼處,打下一片陰影,襯得那張臉小小個的,柔軟的髮絲垂在身後,看上去尤爲纖弱。
她聞聲,微微擡眸,見着是他,臉上情緒沒有任何變化,像是見怪不怪,視線又別開,看向另一處。
姬衍衡眸光顫了顫,又恢復如常,心下卻是一詫,這還是今日她第一次正眼看他,只是停留的時間不長。
他收斂心緒,走到牀邊低聲問,“去廁所?”
染柒手上還掛着藥水,幾瓶藥水打進體內難免有尿意,但她現下身體又虛,還要拿一個藥水瓶走路,明顯是不可能的事。
姬衍衡之前帶她去過幾次,見她不回答,以爲她是不好意思,擡手正想把那藥水瓶拿下來,帶她去廁所。
卻聽染柒低頭輕輕道,語氣沒什麼情緒,卻微微虛弱,“不用。”
姬衍衡動作一頓,將手收了回來,卻也沒走。
他審問過不少犯人,對於人體面部表情更是捕捉地極爲細緻,她雖是低着頭,姬衍衡還是明顯察覺到,她似是有什麼要和他說。
他脣抿成一條線,微微泛白,垂在身側的雙手狠狠攥起,骨節發白,拳因蜷縮的力度過大而劇烈發顫,呼吸微微急促。
他們之間的這種情況,想來也不是什麼好話。
他不是沒想過,要是她固執想走,他該怎麼辦?
之前她救詹微,想一起逃走,他確實是瘋了,最終造成她現在這般模樣,哪怕知道,放她離開纔是正確的,但他辦不到!
要放她走,想都別想!
他連給自己的懲罰方式都幫她想了一堆,就等她好起來!
要是她想走,誰來找他報仇......
姬衍衡眸色一深,瘋狂執拗的病態情緒被很好地掩蓋在一片幽深的黑暗中,誰也發覺不出,他的身軀輕顫,明顯在剋制隱忍。